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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社会之后,孟楼满中国的乱窜做生意,而胡海则进入了某铁路工程局成了推土机手,并且随着单位的施工队来到了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这一次孟楼正好经过安阳,所以跑来看看几年未见的老友。 胡海身材不高,也就是一米七二,但是非常结实。常年呆在工地上,这让他的皮肤呈一种健康的古铜色,紧身的背心压抑不住他坟起的肌肉。看到他敏捷地从大推土机上一跃而下,飞快地向自己奔来,孟楼脸上也浮起了笑意。 老友重逢的喜悦,让他把那不祥的云象抛到了脑后,迎上去用力捶了胡季结实的肌肉一把,然后孟楼畅快地笑了起来:“哈哈,我还以为是中国版的史瓦辛格跑来了,几年不见,你这身腱子肉又结实了不少啊!” 胡海也用力揽了一下老友的肩膀,两人不约而同再次笑了起来。 “还好吧,这些年?”半晌之后,孟楼颇有想感慨地问了一句。 胡海回答他的是沉默,而孟楼也陷入沉默之中。孟楼的问题让两人都陷入回忆之中,那些过往的岁月和失去的挚友,仿佛流水一般又在两人面前浮现出来。 当他们从短暂的沉默中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约而同地都将支烟叼在了嘴中,两人不由得相对一笑。 “混日子过呗。”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一道长长的烟柱后,胡海闷闷地说了句,但是,接着他就打起精神来,兴高采烈地问道:“怎么样,你在这附近有什么事情,我去给你帮忙!” 孟楼的事情就是到处闲逛,这几年他赚了点小钱,虽然不多却也足以让他四处旅游,因此野外探险就成了他最大的爱好。从湖北的神农架到云南的西双版纳,从黑山白水的东三省,到黄沙漫漫的塔克拉玛干,许多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胡海对于他的这种生活是极为向往的,先是枯燥的军营生活,接着是乏味的工地工作,这些早让他憋闷到了极点。也正是因此,胡海将多余的精力全发泄在健身之上,炼就出一副强悍的体魄。 “没有什么……咦?”孟楼耸了耸肩,正要向胡海解释自己此行的目的并非安阳时,突然惊咦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胡海看到那边的一台重型推土机正在反复推着一个土包。 “怎么了?”胡海问道。 “哦,那是一个古墓,你去让那个驾驶员小心些吧。”孟楼摇了一下头,推土机的履带和推斗上沾着灰白色的土,这与附近的土质有明显的差别,看在他这样内行的人眼中立刻明白,这其实是古墓的封土。从这块封土的大小来看,这个古墓的规模不小,应该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古墓。 在安阳这样曾经的中原古城,就象在海湾随便往地下打个洞就可以挖出一口油井一样,随意找个地方向下挖肯定能挖到古墓。因此,工地上发现一两座古墓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而且由于盗墓独猖獗,这些古墓大多空空如也,几乎没有什么文物价值。 “去看看吧。”见胡海没有提醒那个推土机驾驶员的意思,孟楼把口中的半截烟吐掉,然后走向那台推土机。 然而,向前走了几步后,孟楼就觉得身上凉嗖嗖的,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起风。再注意那古墓所在地,也看不到什么让他怀疑的东西。 “怎么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胡海敏锐地发现了孟楼的异样,他没有多想,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大大咧咧地走向古墓。这家伙从小就是粗神经,孟楼在他后头微笑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或许只是我的幻觉。”他想。 那个推土机手干起活来相当努力,仅仅是这片刻的时间,他已经将那个土包推平,当胡海向他做出停机的手式时,他恰好推开一堆土。大推土机的重量是已经很薄弱的土层无法承受的,随着一声怪异的响声,推土机向前倾倒过去,半个身躯都落近了一个大洞中。因为重心太靠上的原因,推土机并没有就此停下,继续向前滑了两米,直到将前方的洞穴完全砸开为止。 “晚了一步。”孟楼耸了耸肩,然后快步来到洞穴前。驾驶员从半翻过去的推土机里爬了出来,除了点磨擦外安然无恙,只是脸色青白得怕人:“真他妈的见鬼了,机子不受控制!” 当他说这句话时,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觉得身上一阵凉嗖嗖的,似乎有种无形的东西从背后穿过。 孟楼微眯了一下眼,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那裸露出来的墓穴中,从样式来看,这座墓似乎是自汉代传承而来魏晋风格。此前战国时期的贵族墓往往在封土之下有青膏泥或者白膏泥,在棺椁之上则有积石积炭,但从现在露出的洞穴来看,这个墓中并没有这些。而魏晋之后的五胡乱华期间,中原一片板荡腥膻,根本谈不上什么丧葬,而经过这近三百年战乱后建立的隋唐,墓葬风格已经大异于此前了。 “这大概是座汉墓,没准能发现象长沙马王堆汉墓一样的宝贝。”孟楼对胡海说道。他这只是在开玩笑,以这座墓的规格来看,这应当埋葬着一个小贵族。 胡海嘿嘿一笑,生性好奇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跳进了那露出的墓穴中。他胆子奇大,别人觉得阴嗖嗖的,他却恍若无事,这让孟楼眉头微微一皱。古代墓穴被封在地下很长时间,即使没有什么机关,里面积郁的尸气对人体也会有极大的伤害,象胡海这样莽撞,根本就是找死。 好在这座古墓被推土机推开有一段时间,里面积聚的毒气大多都散去了,胡海站在里面倒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蹲下身躯,然后叫了一声:“看到棺材了,好大一个!” 孟楼摇了摇头,胡海显然是个外行,古代富贵人家的墓葬非常讲究,胡海看到的那个大家伙是椁,真正的棺材还在其中。 工地上发现古墓,尽管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但也不是经常看得到的,因此周围的工人纷纷围了过来,有胆大好事的也和胡海一样跳进了墓穴中。孟楼皱起了眉,这可不是好的迹象,这些跳进墓穴的大多不是铁道工程局的正式职工,而是附近来打工的农民,他们下去绝对不是象胡海那样只为了好奇。 孟楼非常了解这块土地上的百姓,别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只有靠着祖先吃古墓了。 果然,有人下去二话不说将将外椁劈开,一般而言,比较贵重的殉葬品都会放在棺材之中,但是,棺材与棺椁之间的夹缝里,也会放置一些。这个墓的主人相当富有,在外椁被劈开后,夹层中的文物滚了一地。 胡海眼明手快,随手就从这一地的东西中抓起一个有如棋盘般的东西,他知道孟楼对此很内行,因此想也不想就向孟楼扔了过来。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十多个人挤进了墓穴中,墓穴原本就不大,这么多人同时挤进去,胡海很快就被挤到了最边缘。他没在里面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于是就攀着倾倒的大推土机又爬了上来。 当他爬到地面上时,看见孟楼抓着他捡来的东西正在发呆,而且脸色非常不好看。他很诧异地问道:“怎么了,孟楼?” 孟楼笑了一下,但是笑容相当难看,在他接过胡海扔来的东西同时,他感觉到一股寒流不知从何而来袭遍他的全身,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 “我的……这是我的!” “是我的,该死,还给我!”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胡海并不相信孟楼的解释,他正要追问的时候,忽然听到在古墓中哄抢的人群闹腾起来,他回过头去,却看到这些人撕打成一片。因为人多物少,他们在抢完椁内的随葬品后,将内棺也打开了,黄褐色的尸水流了一地,一具古尸也被抛在了地上。 哄抢文物导致撕打,这倒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只看了两眼,胡海的心就跳了起来,因为这些人并不象普通斗殴那样下手有分寸,他们下手狠辣,仿佛相互间就是生死仇敌。在墓穴外围,有几个和胡海一样得手了的工人见势不妙,也都爬了出来,但在他们之后,卷入混战的人越来越多了。 “快走,跟我来!” 胡海还在惊讶中,孟楼却一把拉住了他,撒腿就向旁边跑开,仿佛是在逃避什么极端危险的东西。 “怎么了,怎么了?”被孟楼拉到一辆推土机旁后,胡海莫明其妙地问道。 “开着推土机,过来,这里!”孟楼也没有解释,半拉半扯地将胡海弄上了推土机,然后迅速跑到墓穴西北侧大约三十米处,一边查看着那个方盘一边大喊:“这里!” 自幼形成的默契让胡海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只是在嘴中喃喃发着牢骚:“我靠,如果等会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直接把你埋进那个坑里!” 胡海在部队时是开坦克的好手,在工地也是第一流的推土机驾驶员,很快就在那个位置。他把土层推开近一米,也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然后就听到孟楼说停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跳下推土机的胡海不解地问道。 孟楼没有回答他,而是伏在地上,似乎在查看什么。在被推土机推开的土层下,露出了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青石板上斑驳不堪,但隐约还可以分辨出字迹来。 “元初三年六月己酉……卒……有……丘者沮之……狂……” 虽然石板上的字还能看清些,但以胡海的古文水准,也只能看得懂这几个。他的好奇心原本就重,被孟楼一连串的诡异行为更是撩拨得心痒痒的,因此立刻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是墓主人生平,葬在这的是一个叫陈香姬的女子,这个女子曾经是曹操的小妾……这些不重要,关键在这一句,‘后世有发丘者沮之必狂悖而死’!” “我明白了。”胡海用力眨了下眼,似乎真的明白了一切,但很快就原形毕露:“那是什么意思?” “墓主人的诅咒,很恶毒的诅咒,如果有人盗她的墓,那么那人就会发狂而死,就象……”说到这里,孟楼与胡海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到了墓穴那边,那儿相互撕打的人们的声音变得有如鬼哭一般,凄厉而尖锐,他们口中喊出的也不再是清皙的语句,而是无法辨识的怪异声音。 一股冷流象是从脑门注入体内一般,速着脊椎迅速传到了孟楼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发狂而死……” 的确,这些哄抢陪葬品的人已经发狂,他们已经不是在相互撕打,而是在撕扯着自己的身体。先是衣服被扯成一条条的,接着在他们赤裸的身躯上留下了鲜红的血印,再接着,他们从自己身上撕下一条条的肉条来。 孟楼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然后他迅速扑向胡海,将胡海抓得紧紧的,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他:“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靠,我是觉得不舒服……太残忍了。” 胡海嘴巴上如此回答,目光却没有离开那些已经完全陷入狂乱中的人,军人出身的他对于血腥场面并不畏惧,甚至隐隐还有种兴奋。 见他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孟楼才长舒一口气,然后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到那些发狂的人身上。 只是看了几秒钟,他就皱紧了眉,然后再次拉了胡海一把:“离开这里,不要看热闹,警察很快就要到了!” 发现古墓不久,工地上就有人打电话报了警,因此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听到警车的声音。出于某种原因,孟楼不愿意将胡海发现的那个方盘交给文物部门,也就不愿意留下来与警察碰面。 他相信警察会很好地解决现在的问题。 二、六壬盘 工地的宿舍是临时搭建的,因此条件非常简陋,胡海也不好意思在那儿招待孟楼,两人离开现场后就去了乡招待所。其实象这样的农业乡招待所条件也很简陋,比起工地的宿舍好不到哪去,没有空调没有宽带甚至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就连彩电也是老旧不堪。懒洋洋的服务员在孟楼再三催促下才拎了瓶开水进来,给自己和胡海各倒一杯后,孟楼又打开了电视。 “那个棋盘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你又怎么知道土里埋着石碑,还有,那些人真是中了诅咒?”屁股还没有坐定,一连串的问题就从胡海的嘴中连珠炮般飞了出来。 孟海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个朔料袋,袋子里就是那个从古墓中找出的棋盘一般的东西。他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这东西似乎是六壬盘,但和以前我见过的六壬盘不一样。” “六壬盘?那是什么鬼东西?” “确实是鬼东西。”孟海解释道:“古代的时候风水堪舆术士或者阴阳师用来观气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用来埋死人的。” 胡海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随手捡来的竟然是这么怪异的东西,想了想,他又问下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那儿石碑?” 他问到这个问题,孟楼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苦笑了。这个问题他很难解释,风水堪舆阴阳望气,即使放在古代也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他怎么说得清楚?但是他知道,胡海的好奇心重,自己越是不回答他越是要追根问底,因此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我看到这是六壬盘后,想到一本古代关于墓葬的书上说,如果墓穴之主担心盗墓者,可以在墓穴西北偏北位立碑诅咒。” 他说到这的时候,胡海插进话来:“为什么是西北偏北位?” 孟楼将那个六壬盘托起来给胡海看,当他把方位调整正与真实方位完全一致时,胡海看到,六壬盘西北偏北位上雕着两个附号:“庚申”。 见他仍然一脸不解,孟楼摇了摇头:“庚申位在六壬术中是白虎位,也就是大凶之位,白虎是庚申金神,代表血光疾病还有死亡这样非常凶险的事情。在墓地庚申位下咒,在古代葬术中是极为凶险的事情,极有可能殃及墓主或后世子孙。” 想到那些疯狂的哄抢陪葬品的人们,神经极粗的胡海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诅咒……实现了!” 孟楼对此也是又惊又疑,从哄抢者的表现来看,似乎墓主的恶咒真实现了,但是,让孟楼觉得奇怪的是,推开墓地的那个推土机驾驶员、第一个跳入墓穴的胡海还有部分及时跳出墓穴的人,却都安然无恙。孟楼心中隐约觉得,危险并没有离他们而去,相反,更为凶险的事情似乎正在等着他们。 “大海,这两天你请假跟着我吧……我有些担心。”抽了会烟后,孟楼闷闷地说道,他对于古代丧葬之术知道的越多,对于某些神秘的力量也就越敬畏。 “我靠,有什么担心的!”与他相比,胡海绝对可以算是无知者无畏了,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一口将杯子里已经冷了的水喝光:“你看你那样,哪点还象以前的你了!” 孟楼苦笑了一下,确实,当年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可人这种生物就是这么奇怪,年纪越长畏惧的也就越多了。 特别是经历过那件事情之后,孟楼更是小心谨慎,在他这两年四处探奇览胜的过程中,他能够平安活下来,很大程度上也是依靠着这种小心谨慎。 与他相反,胡海比起年轻的时候似乎胆子更大了,但孟楼心中明白,胡海其实和他一样,在受过那次刺激后性格发生了变化。所不同的是,他是用更加小心,而胡海是更为粗豪,但实质上,两人都是在逃避,在掩饰那刻骨铭心的恐惧。 “不管怎么说,去请个假吧,今天工地上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们的工程也肯定要耽搁下来……”孟楼幽幽地说着,但他的话才讲到这就停了下来,注意力转到了电视节目上。 乡招待所的电视收得到的节目并不多,现在的频道是本市电视台,而电视台里正在播放工地上的墓穴,电视台紧急插播的新闻中,正是南水北调工程中线现场发生重大事故的消息。 “据悉,在哄抢中共有十一人不幸死亡,另有三人重伤,伤者目前正在送往医院进行紧急抢救。本台记者安玉敏在现场为您报道……” 孟楼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七分,从现场离开到这里才不过两个小时。他与胡海对望了一眼,胡海是茫茫然什么都不知道,孟楼心里想的却更多。 新闻这么短的时间就播出来了,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死伤惨重的缘故,而是为了避谣。 想到这里的时候,孟楼忽然觉得背心再次变得冰冷起来,似乎又有什么危险即将降临。他果断地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大海,我们现在就得走了!” 胡海没有动,他没有孟楼的那种感觉:“又怎么了?” “听我的……你相信我不?”看到胡海眼中的拒绝,孟楼叹了口气,他问道。 “当然相信!”胡海几乎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么就赶紧和我一起走……走得越快越好!虽然现在我也说不清原因,但等我弄明白了这一切我就会告诉你!” 他们几乎是冲出乡招待所的,甚至连押金都没有索要。一来到街上,孟楼拦下一辆迎面开来的面的:“去邯郸市!” 从安阳到邯郸,直线距离不到四十公里,但是却跨河南河北两省。那个面的司机常跑这条路,而且相当健谈,两人上车后没过一会儿他便打开了话匣:“二位老板,来安阳旅游的吧,今天安阳可出了大事情,死了二十多个啊!” 孟楼没有回答,但同样喜欢说话的胡海接过了话茬,他撇了撇嘴:“我刚看了新闻,十一个人吧。” “新闻里说的你还信,老板啊,新闻是信不得的。我实话实说吧,我刚从前面来,前面就有一个发作了的,那个惨……你看,就这,公安也在,看到地上的血迹了吧,啧啧!” 那司机的废话特别多,但是孟楼与胡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路边的一户人家里传来了悲切的哭声,而在门口,几个警察围着一滩血迹牵着警戒线。 “说起这家人我可认识,上午还好好的,跑到南水北调工地上干活呢,下午工地出事停工后就跑回来了,才这么一会儿……可真惨!” 司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经过那户人家前面时车速放缓了些。孟楼脸色变得铁青,他再次看了看胡海,很显然,这户人家的死者也是在工地上中了那个恶咒。 胡海仍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也看不出他身体有什么异样,孟楼关注的目光换来的只是一个白眼。 孟楼皱起了眉,这些年来,他不遗余力地收集有关风水墓葬的知识,在探险的过程中也曾经进入过一些古墓,但是象今天这么诡异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个方棋盘一样的东西,他最初认定是六壬盘,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它似乎与六壬盘还是有着区别。而从墓穴中传出的恶咒,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那种诅咒真的有这么强的效果,在近两千年之后仍然杀人于无形? 想到诅咒,孟楼就想到那块石碑,而石碑是他在墓穴西北偏北的白虎位发现的…… “不对!”强烈的不安与危机感再度袭来,孟楼猛然瞪大了眼:“西北偏北位!” 他们打的面的,现在正向西北偏北方向的邯郸市开去! 孟楼总算明白自己的不安感来自何方,从六壬的角度而言,他正在往死路上赶!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师傅,不去邯郸了,去……去临漳吧。” 这个地名其实是他看到路边的指路牌后临时起意的,司机通过后座镜看了他一眼,对于他中途改变方向也是满腹怀疑,当看到孟楼铁青的脸色和胡海一身的肌肉时,司机心中“登”的一跳。 “该不会遇着……遇着专门劫杀的士司机的劫匪了吧?”司机心中这样想,如果不是天色还算早,他甚至想找个地方将两人放下算了。 有了这个念头,司机怎么看孟楼与胡海二人都觉得可疑,他正疑神疑鬼间,突然间伴随着一道强光,一声巨响传了过来。原本就满腹狐疑注意力不集中的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雷吓得手抖个不停,面的也在公路上扭来扭去,几乎开进了路边的水沟中。 “只是一个雷而已……”孟楼幽幽地说道。 他的声音还没有停,接着又一个闪电打了下来,恰好击在离他们大约五十米的一个高大的指路牌上,绚丽电火花四散发溅,雷声将他们耳膜震得嗡嗡作响,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紧接着狂风大作,黄豆大小的暴雨织起了珠帘,能见度迅速降低到不足三十米,司机打开了防雾灯和雨刷,车速也慢了下来。 “狗日的天气,好大的雨!”胡海明显缺乏对大自然的敬意,他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这样的鬼天气,就算是没出事,也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了。” 孟楼勉强笑了笑,他伸手摸了一下包里被他认作是六壬盘的铜盘,又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从样式来看,这个铜盘就是六壬盘,但它与此前出土的六壬盘又有明显的不同。最主要的是,孟楼摸着这六壬盘的时候,可以感觉到里面似乎蕴藏着某种力量,就象是老式的电视机打开后,屏幕前会产生的那种磁力。 细细感受着这铜盘上的力量,孟楼不经意地睁开眼向车侧窗外望去,然后他惊得脸色惨白! 在车侧窗上,一双黝黑的眼睛正凝视着他! “那……”他捅了胡海一下,只说出了一个字,那双黝黑的眼睛突然间从侧窗上消失了。 “那是什么?”他还是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只看到一个影子的胡海笑了笑,自己这个挚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神经兮兮地,他拍了拍孟楼的肩膀:“两片树叶而已,外头风大,从树上吹下来贴在车窗上。” 孟楼默默点了点头,或许,那真是两片树叶吧。 临漳与安阳一样是一座历史久远的古城,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两个地方原本就同属于邺城治下。不过,安阳现在仍然是一座比较繁华的中型城市,而临漳则差多了。孟楼与胡海赶到这的时候,暴雨还没有停,临漳城被笼罩在一片水气之中,朦朦胧胧地显得极不真实。 虽然临漳比不上安阳繁华,但比起施工队所在的那个乡则要强上几十倍,孟楼与胡海住的旅店里,甚至还提供宽带上网服务,这让孟楼心情好得多了。 “你在干啥,看小电影?” 洗过澡换上新买衣服的胡海见孟楼蹲在笔记本电脑前面不知道干什么,因此过来问了一句。 “滚,以为我和你一样下流!”孟楼一边骂一边盯着电脑屏幕,看都没向胡海看一眼。 胡海嘿嘿笑了笑,他也凑了过来,发现孟楼是在上一个叫“古物志异”的论坛。在孟楼打开的网页里,他们发现的那个铜盘的照片赫然其中。 “咦,这个不就是我们发现的那个什么六壬盘吗?”胡海好奇地问道。 “就是那个,我用手机拍下来了,然后把照片传上了论坛。虽然我觉得这是六壬盘,但到底是不是,还要求证一下。这个论坛藏龙卧虎,很多都是收藏和鉴定方面的大家,我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晚上这个时候上网的人多。” 孟楼絮絮叨叨地说着,一面反复刷新网页。果然没多久,在他发的帖子之后就有了第一个跟帖,胡海满怀希望地看去,却发现跟帖只有两个字:“沙发。” “我靠,这也是大家吗?”胡海哈哈笑了起来。 “滚去看电视吧,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叫你。”胡海的嘲笑让孟楼有些不爽。 但是,胡海对于那个铜盘的兴趣明显大于电视,虽然他打开了电视,却每隔几分钟就会跑到孟楼身边来看一下电脑。孟楼发的帖子还是有不少人看的,点击上升的同时,回帖的也多了起来,第二个回帖的人在写下“板凳”两字的同时,还留下了“是不是罗盘”的猜测。紧接着,第三个回帖的就与孟楼的猜测一致了,那个署名是“青乌子”的人认为这是一个特殊的六壬盘。 接下来一连串的回帖都认为这是一个六壬盘,更有人将几个此前发现的六壬盘照片传了上来。有了对比,这些古物爱好者们很快就发现问题:孟楼上传的方盘照片里,方盘不象别的六壬盘那样只有“天”、“地”两层,而是分为三层。盘上的雕纹也不完全一样,除了有其余六壬盘的天干地支北斗七星和二十八宿等等之外,在天盘中还隐约衬有太阳的阴阳鱼图案,在地盘中则隐约可以看到依不同方位排有八卦符号。 就着这些纹理和符号,论坛里开始了激烈的争论,很快争论变成了争吵。这些争吵中,孟楼虽然看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却没有看到有绝对说服力的论断。这让他有些失望,如果能认清这个铜盘到底是什么,或许就能知道古墓中诅咒的秘密。孟楼心里相当不放心,毕竟,胡海曾经跳进古墓,如果真有诅咒存在,那么他也会有生命危险。 胡海仍然时不时地跑过来看回复,但发现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后,他的注意力就转到了电视上。对于那些恶心肉麻的电视剧,孟楼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胡海这么粗犷的家伙,却偏偏对此津津有味! 当然,即使是神经粗如胡海,对于那些广告也是难以容忍的,在插播广告的时候,他就不停地换台。孟楼的注意力在网上,根本没管他在看什么台,直到胡海突然叫他:“小楼,你过来!” 孟楼歪过头去看着屏幕,电视上播的正是安阳的新闻。 “安阳发生的不知名病毒感染事件得到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目前市政府已经启动了紧急预案,所有曾经与被感染者接触过的人都将被隔离。市政府发言人保证……” 新闻中的主持人吐字还很清楚,但是孟楼可以感觉到她的紧张,除了这个政府公告外,新闻里就没有再出现有关古墓的事情。孟楼与胡海对望了一眼,胡海吐了一句“我靠”就没再说什么,脸上表情仍然满不在乎,在新闻结束后立刻又回去看他的电视剧。孟楼却知道,他心中并没有这么轻松,他虽然粗犷,却绝不缺心眼。 象发现古墓并引起十余人死亡的大事情,晚间新闻里并没有出现,按照孟楼的经验,这种大新闻绝对应该在循环滚动的新闻节目中出现几次才对。取代这个新闻的则是一个政府公告,这背后说明了什么? “可能……可能真是一种病毒?”回到电脑前,孟楼在心中暗想。 他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网页,发现自己发的帖子后面又多了几则回得,其中一则回复非常短,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金匮六壬盘。” 短短的五个字,却让孟楼心中一震,他似乎从这五个字里感觉到一种强大的信心,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个铜盘确实就叫作金匮六壬盘。 他看了看回复者的网名,是一个自称“荡寇将军后裔”的ID。 “能详细说说这金匮六壬盘吗,你的理由是什么?” 孟楼在回复里敲了这几个字,想要将回复发出去,但某种力量又让他改变了主意。他剪切下这句话,然后通过论坛短信发给了这个“荡寇将军后裔”。 发了短信之后,孟楼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他微微闭上眼,今天遇到的事情在他脑中一一闪了过去,过了大约五分钟,他再次刷新论坛,果然收到了新短信。 短信是那个“荡寇将军后裔”发来的,内容并不是很长:“金匮六壬盘,传说管辂所制,在普通六壬盘天地二盘外又多出一个人盘。堪舆镇邪至宝,起之必有大厄,小心。另外,你这个的饰纹似乎是真品,与曹操墓地之谜似乎有关。” 孟楼反复看着这段短信,目光最终停留在“起之必有大厄”六字上,一股冷流从他的后脊生起,让他身体无法控制地战栗起来。 三、梦魇 胡海与当年没有变化,晚上睡觉的时候鼾声如雷,震得房间嗡嗡作响。别的姑且不论,至少在打鼾这一点上,胡海如他自己常说的那样,曾经威震三军。孟楼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当然也没少受过这鼾声的折磨,这也让他练就了一躺下就能睡着、睡着了不到时候不醒的特技。 可是这一晚,过了两个小时孟楼也没有睡着。开始的时候胡海还陪他说说话,但很快胡海的鼾声就响了起来,孟楼就只有一个人瞪着天花板发呆了。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将面临这一生中极为重大的一次事件,无论他如何推测,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凶”。在工地上看到的诡异云层、那布下恶咒的古墓、疯狂而死的人还有在面的上看到的那双不带任何生机的眼睛,都让孟楼从内心深处觉得恐惧。 他反思自己的这种恐惧感觉,年少的时候他曾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现在遇到一些怪异的事情就畏首畏尾,造成这种变化的究竟是什么?想来想去,他认定这并不是因为他胆小,而是任何一个智慧生物的本能。 就在他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他听到了某种异常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似乎是从卫生间发出的,既不是老鼠的啾啾声,也不是空调的嗡嗡声,而是那种嗖嗖的类似于秋日里冷风轻拂枯叶的声音。 这声音是如此清楚,甚至掩住了孟海的鼾声。 孟楼翻身爬了起来,他凝神侧耳,那声音仍然在响,当他把目光投向卫生间方向时,却发现卫生间原本是米黄色的大门现在变成了血红色。 象是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然后,从这张血盆大口中放出了淡红色的雾气,雾气控散得很快,孟楼惊恐地发觉,这雾气接触到什么,什么就融化成一摊尸水般的液体。先是墙面,接着是地板、衣橱还有电器,然后……就是胡海躺着的床。 当这红雾开始吞噬胡海躺着的床时,孟楼大喊了起来,可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了他,让他喊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挚友被红雾包围、吞噬,化成一摊酱色的液体。 那种心脏破裂的感觉让孟楼无法自制,他几乎陷入疯狂中,可是他对此又无能为力。红雾并没有因为吞噬了胡海就停止,现在红雾向孟楼飘了过来,一寸一寸逼近他。 这个时候,孟楼反而不觉得害怕了,相反,他内心中有某种解脱感,觉得自己早该如此。或许,被红雾吞噬之后,他又可以与当初的挚友呆在一起。 红雾包围了他,但却没有象他想的那样将他吞噬,而是围绕着他迅速转动,象是一个旋涡。孟楼觉得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很快,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暗红的一片。他的身躯象是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开始上升,不断地上升,然后又迅速下坠,仿佛是从万丈悬崖上摔了下去。 当他脚踏实地时,红雾已经散去,他也不在旅馆中,而是处于一片空旷的荒野。孟楼疑惑地向四周望去,映入眼中的却是数不清的白骨。 孟楼并不是没有见过骷髅的人,他在野外旅游时曾经目睹过路边野狗撕扯着尸体,早年他与胡海等人一起甚至见过更为恐怖的事情。可是,当他看到周围的白骨时仍然觉得震惊,只奇∨書∨網因为这白骨的数量。 在他周围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他几乎看不到大地,而只看到相互支撑枕靠的白骨!这何止是万人坑,十万人坑甚至百万人坑都有可能! 尽管知道这些白骨曾经是和他一样的人类,但孟楼还是忍不住觉得震憾和壮观。 在白骨之间,偶尔可以看到一些断壁残垣,从这些断壁残垣的样式来看,这似乎是一个因战火而毁弃了的古代村落。不知道为什么,孟楼看到这些后想起一句古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是……这是哪儿?胡海,胡海!”孟楼从最初的震憾中清醒过来,他想到自己是被那团红雾送到这儿来的,那么同样被红雾吞噬了的胡海,是不是也被送到了这儿? 他四处搜寻胡海的时候,突然觉得大地开始颤抖起来,就象是地震来临,又象是滚雷贴着地面奔过。地面上的白骨被这剧烈的颤动抖起,象是被筛子筛一样,就连他也站立不稳左右摇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定了神之后,孟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旅馆的卧室中,胡海正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抖着。 “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呢,我睡得正好,却被你鬼哭狼嚎一样叫醒了!”胡海不满地说道。 孟楼掏出一根烟,在手掌中捻了捻,然后找出打火机,他的手指头软软的使不上力,因此打了几下才打着火,点着烟后深吸了一口。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开始是陷入了噩梦之中。 孟楼如此失态,在胡海的记忆里只有一次,他瞪大了眼:“噩梦?” 孟楼长长地吐出口气,烟雾在他头部缭绕着,让他的目光变得飘渺起来。他点了点头,但没有说噩梦想内容,胡海也摸出一根烟,两人默默地对抽起来。 “我总觉得,这次看到的古墓的事情……恐怕会给我们惹来大麻烦。”过了好一会儿,孟楼苦笑着说道。 “你是说那个什么六壬盘吧?”胡海问道。 “是……那东西,邪门……” “扔了就是,简单!”胡海二话不说,从孟楼的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个金匮六壬盘,作势就要将之扔出。孟楼虽然明知他是在开玩笑,却还是拦住了他:“别别,我怕你了。如果咱们的麻烦能一扔了之,那这东西也就不是邪门了,而且,我有预感,要解决掉我们的麻烦,还离不开这东西。” “嘿嘿,既然这样,你还担心什么……”胡海将金匮六壬盘放回原位,然后又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小楼,我知道你还在自责,但是,以前的事情真的不怪你,你总爱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看这不是义气,而是愚蠢!” 这是几年以来二人第一次谈起以前的事情,孟楼用力吸了口烟,思绪又变得飘忽起来。在他们还是高三学生的时候,他、胡海还有另一个挚友楚秋一起去野外探险,然而结果却出了意外,三人中唯一的女孩楚秋失踪,这让二人都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高考成绩也大受影响。胡海提起这件让两人都觉得心中难安的往事,就象是揭开一个旧的伤疤,表面已经长好,实际上仍是鲜血淋漓。 “我们看看这几天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吧,这里离安阳近,又收得到安阳的电视节目,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就能知道了。”想了好一会儿,孟楼决定还是回避那个让他心痛的问题。显然,胡海嘴巴上劝慰他,其实内心中对那件事情还是耿耿于怀,也没有继续提起那件事情。 第二天下午,他们就从电视中得到消息,来自河南省的一个考古专家组已经进驻安阳。考古专家抵达的第一件事就是避谣,否认那个古墓里真的存在什么诅咒,他们推测造成哄抢文物者相续发疯和死亡的是一种未知的病毒。 “靠,什么东西都是未知的病毒造成的。”盘坐在床上看电视的胡海不满地说道。 “我倒觉得这种解释最合理,现在的人不是都迷信科学嘛,给他们一个科学的解释,至少可以安抚人心,但是,由考古学家来做这种生物学的解释,还是缺了几分说服力。”孟楼在网上继续搜索有关金匮六壬盘的信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说来也怪,我可是第一个进墓里的人,但我却没有任何事情。”胡海半是讽刺地说道:“难道说那些病毒还会选择伤害的对象,我靠这些专家!” 孟楼知道他一向对专家教授们充满鄙视,因此也不以为意。 “算了,在这里都闷了一天,我们出去吃晚饭。”看到孟楼没有回答,胡海自己也觉得没劲,他是个坐不住的角儿,这样呆在屋子里一整天,早就熬不住了。 “好吧,不过出去之前,你最好打电话给你在工地上的同事。”收拾好电脑之后,孟楼说道:“新闻里播出的消息总是有限,你看看他们在工地上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能上新闻的,哪怕是传闻也好。” 胡海满不在乎地打了一个电话,他与孟楼在一起时分工很明确,孟楼出主意而他负责执行。 “哦……他说没什么事情,一切正常,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新的死人。” 简短地通话之后,胡海带来了一个让孟楼既觉得奇怪又有些安心的消息。没有出现新的死人,也就意味着胡海身上的危险降低了一分。 但是,这种安心持续的时间很短,吃完饭回来没多久,胡海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个变态的手机铃声是一个女人恐怖的尖笑,孟楼听到时吓了一大跳,看到他那副样子,胡海嘿嘿地笑了起来。 “谁打来的?” 回到电脑前的孟楼突然心中一动,那种神奇的感觉告诉他,胡海接到的这个电话可能带来新的消息。 “哦,我那个同事。”满不在乎地对着手机嗯啊了几声后,胡海耸了耸肩:“又出现死人了,邱海强,就是那个推出墓穴的推土机手死了。” 尽管他的口气很平淡,可是孟楼还是从胡海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缕愤怒的光芒。自小时候开始,胡海就是那种正义感极强的人,如果说那些哄抢文物的人受到所谓“诅咒”而死已经让他愤愤不平,那么他这个同事的死就更让他怒火万丈了。 “有没有问死亡的原因?”孟楼追问了一句,胡海的粗心与他的正义感同样强烈。 “啊哈……忘了,我这就问问。”脸上微微一红的胡海立刻又拨打手机号,过了会儿后他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想到要我问死亡原因的?” “看来不是那种疯狂而死了。”孟楼没有回答他:“怎么死的呢?” “被杀害的,这小子胆小,昨天挖出那坟,又看到那么多死人,就一直唠叨着要离开安阳,说什么昨天那推土机根本不受他控制,这地方肯定有邪气。中午他请了假离开,结果下午尸体在一干了的河沟里被发现,我同事说是颈骨断了。” 孟楼再次体会到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尽管不再有人发狂而死,但是,那死亡的诅咒却仍然还在! 网上仍旧没有什么消息,那个自称为“荡寇将军后裔”的人没有在论坛中出现,孟楼给他发了几个论坛短信也没有回复。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因为昨夜没有睡好,孟楼实在扛不住,于是他回到床上去睡了。 然而,半夜时分,他再次被胡海从噩梦中唤醒。 “又是噩梦?”胡海不满地问道。 “和昨晚一样的梦。”孟楼再次用颤抖的手点燃了香烟,烟草的焦香味儿很快就弥漫在屋子里。 胡海瞪大了眼,如果说昨晚的梦是巧合的话,那么孟楼连续两个晚上都做同样的梦,这就很难再用巧合来解释。因此,他对孟楼的梦产生了兴趣:“说说看,都梦见什么了,是不是梦见一大群美女,却发现自己不举啊?” “滚!”胡海的冷笑话还是让孟楼心情变得愉快了很多,他用力狠狠地吸了口烟:“你这家伙脑子里也就只有美女了!” 稍稍停了会儿,胡海将自己梦中所见说了出来,当胡海听到自己被那团红雾吞噬化为一滩酱黑色的尸水时,他啐了一口“我靠”,而当他听到穿过红雾之后那累累白骨时,眉头更是竖了起来:“古战场遗址吧?” “我不知道。”孟楼疲倦地说了一声,他继续说下去,一直说到感觉到大地震憾就被胡海唤醒。他觉得自己这个梦还只是做了一半,大地震动之后,应该还有其它内容。 “你接着睡,也许还可以继续做那个梦。”听完孟楼的梦之后,胡海半是玩笑地说道。 “哈哈……”孟楼终于笑了出来,想想也是,哪有睡下去接着开始的梦继续做的道理。 “接着睡吧。”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孟楼再次觉得困了,于是提议道。 胡海当然不反对,这两晚他给孟楼弄得没睡好,因此很快又是鼾声如雷。孟楼则不然,尽管困意上涌,可是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如果说昨晚最初难以入眠是在为胡海担忧的话,今晚则是为了他自己。 两晚做一个同样的梦,这意味着什么?那些地摊货的《周公解梦》说的都是些荒诞不经的东西,可是弗洛伊德在心理学经典著作《梦的解析》中不同样也认为梦是人生活的延续?梦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特别是这样连续做同样的梦,究竟是象《周公解梦》里说的预示着未来,还是象《梦的解析》里说的潜意识的流露? 尽管孟楼所学相当博杂,可是对梦境他还是一无所知,他在心中觉得,那个梦并不会就此告别自己,相反,很有可能他还会重复做那个梦。 迷迷糊糊中,他终于再次睡着,也再次陷入了同样的梦境之中。虽然清醒时他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但在梦中,他便忘了这一点,看到红雾吞噬胡海时,他还是忍不住大叫,到了那白骨荒野时,他仍四处在寻找。 不过,这次没有谁唤醒他,已经知道他在做噩梦的胡海在被他吵醒后甚至没有开灯,而是点燃了一根烟,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老友。 “看看究竟会梦到什么吧。”黑暗中,只有烟头一点暗红的光影,胡海忍着不去看在床上挣扎颤抖的孟楼,视线凝聚在烟头的光影上。 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与呐喊之后,孟楼渐渐平静下来,他的呼吸也变得均匀,胡海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呓语。强烈的好奇心让胡海有种立刻将孟楼摇醒的冲动,在他的梦中,大地颤动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尽管好奇,胡海却还是忍住了。孟楼被这个噩梦所困扰,在他眼中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把这个梦完整地做一遍,如果现在打扰孟楼,可能他还要被这个噩梦所纠缠。 四、连环劫 “你后来梦到了什么?” 在清晨的阳光下,孟楼睁开了眼睛,胡海迎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问题。 “去死,你一定等了半夜吧!”看到胡海眼中的血丝,孟楼笑骂了一声,他很熟悉这个挚友的好奇心。 “嘿嘿,说说看,说说看!”胡海笑道。 孟楼那个梦的后半截很短,比起诡异的前半段而言,可以用“气势磅礴”这个词来形容。那是一场血腥无比的古代大战,千军万马在奔腾、在嘶吼,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人的生命犹如虫蚁,在孟楼的周围,完全是一个屠戮场。 血雨腥风让孟楼冷汗淋淋,他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到被屠杀的一方有时是军士,有时是头裹黄布的盗匪,有时干脆就是平民百姓老弱妇孺。这种屠杀让孟楼觉得愤慨与不忍,甚至开始极度仇视那发起战争的人来。 “只是这样?”孟楼说完了自己的后半截梦境后,胡海舔了舔唇,觉得意犹未尽。 “嗯……只是这样了,你还以为会梦见什么?”孟楼嘀咕了一句,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洗洗出去吃饭,今天我们继续等着,看看会不会有新的消息传来。” “还要在这等?”胡海呻吟一般说道:“小楼,你不觉得憋闷吗,万一今天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我们还要一直等下去?” 孟楼耸了耸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牵涉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任何一步走错都有可能造成终生遗憾的损失。 “我靠!”胡海恨恨地向他比了一个鄙视的手式。 然而,在他们吃过早餐不久,胡海收到的电话改变了他们的计划。 “昨晚……又死了三个人。”即使神经粗如胡海,在接到这个电话后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都是在现场的。” 知道他说的现场是指古墓被挖开的现场,孟楼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死因呢?” “他杀,有两个和邱海强一样脖子被拧断了,还有一个则被捅了三刀!” 这三个人的死亡让孟楼陷入深思,他对于那些神秘主义的东西懂得不少,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他不得不向这方面寻找答案。难道说那个古墓的主人下的诅咒有如此大的威力,不但能让人如她所言“狂悖而死”,甚至可以让那些侥幸逃生者死于犯罪? “不,绝不会如此,如果说那些发狂而死的人还可以用诅咒来解释的话,这些被杀害者与诅咒绝对没有关系,他们肯定是死于有计划的犯罪。”很快,孟楼找到了答案:“一定是古墓里有什么东西,引得凶手不断地杀人……你看,所有被害者都曾经出现在古墓被推开的现场!” “我们也在现场,而且我还是最先跳进墓穴中的人呢!”胡海有些不以为然。 “是……所以现在你很危险,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墓穴主人的诅咒,而且因为你进入过墓穴!”孟楼捏着自己的下巴:“如果我们不是在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很有可能……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那个杀手就会找到我们对不?”胡海两道浓密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他猛然站了起来:“走吧!” 孟楼苦笑了,他知道就是这个结果,他的分析,让胡海认为自己才是凶手的真正目标,而其余的死者是被他们连累的。对于胡海这样的男人而言,承担自己的责任是天经地义绝不容退缩的事情。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有的人将这种责任感斥为愚蠢,可是孟楼却不会,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先做好准备,我们不打无准备的仗。”目光中闪过一缕锋利的光芒,孟楼说道。 他们的准备做得非常充分,胡海从当地的野外生存用品专卖店里弄到了猎刀、手斧、十字弩和一些绳索,如果能买到枪枝的话他甚至想弄几只枪来。孟楼则收集了一些糯米、黄纸、铜镜、十年以上的桃木、两岁以上的黑狗血,还有一只罗盘。当胡海看到他所做的准备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你再弄身道袍,活脱脱就是一个降妖除魔的茅山道士了!” “有备无患,谁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不是真只有那个凶手。”知道胡海在嘲笑自己,孟楼耸了耸肩:“大海,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你准备的东西里可是有管制刀具,别被警察当作凶手抓起来了!” 他们再次回到安阳,立刻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与慌乱的气氛在弥漫。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工地上也失去了往日热火朝天的场面,虽然有几段工地上工人们还在做业,但明显可以看得出,这些工人都心不在焉。至于普通的百姓,更是惶惶不安,想来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一切安抚工作都失去了效果。 回到工地不久,警察就来找二人谈话,显然,警察也认为后来发生的命案是凶手所为,而凶手的目的要么是杀光所有当时在场的人,要么就是寻找某样东西。 不过,让两人意外的是,来找他们的警官是个大美女。 “你们在现场是否发现了什么?”美女警官的第一个问题直截了当。 “当时现场很乱,我们没看到什么,不过我们发现了那个石碑,就是那个说有诅咒的石碑,我们觉得这个很可怕。”孟楼巧妙地回避了金匮六壬盘的问题,而胡海则在一边拼命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离开了,据我所知,胡海你请了假?”美女警官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当时看到那么多人疯了,我们很害怕,立刻就跑到临漳去了。”对此,孟楼与胡海早有准备,他们是这样回答警察提问的。 “哦,谢谢你们的合作,我打个电话。”调查的美女警察态度很好,但是孟楼还是从她的客气背后看到了怀疑。他们两人因为害怕而逃走,现在却又跑回来,这种理由是无法解释过去的。 不过,孟楼不怕他怀疑,他们提供了在临漳入宿的旅社名字,只要警察一调查自然会得到结果,他巴不得警察查明他们的行踪,这样可以洗掉他们二人的嫌疑。 那个叫霍玉鸣的警官出去打了个电话后再回来,表情虽然没变,可孟楼还是感觉他要新切了许多:“两位,目前情况有些复杂,从你们的安全考虑,我希望你们不要单独外出,也不要告诉别人你们当时在现场。” 孟楼与胡海对望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他们并没有象霍玉鸣所说隐瞒自己到了现场的事情,相反,胡海回到同事中间后少不了吹嘘一番,特别是发现那个石碑的事情,他更是反复提起。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如果真有凶手存在,如果凶手的目标真是当时在现场的人们,那么,凶手必然会注意到他们。 这一招叫“引蛇出洞”,只不过,拿自己当作诱饵,却未免过于胆大了些。 但是,他们的计谋并没有引来凶手,引来的只是警察的注意。当天夜里和第二天,除了有几个便衣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外,什么异常的人物都没有发觉。 “千算万算漏算了警察,有这些警察在,谁也不敢靠近咱们。” 在发现这几个便衣后,孟楼就觉得灰心了,凶手前几次案件都做得很干净,证明凶手相当狡猾,指望他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出现,未免太不现实了。 “那怎么办?”胡海是行动派,换言之出主意的事情一向就不是他擅长的。 “今晚我们去找个网吧,那儿人多,很方便让凶手接近我们,如果这样也不行,那么我们只有暂时离开安阳了。”孟楼也觉得很无奈:“顺便我去看看,那个荡寇将军后裔是否有新的消息。” 在网吧里,他们又看到了一身便衣的霍玉鸣,不过,霍玉鸣却装出一副不认识他们的神情。 登录网站之后,孟楼发现那个叫“荡寇将军后裔”的网友给他发来了短信,看到短信的内容之后,孟楼瞪大了眼睛:“咦?” “怎么了?”胡海也不玩游戏了,他凑过来看。 “荡寇将军后裔”发来的短信内容仍然简洁明了,就是说对于那个“金匮六壬盘”他有了新发现,但是需要来实地求证一下,他已经买了火车票,七月三号下午三点左右就可以抵达安阳,请孟楼有空的话去接一下。 “这有什么奇怪的?”胡海问道。 “这个金匮六壬盘看来非常重要,而且,可能我们还要去那座古墓看看。”孟楼思维方式不象他那么简单:“如果是你,你会为了这个金匮六壬盘千里迢迢跑一趟吗?” “我还没有这么疯狂。”胡海撇了撇嘴:“除非是为了美女,当然,为了枪械也可以。” 胡海自小时起就对枪械武器感兴趣,这也是他长大后参军的一个重要原因,事实上,他在家中私藏有不少枪械的仿制品,这些都是他的宝贝,就算是孟楼都不能动。 不过,孟楼这句话让他明白了,那个“荡寇将军后裔”对于金匮六壬盘的重视就象他对那些枪械的重视一样。 “明天就是七月三日,下午我们去接人。”算了算时间,孟楼对在海说道。 “又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又不告诉我们叫什么名字,怎么个接法?”胡海嘀咕了一声,他不喜欢问题复杂化。 “到时候在站台举个牌子,上面就写着荡寇将军后裔,他看到了自然就来了。”孟楼微笑着说道。 “这么傻的方法?那咱们可说清楚,你举牌子,我不举!” 孟楼回答胡海的是嘿嘿冷笑,笑得胆大包天的胡海毛骨悚然,不得不悻悻地说道:“好吧好吧,我来举……遇人不淑,说的就是我啊!” 两人在网吧中又呆了一会儿,胡海依旧是玩他的游以,而孟楼对那个“荡寇将军后裔”产生了兴趣,这个人在“古物志异”论坛中出现的次数挺多,但几乎没有什么废话,总是对一些古代战争文物发表自己的见解,而且颇有独到之处。 孟楼想了想,又在搜索引擎中搜索“荡寇将军”,这个将军称号在东汉末年才出现,三国时期一些大将都担当过这个职务,象关羽、张辽、程普、张嶷等等。除此之外,他没有找到什有价值的线索,因此不到十点就拉着胡海回到了住处。 这一夜十分平静,胡海还是鼾声如雷,孟楼依旧被同一个梦困扰,而那些暗中保护他们的便衣警察也依然喂了一夜蚊子。想来两人的行为已经给警察造成很大的麻烦,所以一大早,明显睡眠不足的霍玉鸣又来找两人了。 “你们二位的行为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了,我说过你们要注意安全的嘛!”这个警察留给孟楼的印象不错,没有那种趾高气扬的味道,想反,说起话来象是[奇+書*网QISuu.cOm]在对着朋友抱怨。 “有你们在,我们还怕什么!”孟楼也就装傻:“难道说那个连续杀人的凶手还没有抓住?” “就是没有所以才要提醒你们注意安全,唉……对了,你们想到什么新的线索没有?” “没有,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对于金匮六壬盘的事情,孟楼与胡海都没有透出任何口风。 “那好吧,有件事还要请你们配合一下,这几天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如果实在需要去哪儿,请先和我们联系吧。”霍玉鸣笑眯眯地说道。 孟楼心中猛然一跳,他本来以为警察监视着他们是为了保护他们,但从霍玉鸣现在的表情中,他猜到霍玉鸣仍然在怀疑他们!他提出的这个要求,表面上是为了保护二人,实际上却限制了二人的自由! “嗯,我们可是巴不得警察在身边,这样安全!”仅仅是一刹那的思考,孟楼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对了,我们和朋友约好了,今天下午去火车站接他,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呵呵,要不要我派车送你们?”霍玉鸣目光闪了一下问道。 “不要不要,别把我朋友吓跑了,还以为我们两出了什么事情。”孟楼笑呵呵地推辞。 胡海看着勾心斗角的两人,猛然间发觉,这两人在气质上倒有几分相象。都是那种脸上笑嘻嘻看起来很随和,实际上肚子里却坚持己见的家伙。 这两个家伙恐怕会成为对头的,胡海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孟楼的坚持,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坐上霍玉鸣安排的车子。 安阳在河南来讲是一座非常重要的城市,是河南东部的经济文化中之一,放在全国也是有数的历史文化名城,因此安阳的火车站还是有一定规模的。不过,对于孟楼而言,这里的火车站给他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它的候车大厅,也不是拥挤的人流,而是铁轨两边那堆积如山的垃圾。 因为正是暑运高峰,所以车站里人山人海,胡海青着脸举着“荡寇将军后裔”的牌子在人群中搜寻,而胡季则笑嘻嘻地靠在墙上。 两人的目光在下火车的人脸上扫来扫去,虽然没有见过那个“荡寇将军后裔”,但是,使用这样雄壮名字的,想来也是一个颇为自负的男子。 上下火车的人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涌去,这成千上万人中寻找一个不认识的人,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孟楼瞄来瞄去,象“荡寇将军后裔”的大汉倒是看到了不少,可是这些人看到胡海举的牌子,要么是露出嘲笑的目光,要么就表现得非常好奇。 等待的心情,象一杯渐渐冷却的茶,失去的温度让人害怕。他们从最初的好玩到半小时之后的焦躁,再到一小时后的不安,心情完全变了。 就在这时,一场小小的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那是同一辆列车上走出的两伙人,一伙是五个,另一伙则是七个。因为是从不同车厢中出来,他们直到站台入口处才遇到一起。相互见了之后,双方的表情都很古怪,甚至忘了继续前行。 这两伙人最吸引孟楼的地方是他们身上的装备,无一例外,他们都带着剑。从剑柄上看,他们背的并非铁剑,而是木剑,看起来更象晨练的老人或妇女用的玩意。但是,以孟楼的眼光,很轻易地就辨别出,这些木剑是正宗桃木剑,不但使用的木料远远胜过他临时找来的那柄,而且做工上也非常讲究。 “这两伙人认识,而且相互关系不好。”发觉这两伙人之间的敌意后,孟楼如此判断。 果然,这两伙人中五个的那方先出言挑衅:“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竟然也来了?” “只许你们这伙骗子来,就不许我们来么?”七人组中年纪最轻的瘦子也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脾气却依旧很冲,听到对方挑衅,立刻反唇相讥。 “打吧,打起来就好玩了。”孟楼心中不无恶意地想,这两伙人,他都觉得有问题。 五、荡寇将军后裔 让孟楼有些失望的是,这两伙人并没有打起来,他们象斗鸡一样相互瞪视着。因为他们两伙人把站台出口堵住了,直到站台工作人员来维持秩序,他们才哼了一声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孟楼又看到三个神情紧张的男子来到了站台上,他们似乎也是在等人,当他们看到胡海举的牌子时,脸上都露出讥嘲的表情。 “请问……你是不是小楼一夜听春雨?” 孟楼的注意力被这三个男子吸引过去的时候,不知从哪趟列车上下来的一个女子走到了胡海身前。她的声音不是那种绵软娇媚的,但非常好听,当听到她问胡海是不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时,孟楼知道,她应该就是“荡寇将军后裔”了。 在那个古物志异论坛中,孟楼用的论坛名字就是“小楼一夜听春雨”。 “啊?我就是,美女你就是荡寇将军后裔?”胡海根本没有给孟楼反应的时间,当他发觉这位过来询问的女孩是一个大美女时,立刻堆起了满脸笑容,毫不客气地将孟楼的网名戴到了自己头上。 孟楼这才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孩,她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大约有一米六二左右,算不上高,身材也稍有些单薄,眉宇间似乎还有些稚气,但目光却很沉稳,流露出一种只有浸透书香的人才有的儒雅。她有白玉一般的面庞,可能是呆在屋内的时间比较多的缘故,所以显得稍欠些血色,但有如花瓣的粉红色的唇又证明她身体很健康。总之,这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女孩,是那种能够让人过目不忘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 大概是感觉到孟楼注意的目光了,那女孩眼波轻轻转了一下,从胡海的脸上转到了孟楼脸上。然后她唇边噙起了一丝微笑,向孟楼伸出了手:“你才是小楼一夜听春雨吧?” “有很强的独立判断能力和自信的女孩,是个很好的伙伴,却不是合适的女友。”不知道为什么,女孩轻易判断出他就是“小楼一夜听春雨”并没有提高多少孟楼对他的评价,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之后,孟楼也伸出了手:“没有想到荡寇将军后裔这么豪迈的一个名字,却属于这么秀气的一个女孩,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一样,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在古物志异论坛上注意到你了,你对墓葬学有相当的研究,我恰好对这个也有兴趣。” “真的吗?”孟楼禁不住对眼前这个女孩刮目相看了,喜欢历史的女孩本来就不多,喜欢墓葬史和古代葬仪风俗的就更少。两人找到了兴趣的共同点,立刻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甚至连正事都忘了。 一个人无聊得险些躲在角落里划圈的胡海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拉住孟楼:“停停停停停!你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好不好,这可是火车站,在这说什么坟啊墓啊棺啊椁啊树啊封啊的,你们看看,周围的人都把你们当作怪物了!” 他记忆相当不错,虽然对孟楼与“荡寇将军后裔”说的内容不甚明了,不过那些名词倒是记了下来。孟楼与那女孩相视一笑,两人倒不是真忘了正事,只不过对于他们这样完全陌生的人而言,只有通过寻找共同的爱好,才能在最短时间内相互了解,并且达成一定程度上的默契。 “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叫张许,弓长张,言午许。”那女孩大大方方地向胡海伸出了手。 被冷落许久的胡海这下高兴起来,他笑嘻嘻地握住女孩柔软温润的手:“胡海,古月胡,大海啊都是水的海,他总叫我大海,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嗯,这个看起来贼头贼脑的家伙姓孟,就是三国里那个傻乎乎的大蛮王孟获那个孟,名字很俗,一个字楼,楼梯的楼!” 孟楼瞪了他一眼,胡海则装作没有看到,两人细微的表情变化让张许抿着嘴微微笑了一下:“你们两是非常好的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其实我很讨厌他,这家伙从小到大没干过好事,最可气的是每次他做了坏事都是我当他的替罪羊!”胡海哈哈笑了起来。 张许不露声色地从他的魔爪中挣脱自己的手:“我们走吧,你们比我熟悉,住啊吃啊什么的,你们要帮我安排好哦。” “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我在这的南水北调工程干了都快半年,安阳的宾馆没有我不熟悉的。”不等孟楼说话,胡海就拍了胸脯。 他们离开时,孟楼不经意地向开始那神情紧张的三个男子望了一眼,发现他们似乎也接到了所等的人。 胡海给张许介绍的宾馆在安阳市东南方,距离他们在工地上的住处还有十多公里,才放下行李,张许就向胡海问道:“那个金匮六壬盘呢,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金匮六壬盘孟楼一直随身带着,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放在枕头下面,因此张许一问,他就拿了出来。张许看到金匮六壬盘后眼睛瞪得老大,象是抱小孩一样将之抱起,反反复复端详许久之后,她用力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金匮六壬盘,而且……应该是原件!” 她这句话引起了胡海的兴趣:“原件?你是说还有副件,现代人仿制的假货吗?” 张许秀气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会儿她才回答道:“嗯,金匮六壬盘的原件属于管辂,孟楼你应该知道这个人吧?” “我知道,汉末三国时著名的学者,同时也是顶尖的方士。”孟楼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正在接近真相,这几天来困扰他的问题,或许就要得到解答! 张许点了点头:“他也是风水堪舆术的创始者之一,他还有稍后一点的郭璞对于中国的丧葬风俗有非常大的影响,不过,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二人其实师出同门。” “不对吧,我记得管辂是三国时的,而郭璞则主要生活在东晋啊!”孟楼对此表示怀疑。 “师出同门并不意味着同一个师傅,他们的堪舆探墓术都是青乌子一脉传承的,青乌子有两件宝物,一件是这金匮六壬盘,另一件则是《青囊书》。管辂凭借这金匮六壬盘获得了预测凶吉的能力,如果你对《三国志》熟悉的话可以看到很多这方面的记载,而郭璞则任借《青囊书》成了堪舆大家,那些看墓观风水的都尊其为祖师。”见到两人好奇的表情,张许进一步解释道。 “听起来这玩意倒是一件宝物啊,可你为什么又说这东西非常危险?” “管辂四十八岁便死了,在他死前金匮六壬盘就不知所踪,对于所有的阴阳家和风水师而言,这是一个千古之谜。如果他们听说金匮六壬盘出现,毫无疑问会不择手段得到它。”见自己这样说孟楼与胡海仍是一脸满不在乎,张许收敛了笑容:“如果说人不可怕的话,还有更可怕的事情,我在一本古籍残书上看到,金匮六壬盘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曹操将金匮六壬盘赐给管辂,以镇压一个极为可怕的妖魔!” 听到这里,孟楼心中一动,这倒是和那个古墓主人的身份对上了。那个古墓主人曾经是曹操非常宠爱的小妾,管辂死后从管辂那儿得到这个金匮六壬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曹操的这个宠妾竟然喜欢金匮六壬盘这样堪舆家的宝贝,这也未免太可笑了些,难道说这个小妾想成为一个帮人看风水找墓地的风水师吗? 当孟楼将那座古墓主人的情况告诉张许后,张许果然和他一样觉得荒唐,但是她更感兴趣的是有关古墓诅咒的事情。 尽量简短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向张许介绍了后,孟楼建议道:“张许,这里现在情况比较复杂,现在你已经亲眼看到了金匮六壬盘,我们建议你还是尽快回去。” 张许那双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复杂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在现场的人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她这话说得非常豪爽,正对胡海的胃口,不等孟楼再劝,胡海就拍着胸脯保证起张许的安全来。三人又聊了会儿,孟楼没有提起自己的那个噩梦,而胡海虽然对张许有好感,却也知道并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因此也就没有提及。三人的话题始终是围绕着那个古墓在转,张许对那座古墓和墓主人表现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孟楼渐渐感觉到不太妙,刚想岔开话题,张许已经微笑着提出了要求:“哇,那个古墓很惊险很刺激啊,我想去看看,孟楼,你能带我去吗?” 如果她是对胡海提出这个要求,孟楼或许还有办法阻止,但她对孟楼提出这个要求,胡海不等孟楼回答就抢着说道:“当然没问题,我对那个墓地熟得很,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对于明显进入春天了的这位好友,孟楼只能报之以苦笑,他从张许的目光中抓到了一丝狡黠,眼前这看似单薄的女孩身体里,可是藏着一颗深沉的心呢。 象所有聪明的男人一样,孟楼不喜欢女孩子这么有心计。 与常人想得不一样,发现古墓的那段工地现在变得相当热闹,并没有因为接二连三的命案而安静下来。考古队员、工程人员还有象张许这样来看热闹的人,甚至还吸引来了几个小商小贩。 张许与孟楼都是内行,到了考古队员拉出的警戒线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分析这座墓的情况。上次因为事出突然,孟楼并没有仔细观察墓地周围的状况,这次再看的时候,倒有新的发现。 “你发现没有,这个墓的位置不对,按《葬书》中记载,童、断、石、过、独五不可葬,这里的地势至少犯了三样,根本就是绝户大凶之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张许低声对孟楼说道。 孟楼点了点头,这个古墓能在盗墓者多如牛毛的安阳完整保留下来,或许正是因为这违背了墓葬规律的地势,对于那些有经验的盗墓者而言,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位置上也有古墓。 “什么童断石过独,你们别说些黑话,我听不懂!”见两人又谈得起劲,而自己却插不进话,胡海不乐意了。 “这是古代墓葬圣经《葬书》中的话,是指五种山岗不能选为墓址所在,童是指没有草木的山,断是指中断崩塌的山,石是指看不见土的乱石山,过则是缺乏气魄的山,最后那个独是只孤独没有绵延的山。你看这个墓址所在地,没有草木犯了一个童字,从是间崩塌犯了一个断字,周围没有山岗相连犯了一个独字。”张许微笑着向他解释道,如果是孟楼解释,胡海在头昏脑涨之余肯定还要骂一声“我靠怎么这样复杂”,但是张许解释的,胡海一边听一边狂点头,似乎真的弄明白了。 “可能是在这两千年的时间里地质变化才造成这种局面的……”孟楼小心地推测,但话只说了一半,那股阴森森的寒意又从他的脊柱里升起,让他呆了一下。 这种阴冷的感觉,让他仿佛觉得有一双充满了仇恨和诅咒的眼睛在看着他,就象那天下午在面的上看到的一样。孟楼定了定神,转头四顾,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错觉?”他神智微微有些恍惚地想。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张许遇到一起时,才发现这不是错觉,张许原本白净的脸现变成了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她的眼中溢满了泪光,象是遇到了什么让她极度恐惧和极度的东西。 在这刹那间,孟楼反而忘记了那种冰冷恐惧的感觉,从此刻张许的表情中,他发现了一种真正的楚楚可怜的美。比起她刚才展露出的那种小狡猾而言,孟楼觉得她现在更可爱些。 “该死,我现在在想什么……刚才那种冰冷的感觉不是错觉?”这刹那的失神之后,孟楼立刻清醒过来,他又看向胡海,发觉这个粗神经的家伙却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你、你也感觉到了吗?”又过了好一会儿,张许颤声向孟楼问道,声音微不可闻。她毕竟是女孩子,摆脱这种极度的恐惧花的时间要比孟楼多。 孟楼点了一下头,这次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小,就连站在张许边上的胡海也只是隐约听到几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感觉才从二人身上消褪。孟楼心里觉得非常不安,就和上次见到哄抢文物的人疯狂时的感觉一样,他低咳了一声,正想劝二人离开,突然间,一阵古怪的冷风卷了过来。 这阵风象是龙卷风,不过没有那么大的规模,不足以造成毁灭性的破坏,只是将沙尘扬起迷住了众人的眼。孟楼用手去护住眼睛,透过指缝间隙,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躯乘着风真挺挺地飞了起来! “啊?”象他这样惊呼出声的不只一个,在他身边,张许同样惊叫道。 风来得怪异,去得也诡谲,不到十秒钟的功夫就消失了。尘埃落定之后,孟楼与张许四处张望,却根本没有看到那个风中的女子。 “那是……那是……什么?”尽管有许多墓葬方面的知识,也对可能会遇到的灵异事件有心理准备,可是张许此刻仍然象个普通的女孩子那样惊惶,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真正遇到这种事情。相反,孟楼则要冷静得多,他站在张许的身前,眯着眼四处搜寻,这一注意,倒真给他看到了几个可疑的人。 至少有三伙人很可疑,这三伙人孟楼都曾见过,而且就是在不久前。 “大海,看到那边的人吗,是不是很眼熟?”眯着眼看了会儿后,孟楼向胡海问道。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孟楼的意思是让胡海警惕那边的三伙人,胡海依着他所指向那三伙人看过去。这正是他们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三伙奇怪的人,两伙带着木剑的,还有一伙则空手。那两伙带木剑的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但那伙空手的则不然,他们的模样与当地的农民几乎没有区别,如果不是在火车站时遇到过,孟楼都不会注意到他们。 这三伙人相互间也都发现了对方,一时间大眼瞪小眼,都在虎视眈眈。 张许也注意到这三伙人,她的脸色突然一变,似乎显得很吃惊。 “怎么,你认识他们?”孟楼一直在注意着张许,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 “我说过我对古代的墓葬流派很感兴趣,和一些墓葬风水专家都有联系,他们告诉我流传到现在的墓葬门派还有两个,阴阳师与堪舆师,这两伙背木剑的就是。另外一伙,你看到他们中间的那个光头没有,他脑门上有个很清楚的半月型黑斑的那个。” 孟楼早就注意到这个人,这个是在火车站时唯一没有见过的人,那三个农民般的中年男子似乎就去接他的。 “这人很有名……是南方的一个著名盗墓贼,因为他额头的黑斑,所以被人叫生死眼的。”张许低声说道。 六、挟持 孟楼没有问张许是怎么认识那些墓葬专家的,更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认训那个生死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孟楼不认为他和张许的交情已经深厚到可以共享秘密的地步。 他们的话题很快移回古墓来,胡海没有看到那阵怪风中有什么女人,因此坚决不承认这事情发生过,孟楼也懒得去说服他。 “这个古墓的格局实在太怪异了,稍懂些墓葬常识的都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为葬地。这个格局再加上那块诅咒石碑,我怀疑……当初下葬时择墓的人是有意挑这样一块地方的。”孟楼对张许说道:“否则的话,连我这稍稍懂得望气术的人都看得出这是大凶之地,何况古代那些精于此道的老手?” “等一下,你说……你懂得望气术?”张许一开始表情很平淡,但突然间她眼中一亮,表情明显变得兴奋起来:“你真懂得望气术?” “望气术与堪地术都懂得一些,祖传下来的东西,不过现在不靠这个吃饭了,所以也就没有深研。”孟楼觉得很诧异,张许对于他懂得望气术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些。 张许轻轻捻着自己的一绺头发,抿着唇想了会儿,然后微笑道:“孟楼,如果你进入文物圈,一定会很受欢迎的,据我所知,现在还懂些阴阳术与堪舆术的人不少,但知道望气术与堪地术的几乎绝迹了。” “拜托你们二位,不要再说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好不,什么望气术堪地术,从小时起小楼就因为这些东西被骂作‘神棍’。”胡海撇着嘴说道:“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能帮我预测下期彩票的中奖号码吗?” 胡海的不屑孟楼早就习惯了,事实上,他自己对于望气术与堪地术也是半信半疑,倒是张许为他辩护说:“当然有用,比如说那块写着诅咒的石碑,我可以肯定孟楼能够准确找出它的位置就是堪地术的功劳!” 胡海看向孟楼,发现孟楼真的点了点头,他还是不太相信:“我不信,除非你能说服我!” “我也很想听听呢,算是给我涨见识。”看到孟楼没有解说的意愿,张许软语请求。 “我从十二岁开始就放弃说服你的努力了,我觉得说得太行山移动,比起说服你还要容易些。”孟楼并没有直接解释发现那个石碑的原因,他先是瞪了胡海一眼,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张许也就没有借口探问堪地术的信息了。稍微停了一下,孟楼接着说道:“古人葬墓择地都讲究‘龙脉’,而龙脉中又以‘龙眼’这一点为精华所在,所谓‘画龙点睛’指的就是龙眼。同样,与龙眼相对,葬地中又有‘虎穴’和‘虎口’之说,虎穴是大凶之地,而虎口则是凶气聚集之处。从堪地术的角度来看,那个墓穴应该就处于虎口之上,而西北方庚申白虎位的地方,正是虎牙之所在,墓主人的通过这块石碑也就是虎牙,将聚集的大凶之气转给发掘她墓地的人……从葬术来讲,这绝对是损人不利己的疯狂行径,如果不是有什么大恨,应该不会这样做的。” 这番话胡海听得半信半疑,而张许则不住地点头,她又问道:“这是堪地术的结论,那么望气术呢?” 孟楼摇了摇头:“望气术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象这样的地方,白天是无法观气的,只有在条件适宜地夜晚才好。” 孟楼说的与张许所知倒是相合的,她记得《晋书》中有一个典故,一个叫张华的官吏夜里发现紫气冲天,就请了当时望气大师南昌人雷焕来看,雷焕不但判断出这紫气的方位,而且断定是两柄宝剑,后来果然证实了他的判断。这个典故也成就了初唐四杰之首王勃藤王阁序中的名句:“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 眼珠转了转后,张许笑着说:“既然这样,那么我们晚上再来?” 孟楼脸色立刻变了,他并不是担忧张许打探有关望气术,而是担忧那个凶手。如果只是他与胡海,他敢冒这个险,但是有张许在,他不愿意让这个娇弱的女孩也陷入危险中。 “我拒绝。”不等胡海说什么,孟楼就吐出了这简单的三个字,表情也变得很冷淡了。胡海与他早有默契,见他这样知道他是认真的,因此任张许如何投来求助的目光,他也只是嘿嘿笑着不肯帮说话。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揭开这个墓穴的秘密?”见这一招不灵,张许立刻又使出了第二招。 “我实话对你说,这样会让你有生命危险。”孟楼沉着脸:“我们该回去了,当然,如果你一定要留在这我也不拦你,只是这样的话你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表情变化得这么快,让张许觉得不可思议,从两人接触到现在,孟楼给张许的印象是一个冷静而温和的人,虽然很固持,但在如何坚持自己的观点上他会采取很巧妙的方法。可现在的孟楼,简直就是一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坚冰,硬梆梆的谈不上任何技巧。 聪慧如张许,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足以让孟楼向她关闭友谊大门的错误。她必须补救,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二人的联系,才能让孟楼帮她解开她想要的秘密。 “好吧,我听你的。”尽管她口中如此回答,但她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那花瓣一般的小嘴免不了嘟了起来,看着孟楼的眼神也就有些凶巴巴的了。 她并不知道,她的这种表情反而让孟楼心软了下来,孟楼讨厌虚伪世故耍小聪明的女人。 “算了算了,望气术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哈哈,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小楼,今晚我们住哪儿?”见气氛有些尴尬,胡海打了个哈哈大声说道。 看到他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孟楼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张许住在安阳市的宾馆里,那么他们两人今晚最好不要再回工程队的宿舍,而是在同一家宾馆中要个房间。对于自己好友的这点小小要求,孟楼当然不会拒绝,而且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从这两天来看,凶手都没有接近他们二人,或许那个凶手真的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离开了古墓,刚才的怪风让张许的头发变乱了,她一边走一边拿出面小圆镜整理自己的头发,没走多远忽然“咦”了一声。孟楼刚要回头,就被她拉住了胳膊:“别回头,看我的镜子。” 孟楼与胡海都向张许的镜子里看去,因为角度不同,孟楼看到在他们身后跟着两个背木剑的人,而胡海则什么都没有看见。 “有什么好看的?”胡海忍不住大声问道。 “嘘!”孟楼与张许同时示意他轻声,但是已经晚了,那两个带着木剑的人明显是听到了胡海的话,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加快了脚步。 “果然是跟着我们的!” 无论是孟楼还是胡海,都不是怕事的人,对方找上门来了,他们更不会退缩畏惧。特别是胡海,有美女在身旁,终于出现了表现的机会,他心中反而更加兴奋。 “三位朋友,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点事想求教一下。” 跟上来的背木剑的看到三人露出了敌意,先是放慢了脚步,然后其中之一温和地说道。 他们没有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这使得胡海的表现准备落了空,他有些丧气地看着孟楼:“你应付吧,看来没有我的事了!” 他声音很大,因此对方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他这么失礼的话并没有激起对方的怒火。相反,对方的态度似乎更加恭谨了:“刚才听到三位朋友提到了望气术,想来都是同道之人,因此上前来询问一下,不知道哪一位精通望气术呢?” 三人这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上门来,孟楼与张许不约而同地又瞪了胡海一眼,就是这张大嘴巴惹事生非。 “哦……我们只是随口说说,听说那个古墓很诡异,所以我们来看看。”孟楼不想过多地解释,因此只是涵糊地应付道:“我们中没有哪个精通望气术的。” 对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们的目光在三人身上反复逡巡,然后就停在了孟楼的手上。孟楼的手上拎着个包,里面除了装着金匮六壬盘外,还装着些他在临漳准备的“武器”,那柄桃木剑因为较长,所以露出半截在外头。或许就是这柄剑,让对方起了误会,以为孟楼也是他们的同行。 “这位朋友不知道如何称呼,有些关于望气术的问题我们想请教一下,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赏个脸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看到这两个人一左一右逼了过来,语气虽然客气,但明显露出了强迫的意思,孟楼心里冷笑了一下。他还没有答话,忽然在两人身后有人插嘴道:“借光借光,好狗不挡路!” 插嘴的正是另一批带木剑的,见到他们也赶了过来,孟楼拉住胡海传递了一个眼神,胡海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他们两人的小动作非常隐蔽,如果不是一直在注意着他们,连他们身边的张许都很难察觉得到。 “他们是阴阳宗和堪舆宗,墓葬术流传到现在仅存的两个流派了,不过现在为人择地建墓是他们的副业,盗墓才是主业。”张许悄悄在孟楼耳边说道,一股香甜的气息从她嘴中吐了出来,让孟楼心怦然一跳。 同行是冤家,阴阳宗与堪舆宗的人以前就有矛盾,但双方又一直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因此,只要遇到一起,相互间拆台的事情就会不断,更何况这次牵涉到“望气术”。眼见着双方从言语上的斗争渐渐要演化为肢体上的冲突,孟楼与胡海正怀着看热闹的心情时,突然间双方又停止了争执,各走一边扬长而去,倒是把孟楼三人扔在路中间不知所措了。 看到缓缓开来的警车,孟楼明白了原因。见没有热闹可看,他们也离开了这里。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这两伙人并没有就此放弃,正跟在他们身后呢。 “我靠,我去搞定他们!”这几天已经被警察跟踪烦了的胡海愤愤地说道。 “张许和我们在一起呢。”孟楼翻了他一眼,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个爱惹事的人。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样跟着?”胡海反问道。 孟楼在路上寻视了会儿,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他立刻招停,三人迅速上了车。 “去安阳,请快点,我们有急事。”上了车后孟楼说道。 司机闷不作声地踩了一下油门,车立刻飞驰而出,跟在他们后面的两伙人只能望着尾气兴叹了。 从车中看到阴阳宗与堪舆宗的人在那捶胸顿足,孟楼与胡海都觉得一阵快意,这两伙阴阳怪气的家伙,留给二人的印象相当不好。 但是,这种快意并没有持久,孟楼突然皱起了眉,那种阴冷的感觉再次袭来,让他觉得心神不宁。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这一次产生这种感觉的只有他一个人,张许至少在表面上一切如常,而胡海更是一个粗神经。孟楼皱起眉头,他环视四周,始终找不到危险感觉的来源。 “咦,等一下,去安阳是走左边那条路!”孟楼正在寻找那种不安的感觉来源时,胡海突然对司机嚷了起来,可那司机不但没有停车,相反还加大了油门,只是回了两个字“这近”。 “不可能,这条路通往山西,你这样跑下去只会把我们拉进太行山。”胡海并没有意识到其它的东西,他又说道,而孟楼与张许则同时皱了一下眉。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个司机一边将车子停下一边回头说道,这时就算胡海反应再迟钝出意识到出了问题,可是不等他动手,那司机用一只手枪顶住了张许的头。 这手机不是部队的制式装备,而是那种仿制的私货,但在短距离内威力却丝毫不弱于正规军工厂的产品。司机脸上仍然挂着笑,看起来憨厚老实人畜无害:“我知道二位反应很快,你们要不要赌一下,是你们先制服我,还是我先扣动扳机?” 孟楼与胡海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那儿看到了无奈。确实,张许对于二人而言是个软胁,人家千里迢迢跑到这来,总不好让她为了二人的行动而送命吧。 “放开她,拿我做人质。”用力咽了口口水后,孟楼冷静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觉得还是她作人质比较安全。”那个司机不为所动。 被他手机逼着的张许小脸惨白,但表情还很镇定,既没有惊惶失措也没有尖叫出声,而是平静地看着那个司机。孟楼自问,如果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未必能象她一样冷静。 在她锐利的目光下,这个司机也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握枪的手非常稳定,连颤都没有颤一下,肯定也经过长期训练。 没有多久,另两辆车从后面赶了上来,胡海脸上露出了轻微的欢喜,那两辆车上的人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报警。孟楼与张许两人却不象他这么乐观,从挟持他们的司机表情来看,这两辆车更有可能是对方的同伴。 “好了,现在请跟我们走吧!” 最初那个司机应该是头,他示意了一下,有个人将张许带到了另一辆车上,孟楼与胡海一出声抗议,立刻吃了几记老拳。无奈之下,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许被带走了,倒是张许,下车的时候虽然小脸惨白,却还是冲二人笑了笑:“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接着孟楼与胡海也被分开了,三个人分别被塞入三辆车中,然后又继续前进。 从那个司机停车拿出手机挟持他们,到三辆车又继续前进,总共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这伙人不仅分工明确而且训练有素,最让孟楼惊讶的是,在这伙人中他再次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在火车站接人的那三个中年人。 除了他们,刚才在墓地那儿看到的盗墓贼“生死眼”也在,这家伙与孟楼在同一辆车上,神情冷漠,孟楼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就是在看一具尸体。 “这伙人……他们为什么要挟持我们,难道说和阴阳宗、堪舆宗的人目的一样,想从我这得到望气术?不可能,从他们的行动来看,他们早有预谋……糟了!”猛然间,灵光一闪,孟楼想到了这些人挟持他们的原因,这让他心脏突的一跳! 七、聚宝堂世家 孟楼一行人的失踪让霍玉鸣大为恼怒,她当警察的时间并不很长,能爬得这么快一方面是因为家庭背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对于案件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比如说最近在安阳发生的连续杀人案件,尽管孟楼与胡海有着充分的不在线场证据,可是霍玉鸣还是怀疑他们,至少怀疑他们与这个案件有密切联系。她深信,只要盯紧了二人,就不难得到线索,将这个少有的大案解决掉。 可是这两个人对他的工作并不是十分配合,而这两天来涌入古墓附近的陌生人也太多了一些,上级抽调走了霍玉鸣的手下,这使得她对孟楼一行的监控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就是这么短暂的空白,三个大活人平空失踪,线索就止中断。 “早不失踪晚不失踪,现在突然不见了,肯定和最近涌入安阳的那几批人有关……给我那几批人的行踪报告,我要最详细的!”无奈之下,霍玉鸣只能另寻出路。 他手下的干警们很快送来了报告,孟楼一行在离开古墓现场后与阴阳、堪舆两宗的短暂纠纷也在其中。看到这个后霍玉鸣眼前一亮,盯着这些带木剑的怪人,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因此,当得知这两伙人都租了车子先后离开安阳后,她立刻带着一个便衣跟了上去。 而此刻,已经是孟楼三人被挟持一天之后的事情了。 被挟持后不久,孟楼就知道这伙人是冲着什么来的。如果他猜想得不错,这伙人的目的是他与胡海,换言之,这伙人就是在安阳连续制造杀人案件的凶手! “他们应当是要找古墓被发现时在现场的人,而且是搜索他们是不是从古墓是得到了什么东西,为了不被走漏风声,所以他们不惜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孟楼不由得为自己三人的命运而担忧起来,如果他猜想是对的,那连续杀人凶案都是这伙人干的,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不是他们,他们三人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灭口。 这让孟楼开始后悔,他和胡海倒还罢了,实在不应该将张许卷入这件事中来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孟楼的心悬得越来越紧,当三辆车在安阳边界处停下时,他感觉到一股让人瑟瑟发抖的寒意。 三人都被赶下了车,孟楼与张许倒没有吃到什么皮肉之苦,而胡海则因为不肯配合吃了几记老拳。三人这下重新聚在一起,都知道可能就是最后时间,因此脸色都非常难看。 “给你们一个机会,发现古墓的那天,你们有没有在墓里发现一个铜盘。”那个假扮和出租车司机的家伙挥动着手中的手枪,看上去满不在乎地问道。 孟楼心中一动,觉得求生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抢先回答道:“金匮六壬盘?” 假扮司机的那个家伙换上了一副吃惊的表情:“你竟然也知道金匮六壬盘……哦,原来和阴阳宗堪舆宗那些骗子是同行啊。” 他的目光停在孟楼的包上,就象阴阳宗和堪舆宗的两伙人一样,孟楼包里的木剑让他产生了误会。他示意一个手下去拿过孟楼的包,里面除了孟楼准备的材料外,还有胡海的武器,而自从发现以来就没有离开过孟楼身边的金匮六壬盘,赫然就在其中。 “啧啧……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眼兄,这东西终于到了我们手中了!”抓着金匮六壬盘,假扮司机的那个人对光头大汉生死眼说道。 “他不但知道金匮六壬盘,而且还精通望气术。”看到假扮司机的那个人眼中的凶光,张许插了一句,她与孟楼还没有默契,因此不知道孟楼自己也想说这句话。两人眼神交换了一下,孟楼目光中的赞许让她脸微微一红。 果然,张许的话让假扮司机的那个家伙与生死眼都眼前一亮,他们对望了一眼,假扮司机的那个家伙舔了一下唇:“何以为证呢?” 孟楼眯了着眼说道:“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 “什么证据也没有,我们怎么能相信你?”假扮司机的那个家伙先是一愣,接着嘎嘎地笑出声来。 “我可以为他作证,蚯蚓王,生死眼!”张许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这句让对方所有的人都脸上变色,比起开始她说孟楼精通望气术带来的冲击还要强烈!那个假扮成司机的家伙再次舔了舔唇:“有意思,有意思,你这点年纪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也认识我老人家,甚至从江西赶来的生死眼你也认识,果然是道上的人物。” 不仅仅是这伙人怀疑起张许的身份,就连孟楼与胡海,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张许。从对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叫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孟楼再回想与张许的认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孩除了姓名外竟然是一无所知! 张许冷冷瞥了假扮成司机的蚯蚓王一眼:“你们两个一北一南,是国内最著名的倒斗发丘高手,一个师承洛阳派,凭借一柄洛阳铲行遍中原,另一个是江西派,以生死眼纵横江南。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你们两位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听说了。” 表面上蚯蚓王只不过是四十出头的模样,实际上他的年龄已经超过六十,能够在步步危机的盗墓倒斗行当里活到现在,心狠手辣是一个原因,谨小慎微则是另一个原因。因此,张许的态度越是嚣张,他反而越摸不透张许的底细,不敢轻易下令灭口。他心中狐疑不定,便向生死眼投去探询的目光,生死眼干咳了一声:“姑娘好眼力,让我这生死眼都自愧不如,不知道姑娘……”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张许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不要探了,我实话实说,我姓张,家里开了间叫聚宝堂的小店。” 孟楼与胡海不知道什么是聚宝堂,但是蚯蚓王与生死眼却变了脸色。象他们这样倒斗发丘者,最头痛的有两件事,一是如何破去古墓中的陷阱机关,二则是如何将盗墓所得红货销出去。毕竟,他们冒着得罪死人触犯法律的风险,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求财。那些从古墓中弄出的红货,如果不能顺利地卖出去,烂在他们手中那就损失惨重了。而聚宝堂张氏,则是国内一家有着极有影响的古玩世家,他们专门出售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换言之就是专替盗墓者销赃的,其历史之久几乎不可考证。换了任何一个人,蚯蚓王与生死眼都可以不给面子,唯独聚宝堂张家的人,只要他们还要吃这碗饭,就不得不给面子。 “原来是张家的小姐……”蚯蚓王人老成精,反应得比生死眼还是要快些,飞快地权衡了一下杀人灭口与示弱结交的利弊之后,他立刻变了脸色:“误会,误会,早知道是张家的小姐,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张家小姐有空来我们河南,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我安排人手招待。”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蚯蚓王变了脸色,他的手下当然也知道进退,他们都松开手,还了三人自由。张许看到孟楼与胡海怀疑的眼神,脸上不由得浮起了苦笑,她的身份本来就不好解释,现在迫不得已说出来,肯定会在孟楼与胡海心中产生芥蒂。 虽然刚认识不久,可是张许还是挺喜欢与这两人呆在一起的感觉,想到以后可能连最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了,张许就不自禁地轻轻一叹。 “既然是张家小姐的朋友,我们也不难为了,金匮六壬盘我们是非要不可的,不过可以算上你们一份儿。”赔完笑之后,蚯蚓王的脸再次变化,他是不愿意得罪聚宝堂张家,但是金匮六壬盘关系到的利益又特别重大,是他不能放弃的。 张许向胡海挤了挤眼,示意他不要说话,至于孟楼,她倒是完全相信孟楼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看到胡海老老实实地没出声,张许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双方的讨价还价了,孟楼与胡海是外行,只听着张许与蚯蚓王在那砍来砍去,倒有一半话语是他们听不懂的黑话切口。蚯蚓王此举也有试探的意思,如果张许的身份有假,那么她就不可能掌握这些黑话切口。 双方足足交涉了半小时,最后张许拉着孟楼胡海来到一边,蚯蚓王一伙有枪有车,也不怕他们玩出什么花样,并没有干涉这事。 “很抱歉我没有告诉你们我的身份,我们家专门替这些盗墓的销赃。”张许一边说一边观察孟楼和胡海的脸色,让她惊奇的是,孟楼和胡海似乎根本不介意这件事情,没有露出丝毫厌恶的神色。如果说孟楼还有可能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真正情感,那么粗神经的胡海这种表现就完全是出自内心了。发现这一点,张许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好象不介意这个?” “那有什么好介意的,那些文物古董放在地下也是浪费,还不如弄出来物尽其用。”胡海嘿嘿笑着回答,这次他倒小心了些,嗓门有意压低了。孟楼也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胡海的意思。 “啊……”没有想到两人的竟会执这种态度,张许心中有些后悔,如果一见面就说明自己的身份,或许就不会产生现在的芥蒂了。她心中同时也觉得有些有趣,这世上义正辞严的伪君子多得是,象胡海这样直肠子的倒是少见,因此她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你们的想法倒和那些盗墓贼差不多。” “其实我们也干过盗墓的事情……”胡海说了半句立刻住嘴,但他与孟楼的表情都变得黯然神伤了。 张许猜出他们两人可能有什么伤感的往事,对此她也很好奇,但现在不是追询的时候,既然两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产生不满,她必须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争取能得到两人的合作。她低声说道:“那个蚯蚓王是中原最大的盗墓团伙‘蚯蚓’的头头,而生死眼则是南方著名的独行盗墓贼……” 看到表情有些紧张,孟楼也开了个玩笑:“说盗墓贼太难听了,应该是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才对!” 张许果然笑了一下,只有不知道这个典故的胡海在那儿纳闷,见他也要插嘴问话,孟楼忙说道:“以后告诉你,先听张许说吧。” “他们两一南一北,通常不会碰到一起,这次两人合伙,一定是要做一笔大的。那个金匮六壬盘是管辂为曹操寻龙脉时所用,盗墓界一直传说得到这个就拿到了开启曹操墓的钥匙,我估计他们就是冲着曹操墓去的。刚从我探了他们的口风,只有金匮六壬盘还不够,他们还得寻找破解金匮六壬盘秘密的方法。他们在找到曹操墓以前,是不会放我们离开的,所以我们只有也当一回盗墓……发丘中郎将了。” 胡海并不是很明白张许话里的意思,孟楼却是一清二楚。张许的身份可以保住她的平安,但蚯蚓王与生死眼为防走漏消息,暂时软禁她也是难免的,而自己与胡海,则十之八九会象此前被他们杀害的人一样横尸荒野。张许加入这个盗墓团伙,大半原因倒是为了救他们二人。 这让孟楼对张许的印象有了根本的变化,她一介女子尚且能为二人冒这个险,那么二人还有什么信不过她的。 “张许,我明白了,放心,我们会当好这个发丘中郎将的。说起来对这一行,我和胡海也不算外行,你再多加指点,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明白了张许的一片苦心,孟楼又不是那种虚伪迂腐的人,便一口允诺配合。至于胡海,他早习惯了由孟楼替他拿定主意,他只要负责行动就可以了,当然不会提出异议。 “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和他们说清楚,金匮六壬盘是我们发现的,我又知道点望气术,如果他们想合作愉快,最好还是将金匮六壬盘交给我们保管。”不知道为什么,孟楼又鬼使神差一般提出了这个要求,张许点了点头,又过去和对方交涉了。 “小楼,那个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到底是什么玩意?”借着张许过去的机会,胡海开始追问道。 “三国时候,曹操那老家伙军费不足,于是就想到了发死人财,组织手下的士兵去挖古人的坟墓,还专门设了两个军中职务,一个叫发丘中郎将,一个叫摸金校尉。所以后来的盗墓贼有的就将曹操奉为祖师,称自己是发丘中郎将或摸金校尉了。” “我靠,曹操那白脸竟然干过这种事情!”胡海对于枪械的兴趣远远胜过他对于文史的兴趣,因此这个典故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咂舌不止的同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那我们这次去探曹操的墓,这不是弄到祖师爷头上了吗?” 孟楼最初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胡海说了之后,他想想也笑了。曹操当年大肆挖掘古人坟墓的同时,不知道是否想过自己的墓会成为徒子徒孙们惦记的目标,考虑到有关曹操七十二冢的种种传闻,估计他也早就防着这一点了吧,就算找到了他的墓,那墓里也必然是凶险万分的。 一念及此,那股冰冷的寒意再次从他的脊背升了起来。 张许与蚯蚓王一伙的交涉相当艰难,无论她如说,蚯蚓王就是不同意。到了后来,张许满脸为难地引着蚯蚓王、生死眼来到孟楼面前。 “小兄弟,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我觉得你们实力太单薄了,如果金匮六壬盘放在你身上,恐怕会不太安全。”虽然谈判艰难,但因为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所以蚯蚓王对孟楼说话时也是相当客气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孟楼也不会相信这个看上去象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的家伙,竟然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和老前辈在一起,我们的安全还会没有保障吗?”孟楼小小地讽刺了蚯蚓王一句,接着又摆出了自己的理由:“而且,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蚯蚓王前辈和生死眼前辈在,谁也不会想到东西放在我身上吧。” 他这个理由倒是让蚯蚓王与生死眼怦然心动,但两人都是在江湖上闯惯了的,虽然心动却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孟楼微微一笑,他又说道:“而且,我们都看到阴阳宗与堪舆宗的人了,他们对金匮六壬盘的兴趣,恐怕比我们双方都要大。” 蚯蚓王右眉轻轻跳了跳,沉吟了会后说道:“金匮六壬盘放在你那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到时起了红货,我们要多加一成!” “半成,金匮六壬盘归我!”孟楼想也不想地说道。 “成交!”蚯蚓王伸出右掌,见孟楼在迟疑,立刻沉下了脸,孟楼看了张许一眼,见张许用力地点头,便也伸出了右掌。 两只右掌拍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笔交易算是谈定了。 八、遇袭 既然双方达成了交易,孟楼三人再前进时就不是阶下囚的身份了。一路上可以说好吃好喝好招待,而且他们还不花分文,蚯蚓王一伙轻车熟路,到哪儿都已经安排得妥当。 为了打发路上的无聊时光,张许把她所知道的关于蚯蚓王与生死眼的传闻告诉了孟楼和胡海。蚯蚓王看上去四十多岁,实际上已经年近七十,但仍然和《林海雪原》里座山雕一样老当益壮。他十多岁时正赶上大规模自然灾害,为了混口饭吃而拜了一老头为师,从此当上了手执洛阳铲的发丘中郎将,一干就是五十年。经过早年的苦难日子,他养成了谨慎心狠的行事风格,到了五十岁后自己便很少亲自出手,带了一帮被同道称为“蚯蚓”的徒弟,他自己也就成了蚯蚓王。而生死眼也极据传奇色彩,他出身发丘之乡,在他的故乡几乎家家都有两手盗墓的绝活,什么红绳勾宝黑狗伏魔之类的流传甚广,而且在他家乡有个风俗,盗墓一般是由舅传甥的,也就是说母舅将技巧传给外甥却不传给自己的儿子。生死眼胆大又肯专研,九岁就随着舅舅外出干活,十六岁自立门户,南方古巴国、楚国的墓葬,只要被他知道就没有不被光顾的,算到现在,也快有三十年的经历了。 “象他们这样干了一辈子掘人坟墓的活儿,有没有遇到过鬼啊?”听得津津有味的胡海问出了一个极幼稚的问题。他这问题一出,前面开车的“蚯蚓”脸色沉了下来,用力向窗外吐了口唾沫。 “少胡说,干这行的很忌讳这个!”张许白了他一眼:“干这行的称那东西叫粽子。” 看到那司机的脸色,胡海不屑地撇了撇嘴,胆子这么小又这么迷信,竟然还敢作盗墓的。 孟楼对这个问题也相当好奇,他与胡海曾经遇到过非常诡异的事情,自从发现那个古墓之后,他又一直是噩梦不断,因此他也问道:“那么他们遇到过粽子没有?” “这个恐怕要问他们自己了。”张许吐吐舌头,她虽然是个胆大的女孩,可是谈到鬼这样的话题,她也是怕怕的。 “大哥,你有没有听到尊师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孟楼见从她这得不到答案,干脆去问开车的“蚯蚓”。 “遇粽子那是常事,不但师傅和眼爷遇到过,我自己也遇到过。”那个蚯蚓见他态度相当恭敬,加上也有意想和聚宝堂张家的小姐套近乎,因此倒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粽子也有干粽湿粽毛粽肉粽骨粽之分……如果你们经常干这一行,很快就知道了,大多数粽子其实没有什么,做点准备就可以应付过去,象你们带的黑狗血桃木剑黄符纸,也有些道行深的粽子非常麻烦。你们看到眼爷额前的那黑斑了么,那就是一个大粽子给眼爷留下的,眼爷开了生死眼,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眼爷的生死眼又是怎么个讲法?”胡海听得兴致勃勃,象个好学生向老师提问一般。 “眼爷的生死眼是一宝,普通的粽子被他生死眼一罩立刻魂飞魄散,大粽子遇上了也会避让三分,在干我们这行的来说,这可是天赋异禀!但这生死眼也是眼爷的伤痛,你看他一般不说话,因为有了这生死眼,他看活人全是行尸走肉,不论你是美的丑的胖的瘦的,在他看来全是一堆烂肉和发霉的骨头!” 这个“蚯蚓”声音低沉,又有几分口才,因此当他说到最后时,众人的后脊处都是凉凉的。一想到生死眼眼中的世界,就连胡海也有些同情他了:“太惨了,看美女也是行尸走肉,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眼爷是在哪被大粽子弄出这生死眼的?”孟楼又问道,他的问话才完,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再次浮现,这让他心中一凛。 “眼爷从来没有对人说过……”那个“蚯蚓”侧头回答,就这时,开在最前面那辆车尖啸着猛然刹车,那个蚯蚓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当他反应过来用力踩刹车时,这辆车已经撞在了前一辆车尾部。 孟楼与胡海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因此重向前栽了过去,险些从后排飞到了前排。坐在前排的张许倒是系了安全带,尽管没有受到什么重伤,却也吓得尖叫了声。 “卧倒!” 还没有爬起来的胡海这时展示出他过人的运动天赋,他一手按着张许,将她按伏下去,另一手拧开了车门。因为撞击倒致车门有些变形,所以他一推并没有将门推开,他跟着就是一脚,哐一声,车门终于开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完成的时间不到两秒,几乎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了“突突突突”的微冲声音。孟楼与胡海早有默契,心中也有了不祥的预感,一听到他叫卧倒就立刻趴在了坐椅上,因此,虽然车窗玻璃被子弹扫得粉碎四溅,人倒没有中弹。 疾风骤雨般的子弹扫射过了两分钟才停止,孟楼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死亡,也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如此慢。仅仅是两分钟时间,他身上就被汗浸透了,极度的恐惧让他几次都想爬起来逃走,但是理智告诉他,如果他做出这样的行动,必然会被打成筛子。 喘息,还是喘息,在扫射停止后死一般的宁静中,孟楼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他并不是一个胆小鬼,可是面对这种个人力量无法用得上的情况,他不得不恐惧。他不知道胡海如何了,在踢开门后胡海就借势滚下了车。张许的情况如何他也不得而知,在开始的时候他还听到张许的尖叫声,但现在已经停止了。至于那个为他们开车的蚯蚓,很明显他已经中弹,孟楼从座位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他半身是血侧倒在座位上。 虽然听不到别的声音,可是孟楼还是感觉到,那种冰冷刺骨的死亡感觉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们的三辆车最前一辆坐的是几个“蚯蚓”,第二辆则是孟楼一行,蚯蚓王与生死眼在第三辆。对方是从正面进行拦截的,所以第一辆上的“蚯蚓”最惨,倒有一大半的子弹倾泄在这辆车上。为了防止他们调转车头逃走,第三辆车也挨了不少子弹,特别是车胎全部被打爆了。孟楼他们呆在第二辆车上还算幸运的,除了担当司机的那个“蚯蚓”中弹生死不明外,孟楼一行都安然无恙。只不过此刻孟楼并不知道同伴安危如何,他的心悬在嗓子里,一方面牵挂着胡海与张许,另一方面为那正在逼近的死亡。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冷静,冷静,我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趴在座椅上的孟楼终于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他努力安慰自己使自己平静下来,这个时候急躁与轻举妄动都是自寻死路,只有冷静和等待机会,他才有一线生机! 他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这段路本来已经靠近两省边界,正是较为荒凉的山丘地带,一向是少有车辆,可是就在这时,从另一条岔路上两辆面包车飞驰而来,将那些枪手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冲锋枪的“突突”声再次响了起来,但是孟楼听到了“咦”的惊呼声,似乎是那些行凶的枪手看到了什么让他们吃惊的事情。紧接着,“砰”一声响,那是两车相撞的声音。孟楼偷眼看过去,一辆面包车横了过来,车上的玻璃也会部碎了。 那辆面包车的车门迅速打开,从车中蹭一下窜出一只巨大的老虎,张牙舞爪地向前方扑了过去。身处于极端恐惧中的孟楼突然见到这一幕,也禁不住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他就听到一连串枪声,无数子弹穿过那只巨大的老虎。那只老虎发出轻微的类似于皮球漏气的“噗噗”声,迅速干瘪下去,成了一张薄皮。 “魔术?”这个念头才在孟楼的脑海中生起。 与此同时,又是一辆车飞驰而来,那车发现了这里的异样并没有减速或折向,相反,速度变得更快了,在接近现场时一声怪叫,漂亮地半转了个身,从车中伸出一只持枪的手来:“警察,都不许动!” 来者正是霍玉鸣,她紧盯着阴阳宗与堪舆宗的人,终于在孟楼一行最危险的时候赶到了! 但是,对方回应她的是一梭子弹,霍玉鸣一边还击一边从车上滚了下来,从孟楼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看到她半张脸。 孟楼正注意着霍玉鸣,突然又看到前排那个“蚯蚓”的身躯动了一下,象是被只手从窗外拉了出去。紧接着,在他这辆车的左窗外,“砰、砰”的手枪声响了起来。 “我靠,敢搞老子!”夹在手枪声中的,还有胡海那嚣张的吼声,然后孟楼听到从车后也传来了手枪声,还有人类中弹后的惨叫声。尽管听出那声音不是胡海的,孟楼的心还是禁不住一紧。 又是一阵激烈的枪响,然后现场又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楼觉得足有几个小时那么长,现场终于传来了声音:“小楼,小楼,张许,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听到是胡海的声音,孟楼心中的担忧总算消了一半。 “当然没事,就凭这几个废材,还能伤得了我?”胡海哈哈笑着:“我早说过,我在部队的时候一个人可以对付一个连!” 见真的没事了,孟楼从车里钻了出来,他翻了拎着冲锋枪洋洋得意胡海一眼,见他身上连血迹都没有沾,于是又去看前排的张许。 “我、我也没事……”几乎整个人缩在坐椅下的张许牙齿都在发颤,尽管胆大,可她毕竟还只是刚二十出头的女孩。 将她从车里拉出来后,孟楼又去看那个开车的“蚯蚓”,他的胸口中了两枪,已经没气了。 这次遇袭,蚯蚓损失惨重,十个人中有五个被打死,不过蚯蚓王与生死眼凭借过人的反应能力,二人倒是安然无恙。但对于他们来说,麻烦并没有结束,后来赶到的三辆车中,也是他们的对头。 首先是阴阳宗与堪舆宗,这两个为人选地择墓算命解运的流派也兼职作盗墓的勾当,与蚯蚓王、生死眼这样的正宗发丘中郎将相互看不起。阴阳宗与堪舆宗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孟楼,而蚯蚓是绝不会放走孟楼的。 然后是霍玉鸣,她一路追踪孟楼,目的就是寻找安阳连续杀人案件的凶手,她也不会让孟楼轻易离开。不过现在她暂时无心理会这件事情,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干警在最后的枪战中中弹,目前正奄奄一息,霍玉鸣正在想法子救他。 孟楼环视周围,只能摇头苦笑,现场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蚯蚓王这边死伤过半,阴阳宗、堪舆宗也好不到哪去,甚至还有一个警察中弹生死未卜。而袭击者一方则留下了四具尸体,一个活口都没有。 “这些畜牲,这些畜牲!”蚯蚓王脸色灰白手脚抖个不停,这个时候他才象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孟楼轻轻叹了一声,蚯蚓王在安阳连续杀人时,恐怕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今天的事情吧。 生死眼用他冰冷的眼神扫了现场一眼,所有人中仍然镇定自若的就只有他了,见到被突袭弄得茫然失措的阴阳宗与堪舆宗的人,他眉头拧在了一起,悄悄对蚯蚓王说道:“王爷,我们得走,立刻走!” 蚯蚓王毕竟是久经风浪的老江湖,马上就明白生死眼所指,他二话不说就去拉孟楼,却看到胡海手中微冲的黑洞洞枪口。 “张小姐?”蚯蚓王沉下了脸,他与孟楼已经击掌为誓,干他们这行的对信誉极为看中,胡海此举在他看来就是准备背信弃义了。 “不要急,如果不是他们,恐怕我们全都得死在这了,等会他们吧。”孟楼向阴阳宗和堪舆宗的人呶了呶嘴:“而且我们的车子全坏了,恐怕只有坐他们的车才行。” 他们在这边的小动作被阴阳宗与堪舆宗的人看到了,果然他们立刻走了过来。 孟楼是带着戏谑的心情看着蚯蚓王与阴阳宗、堪舆宗的交涉的,三方的关系相当复杂,本来蚯蚓王是实力强戏的地头蛇,但他的人在遇袭时损失最大,已经压制不住阴阳宗与堪舆宗这两条过江龙了奇∨書∨網。但是,阴阳宗和堪舆宗之间积怨已久,他们两者间的矛盾远超过与蚯蚓王,这就注定了他们不能联手。 但是,三者现在又不能反目,一来谁都没有实力获得全胜,二来还有一个警察霍玉鸣在旁虎视眈眈。 势均力敌又有外力牵制,这三方都是在江湖中混惯了的,不到五分钟他们就达成了暂时合作的协议。达成协议后蚯蚓王第一件事就是对正在紧急处理同事伤口并打电话呼救的霍玉鸣举起了枪。 “等一下!”他们之间的自相残杀,孟楼绝不会干涉,但是如果是对霍玉鸣开枪,孟楼再坐视就会于心不安,他一把按住蚯蚓王的手:“你不能杀她!” 蚯蚓王用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孟楼,两人对峙了足有一分钟,最终蚯蚓王还是放弃了:“留下这女雷子,你会后悔的。” 他们剩下的人挤进两辆车中,虽然稍嫌挤了些,但至少还可以走。所有人中最高兴的就是胡海了,刚才他大出风头,四个袭击者中有三个是被他击倒的,而且他还毫不客气地将袭击者身上的武器全部收刮来了,除了四枝微冲外,还有大量的子弹。 孟楼却忧心忡忡,这伙人是什么来历,他们怎么会弄到这么多的武器? 在他们离开之后,霍玉鸣擦了把冷汗抬起头来,刚才蚯蚓王与孟楼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哼……”想到自己在生死关口转了一圈,霍玉鸣心中气血不住地翻腾起来,她不只一次在生死线上挣扎过,可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一种受到羞辱的感觉让她愤怒,那是一种执法者的尊严被践踏的感觉。 “蚯蚓王……我知道你,我一定、一定会亲手将你送进监狱!”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九、神农寨 关于那天遇袭的事情,事后他们也多次讨论过,可是都得不到什么肯定的结果,甚至连袭击者是冲着蚯蚓王或者生死眼、孟楼而来的都弄不清楚。 离开遇袭地不久,孟楼一行就进入了八百里太行。蚯蚓王的几个手下在中途与众人会合,因此半路上他们换了车,接到霍玉鸣通报后赶到的警察,只是在半路上看到这两辆空车而已。 但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交通并不方便,因此也只是坐了三个小时左右的车,他们就不得不改为步行。 这是中国地势第二三阶梯的分界线,也是古中原大地上非常重要的一座山脉,整座太行山是南北走向,有如一条蜿蜒起伏的长龙,雄踞于华北。从堪地术上讲,这是一条“卧龙”,北连燕山南饮黄河,五台山恒山两座名山为其双角,汾水、滹陀河、漳河等为其爪牙,正是适合大葬的龙脉。 因为山高林密,虽然处于早已开发的中原地带,可是在深山老林中,还是有不少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所到的山西长治神农寨,就是这样一处所在。从下车到进入神农寨,他们一路翻山越岭,地图上直线距离不到五十公里的路程,却花掉他们整整两天时间。 “好漂亮的村寨!” 当他们见到神农寨时,张许第一个发出了惊叹声。这是一座拥着很长历史的古村寨了,依山傍水而立,借着山势与水势立起的围墙,厚实坚固,让整座村寨象是一座军事要塞。城墙雄壮宏伟,足足有十二米高,奇www书q i s h u 9 9网com城头的雉堞垛口,虽然透着风雨沧桑的味道,但依然完好。即便是旅游惯了的孟楼,见到这儿也禁不住眼前一亮,没有想到在这样的穷乡僻壤,竟还保留着如此的古建筑群。 或许正是因为交通不便与世隔绝,才使得这些古建筑保存下来。 “这地方的人脾气有些怪,你们不要多说话,免得惹事。”在进入村寨之前,蚯蚓王再三叮嘱道。 很快众人就体会到蚯蚓王所说的“脾气有些怪”指的是什么了,本来他们一行人十多个进入这村寨,应该会引起村民的注意才对,可是让孟楼惊讶的是,这里所有的人,从白发苍苍的老者到拖着鼻涕光着脚丫到处跑的小孩,看到他们时竟然都是孰视无睹,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靠,这座村子有点阴森森的……”进入村子后不久,胡海悄悄对孟楼说道。 孟楼笑了一下,他对胡海的感觉没有什么信心,这家伙一向神经粗,如果能感觉到什么那才是怪事。而他自己一向对危险极为敏感,进入村子后虽然觉得怪异,却没有那种冰冷的感觉。 相反,越是接近村子中心,他越是觉得心中安稳。自从那天见到古墓之后,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安稳过。 在蚯蚓王的带领下,他们直接来到村子中间,这是一座五层高的“豫楼”,大门敞开,里面很干净却什么都没有。 “今晚我们住在这,村子里的人不会来管的,不过,我们也最好别去打扰他们。”蚯蚓王吁了口气:“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一下,但是不要出村子,这附近相当危险。” 被他这样的老江湖称作“相当危险”,这让黄海起了好奇之心,他不相信村子边上会有什么危险,因此问道:“有什么危险?” “有些事情说是说不清楚的,如果你不信,大可以试试。”蚯蚓王嘿嘿笑了笑。 孟楼知道他这是在用激将法,老家伙还在记恨胡海拿枪指他的事情,多半又看出了胡海的个性,所以用激将法害他。只不过有自己在,这激将法用得未免太蹩脚了些。 “我们上去看看吧,山西的豫楼可是很有名的。”孟楼拉住胡海,笑着向蚯蚓王点了点头。 蚯蚓王的眼中冷光闪烁,但一瞬间就不见了。没有再理他,孟楼、胡海和张许三人踏上楼梯,胡海离开时还不忘记背着他的那些枪。 这座豫楼有五层,长是十二米左右,宽有六米,高则近二十米。第一层第二层都是石条砌成,第三层是用窑砖,最上两层则为坚木。因为采光性能非常好,所以走在其中,没有一般古建筑那种阴森感。 “这楼是干什么用的,我觉得不太对啊。”虽然光线充足,胡海还是觉得这楼有古怪,他心直,想到了就问了出来。 “豫楼的‘豫’字通‘御’,防御的御,是明朝中后期才产生的,主要作用是防止盗匪流寇攻村。你看这神农寨,外面的围墙是第一层防御设施,看似散乱分布的房屋是用来巷战的第二层防御设施,而这豫楼则是第三层也就是最后一层。”对古代战史颇有研究的孟楼解释起这个来如数家珍:“所以这豫楼看起来更象是一个碉堡或了望塔,站在这儿,方圆十多里的地方都尽入眼中。” “流寇?”胡海别的不知道,这个倒是晓得一些的:“你是说李自成张献忠他们?” “那个时候流寇多如牛毛,李自成与张献忠只是其中成了气候的两个。”孟楼点头说道:“起雾了,所以看不到太远,否则的话……咦?” 他无意中一句话提醒了自己,孟楼记得很清楚,他们来的时候天气非常好,根本没有任何起雾的迹象。可是现在望去,厚厚的雾气将整个神农寨包裹着,根本看不到远方。让他倍觉惊异的是,雾气却没有进入村寨,而是停在留寨子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似乎那儿有某种禁忌,让雾气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是不要出屋子,这附近很危险……”蚯蚓王的话声似乎又在他的耳边想起,难道说那个老狐狸指的危险,就是这雾气吗? 不自觉中,孟楼哆嗦了一下,那种极度阴寒的危险感觉再次浮现,他把目光移回村子,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咦?” 他再试了一次,发现只要他盯着那团雾,那种危险的感觉就会产生,相反,当他把目光移回村子,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这种感觉从发现古墓时开始伴随他,虽然在危险来临时提醒了他,但在夜里又成了让他无法安眠的梦魇。最初孟楼以为这种感觉是正常现象,但现在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这种感觉并没有那么简单。 张许的心非常细,从他怪异的表情中发现了不对劲,于是就问他发生了什么。这一路上双方已经熟悉了很多,而且如今可以说得上是同舟共济,因此胡季也就没有隐瞒,将自己的那个噩梦和自己的猜想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这件事情确实很怪异……你第一次产生这种冰冷的感觉是在古墓,所以这肯定和古墓有关……难道说……” 张许与孟楼对望一眼,两人同时看向孟楼的背包,和古墓有关又一直被孟楼随身携带的,就只有那个“金匮六壬盘”了。 金匮六壬盘是风水界的至宝,除了用于寻找龙脉葬地外,还有极强的镇邪驱魔功能,但是因为它在管辂手中就不知所踪,所以有关它的功用就只有一些传说了。 “过去有些宝剑,据说危险来临时会自动跳出剑鞘提醒主人,我一直以为是传说。现在看来,如果我们猜想得不错,这金匮六壬盘很有可能也有类似的功用!”孟楼说道。 “我看是鬼上身……”听他们解释一遍后,对于自己无法和两人同步思考,胡海非常郁闷,因此他故意唱反调。 “你可以试一下,今夜不要枕着金匮六壬盘睡,看看是否还会做噩梦。”胡海的话让张许嫣然一笑,她又向孟楼建议道。 “不管是鬼上身,还是金匮六壬盘真的是宝贝,有一件事你们注意没有?”孟楼揉着自己的下巴,眉毛锁在一起:“这村子非常奇怪,真的,非常奇怪!” “那还要你说,整个村子的人都是怪人,村子外边的怪雾,这村子还不怪,那全世界都没有怪的地方了。”胡海咂着嘴,不以为然地说,他对张许有相当的好感,可张许明显与孟楼更有共同语言,这让他忍不住要抓住机会打击孟楼一下。 张许被孟楼提醒了,她猛然点头:“是,你说的对,这个村子……我们没有见到一只鸡,也没看到一只狗,甚至连狗叫声都没有听到!” 在大山中的村子,不养狗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狗不仅能看家护院,还可以驱走象黄鼠狼、狐狸甚至狼这样的野兽,可以说,对于山里人而言,狗就是他们家庭的一分子。但是,在神农寨里,他们却连一只狗也没有看见。 还有家禽,他们同样没有看见。 本来这么多怪异的事情,应该让孟楼他们觉得恐怖才对,可是呆在村子里,偏偏又让人觉得安详平和,没有任何危机感。即使是他们在聊天中察觉到这些异常的地方,三人也没有觉得有多担心,仿佛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这一夜是近来孟楼睡得最好的一晚,在胡海的强烈要求下,他把金匮六壬盘交给胡海保管,那个噩梦果然就没有再来纠缠他。不过,让他和张许怀疑自己推断的是,胡海晚上照样鼾声如雷,竟然没有做任何梦。 “早说了你们推断的是错的,他就是鬼上身,只不过在这村子里有什么东西可以镇住那鬼,所以他在这就不做梦了……对了,你看村子的四角,那四座建筑你们不是说是神庙佛堂吗,就是那些神庙佛堂镇住了那鬼。”在村子的小溪里洗漱时,胡海觉得终于找到这两个聪明人犯傻的地方了,因此有些乐不可支,嘴里也就大放厥辞。 “上身也是漂亮的女鬼,见到我帅所以来了……那古墓的主人,叫陈香姬的,曾经是曹操的小妾,当年肯定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你看,她喜欢我,不喜欢你,所以晚上就没有托梦给你了……”孟楼反唇相讥道。 他们正相互打趣,突然听到背后一声怒哼,三人回过头去,看到一个中年村民愤怒地盯着三人。 “怎么了,怎么了?”胡海浓眉一挤问道。 “少年仔,留点口德,外出当心!”那中年村民冷冷地吐出了这一句话,然后又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多管闲事……”胡海撇了下嘴,他在部队就是不服管的刺头,更何况在这里。 孟楼与张许却惊讶地对望一眼,自从他们进入村子以来,村民没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就算他们出言相问也是爱理不理,现在这个村民竟然主动开口了! 不过,那村民也就只说了一句话,接下来无论两人如何试探,他都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远了。孟楼与张许带着疑问回到了豫楼,而此刻蚯蚓王等人也已准备停当,正等着他们了。 “刚才有个村民来警告我们,说不要离开村子。”见到孟楼三人,阴阳宗叫付德高的那个人嘿嘿笑着说:“问他们买些食物却没有,真是一村子怪人。” 孟楼心中一动,受到村民警告的不仅是他们三个。 “别理他,我来这村子不下十次,每次都是这警告。”蚯蚓王撇了撇嘴,然后向孟楼伸手:“金匮六壬盘借我用一下。” 孟楼将金匮六壬盘交到他的手中,蚯蚓王转动着天盘与人盘,随着他的转动,天地人盘上的七星纹连成了北斗七星图案。盘上的纹理连接在一起,蚯蚓王仔细看了一下然后道:“从这往北走!” 金匮六壬盘到了孟楼手中有好几天,这些日子里他也没少研究,但是那些纹理他一直当作了锈迹。现在看来,原来那些纹理就是地图。 村子没有后门,因此他们只有先向南出了村子,然后顺着围墙折向东北,穿过一排树林。这已经绕到了村寨一则的溪谷来,流经村子前面的小溪就是从这儿来的。 “没有雾气……奇怪!” 出了村子,孟楼就感觉到那种寒意,他又想起了蚯蚓王的警告。 “你们在豫楼上看到绕着村子的雾气了吧,在那上面可以看到,但真正走过来,却什么雾都没有。”与他并肩而行的蚯蚓王看出他的疑惑,嘿嘿笑着说道:“小兄弟,你们要真想入这一行,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听到他隐晦地指出自己与胡海并不是真正发丘倒斗的盗墓贼,孟楼耸了耸肩,这老头久经江湖,能看出这一点是很自然的事情。 “神农寨古怪的地方很多,当初我为了摸清这个寨子的底细,折损了三个徒弟,到现在还没找到尸骨。”蚯蚓王低声说道:“呆会儿你和张家的小姐跟在我身边,记住,不要离开我五米。” 他的话并没有做什么渲染,但是孟楼还是感到了森冷之意。 顺着溪边小路,他们前行了大约两百米,接下来就没有任何路径了。 “这里很古怪,按理说离村子这么近,水边上应该有路,可是你们看,这里没有任何人走过的痕迹。”走在最前的是堪舆宗的人,他们精于地理,因此自告奋勇在最前探路。 “顺着溪水继续走吧,古怪的还在后面。”蚯蚓王高声说道。 即使是在这样的夏天里,溪水仍然带着一股寒意,仿佛是高山冰川融化后的雪水。清亮的溪水在山谷间的乱石中蜿蜒奔流,在它的两侧是遮天蔽日的大树,阳光无法穿透树叶的阻拦,因此溪畔显得阴晦幽深,让人想起“曲径通幽”这个词。两侧的山林中,虫鸣鸟唱,偶尔还有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被人声惊起。溪水依着山势转来转去,起初的时候风景还吸引了孟楼与张许的目光,但到后来,两人就觉得枯燥乏味了,而胡海更是耐不住性子问道:“还要绕多久,为什么不直接爬过去?” 蚯蚓王瞥了他一眼:“听说过鬼打墙么,只要离开溪水,不出五分钟你就遇到鬼打墙。” 胡海不信那个邪,非要从溪水里出来,结果被孟楼一把拉住。 又前行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耳边传来轰轰的瀑布声,绕过一块巨岩后,众人眼前一亮。 那是一座瀑布,白练一般的水流,从近五十米高的山崖上飞流直下,击在碧玉般的石潭中。密林里飘荡着飞溅起的水屑,那种凉凉的湿意让人精神一振。瀑布的水流相当大,注入底下的石潭之后,通过溪涧继续流向下游的却不多,想来在石潭之中,可能还有暗河,大多数水都通过暗河进入了地下。 “看,看!” 走在最前的堪舆宗的人指着瀑布边上喊道,透过瀑布的水帘,众人可以看见在山崖下的石像。紧接着,在石潭边上,他们也找到了几樽石像。 这些石像算不上精雕细琢,作工相当粗糙,但样式非常古朴。他们可以肯定,这不是古墓前的石翁仲,也不是庙里的石像。 “这是魏晋样式的石像,所以和秦皇陵的兵马俑还是有几分相象的,你注意看,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在笑。”张许对这个比孟楼更为精通,她小声地介绍道。 “这笑容好象很古怪……”胡海看不出什么明堂,因此他的注意力就在石像的表情上。 “不可能是魏晋时的,如果是那个时候的,在水的侵蚀下早就烂光了。”蚯蚓王在旁摇头道。 “我觉得,不算那个笑容,石像的表情……倒和神农寨的人有点象!”神农寨的人给孟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他说道。 他的说法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大伙越是端详,就越觉得这石像似乎就是以神农寨的人为模子雕出来的。众人心中不由得都起了一个疑问,那个古怪的寨子里面的人,与这些古怪的石像之间,会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十、殊途谷 蚯蚓王准备得非常充分,他们携带了专门用来攀援的工具,一个蚯蚓从石潭爬上山崖,仅仅花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接着,众人也都一一爬上了崖顶。 所谓崖顶,其实还只是一条山谷的入口,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仍然是一条蜿蜒的溪涧。孟楼站在顶上回头望去,满眼都是层峦叠翠群峰如簇,他在这山岭间搜寻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看到他们来时的“神农寨”。 不过,崖顶上倒是阳光明媚,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今天运气不错,没有遇到什么东西,大伙在这休息一下,接下来的这段路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前面折了两个人。”蚯蚓王隐约是这一行人的队长,因此行止都是他安排的:“小兄弟,金匮六壬盘再借我用一用。” 众人休整的时候,蚯蚓王拿着金匮六壬盘在核对地形,看了许久,他摇了摇头:“到这就很乱了,看不出什么来,你看,这图上本来标着那儿应有座山头的,可是现在那儿却只有半截山崖,而该是山谷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山头。时间毕竟久了,这两千年来,地震山洪,都可以改变地形。” 孟楼嘴角微微翘了一下,蚯蚓王的疑心非常重,现在还在试探自己。虽然由于沧海桑田的变化,金匮六壬盘上的地图和实际不再一致,但也不至于到完全没有用的地步。他也没有与蚯蚓王争论,而是直接向他伸手,将金匮六壬盘又拿了回来。 “指南针没用了!” 当他回到张许与胡海身边时,张许忽然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她说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在外人看来,是两人在说什么亲密的体己话儿。 孟楼心登的一跳,他彻底明白蚯蚓王为什么说金匮六壬盘没有什么用处了,如果指南针失效了的话,那么还能够帮助他们在这崇山峻岭间辨别方向的,就只有金匮六壬盘上的地图,蚯蚓王知道前行的危险,而且这危险很有可能导致众人失散,所以他想将金匮六壬盘弄到手,好多一分保障。 “等会当心些,我们三个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要分开。”孟楼也微笑着凑到张许耳边说了一句,张许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的表情不仅瞒过了一直盯着孟楼的蚯蚓王,就连胡海也被骗倒,他鼓着腮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将两人分开来:“有什么好笑的,也说给我听听!” 还没等孟楼回话,阴阳宗的付德高也凑了过来:“正好,我也有些事要请教孟楼兄弟,如今还懂得望气术的高人可不多见了!” 张许、胡海、老蚯蚓一伙加上阴阳宗的人,竟然全部凑到孟楼身边来了,孟楼隐约觉得不对劲,老蚯蚓一伙凑上来情有可缘,阴阳宗的人和他靠这么近是什么意思?如果真是请教有关望气术的问题,这一路上有的是时间他们都没有问,为什么偏偏在这里要问了? 无论原因是什么,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就是面对不可知的前景,这一群临时组合的人们仍然在勾心斗角。 孟楼没有幼稚到以为凭自己几句话就可以让众人拧成一股绳儿,他能做的,就是再三提醒张许与胡海小心了。 休些了一个多小时后,众人又开始继续前进,当他们来到面前山谷入口的时候,水流已经不再是一条,而分离成无数条小溪,在岩缝中、树根下流淌。他们的脚下湿漉漉的,那些积聚多年的腐草败叶,厚厚的象一层地毯,脚踏上去可以陷入半尺。 “这哪是山谷,简直就是沼泽。”胡海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嘘!”蚯蚓王嘘了一声,神情严肃,似乎在侧耳听着什么。 “怎么了,人老了胆子也变小啦?”胡海余睨了他一眼,这两人从一见面开始就不对劲,相互都看不顺眼。 不过这次蚯蚓王没有与他斗嘴,他毕竟是老江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看了孟楼一眼,果然,孟楼制止了胡海:“别出声,很怪,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虫子鸟儿之类的声音都没有!” 在离开神农寨的那段路程中,虫鸣鸟唱一路不绝,但是走进这道山谷,他们就一直没有听到这类声音,四周静得可怕,只有瀑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象是闷响的旱雷。 这种情况让众人更加谨慎,连胡海这大大咧咧惯了的也都收拢了精神。 “看这个!” 大约进了山谷五十米左右,堪舆宗的人喊了起来,他们拨开藤萝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块石碑。 除了胡海外,众人对石碑上的古代文字都不陌生,“殊途谷”三个大字下,还有“踏进此处人鬼殊途”八个字,即使是蚯蚓王与生死眼这样见识过大粽子的老江尖,看到这八个字时,也没来由地觉得脊背发冷。 强烈的不安象怒涛一样袭卷了孟楼,他精神一阵恍惚,那冰冷的感觉,几乎要让他血液停止流动。经过神农寨里的安祥平和之后,突然间又感到这危险,巨大的反差更令他几乎要双足战栗,有种立刻逃离这里的冲动。 胡海是第一个发现他异样的人,在旁边一把扶住了他,孟楼皱着眉,这恐惧感竟然如此强烈,几乎要控制住他的身躯了。 “我没事,走吧!”面对胡海询问的目光,他振作精神说道。 那块“殊途谷”的石碑仿佛有种魔力,成了分隔两界的界碑。他们踏过那石碑,眼前就变得异常昏暗,到处都是一片混沌,有效视距不足三十米,放眼四周一片阴森,连脚下的流水都是黄黑色的有如脓液。出了那道界碑,则一片明媚,透过枝叶的阳光,在地面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不需要有人提醒,孟楼一行就明白,踏过这“殊途碑”,对他们而言将是步步杀机了。 才一踏过殊途碑,孟楼就觉得,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环首四顾,除了那些长象有些象槐树的树木外,什么都没有发觉。 “这林子里好重的死气……”孟楼眯着眼观察了会儿,终于说道。 “望气术可以看到这林子里的死气?”阴阳宗的付德高问道。 “木气为青,象这样的树林青色才是正常,可是现在看却全是黑黄色,只有病死的林木才会呈这种颜色。”孟楼解释了一句道:“这些树肯定有问题……” 他的话声未落,走在最前寻路的堪舆宗的人突然尖叫了一声,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影闪了下,那个堪舆宗人便从地面消失了! “在……在树上!”张许指着半空叫道。 那个消失的堪舆宗人被无数枝条裹着,正悬在半空中,他虽然拼命挣扎,但那些枝条象是一个茧,将他整个包围起来。最可怕的是,这些枝条象蛐虫一般不停地蠕动,在那个堪舆宗的人身上钻出一道道口子,然后穿了过去。 片刻间,那个堪舆宗的人就干瘪下去,成了一具皮包骷髅。从他消失到被吸干,仅仅不到十五秒钟的事情,众人被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而且如此诡异,即使是另几个堪舆宗成员,也没有出手相助。 “树妖……树妖?”胡海胆子虽然大,但看到这一幕,也禁不住牙齿发颤。 “食人槐,这是食人槐!”孟楼旅游的地方比较多,听说过这种奇怪的树木。 “该死的!”堪舆宗的人总算反应过来,他们冲过去,用斧头、砍刀拼命砍着那棵食人槐的枝条。食人槐的枝条剧烈地扭动着,象是一条条被打伤的蛇,从被砍断的部位,流淌出脓血般暗红色的液体。 然而,他们夺回的只是同伴的尸体,身上给枝条钻得千疮百孔不说,全部的血肉都被吸食殆尽,只剩下表皮与骨头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踏过“殊途碑”不到三分钟,他们就遇上了损失。 “这一片树林都是食人槐吗?”蚯蚓王对中原地区很熟悉,可是也从来没有在太行山中见过食人槐,因此向孟楼问道。 “不太可能……”孟楼一边说一边拔出猎刀,他小心地靠近身边一棵树,然后用力砍下去。树枝应声而断,里面也没有流出脓血一般的液体,这只是一棵普通的槐树。孟楼又试了另一棵,这棵同样也不是食人槐。 尽管证实了并不是整片树林都是食人槐,可是这并没有让众人放下心来,因为谁也无法判断,哪一棵树是危险的。 “给刀装上长柄,走在最前的人拿着,在我们经过的所有树上砍一刀。”蚯蚓王略一沉吟想出了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笨是笨,但确实有效,凡是遇到食人槐他们要么绕开,要么就远远地将其可能威胁到从人的枝条都砍了。但是,这也使得他们的前进速度变得非常慢,花了三个多小时,他们才算是闯过这片树林。 那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随着离开那片树林而消失,孟楼还是觉得,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过了树林是一片爬满藤蔓的草坡,在青草之间有不少巨石,象是一群牛卧在草丛中。同开始的树林一样,在这里同样也没有虫鸟的声音,到处都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虽然没有树林遮挡阳光,可是在这里还是一片灰朦朦的雾色,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 这次在前开路的换了蚯蚓,他们两个一组走在最前,一边警觉地四处张望,一边用树枝拨打地上的藤蔓。在开始的树林中吃过一次亏后,再没有谁敢小看这些植物了。 他们向前走了有一段路,一直没有什么事情,蚯蚓王松了口气:“好了,我们跟上去!” 他话声未落,就看到那两个探路的蚯蚓身体摇晃了一下,接着,他们回过头来,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然后就倒了下去。 这笑容象极了那些石像脸上的笑容! “小七,小九!”蚯蚓王焦急地喊着,他身边另两个蚯蚓就要过去,孟楼立刻拦住了他们:“当心,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那两个蚯蚓始终没有爬起来。 “这……这……”蚯蚓王竟然也掉了眼泪,他望着伏在藤蔓中一动不动的两个徒弟,却无计可施。 “瘴气。”沉默少语的生死眼突然说道,他久在南方的深山大泽中行走,因此比蚯蚓王更快反应过来。 “北方怎么会有瘴气?”蚯蚓王先是反问了一句,但立刻想起,这儿既然连食人槐都会出现,那么出现瘴气又算什么稀奇事情。 作为发丘中郎将,他们在古墓中往往会遇到毒烟疠气,所以对此也是有所准备,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野外竟然还会遇到瘴气,他们准备的东西也就没有用上。听到生死眼的判断之后,蚯蚓王立即让一个徒弟拿出准备好的面具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向那两个蚯蚓摸过去。 有了那面具,这个蚯蚓平安无恙地来到那两人拖了回来,可惜的是,两人都已经死去了,但他们脸上却仍然带着那种神秘而诡异的笑容。 抹了一把老泪,蚯蚓王沉着脸掏出一个小方铲来。剩余的四个蚯蚓也都拿出了同样的方铲,这东西就是由发丘中郎将发明、考古学家发扬光大的“洛阳铲”了。 “孟楼兄弟,你会望气,看看这块地方适不适合作葬地。”四处打量了一阵后,蚯蚓王沿着树林边来到一块巨石边,附近只有这一块地面还算较干,他用洛阳铲铲了一下然后问道。 其实象他这样的资深发丘中郎将,对于哪儿是风水宝地自有独到的见解,因此孟楼也没有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蚯蚓王带着四个徒弟,在那个位置挖了个深坑,将自己的两个弟子埋了下去。洛阳铲虽小,但在他们手中却与一个专门用来挖坑的大铲没有什么两样,这个一米五左右的坑只花了他们半小时的时间。 在给死者掩土的时候,孟楼也上去帮了忙,他们走到这里,就算想回头也晚了,前面还不知道有些什么凶险在等着他们,或许一个不小心,他们也同样会丢掉生命。 蚯蚓王的准备还是非常充分的,那种简易的防毒面具他们带了十多个,一行人分成两批穿过了草坡。他们没有谁看到,在他离开之后,那埋着两个蚯蚓的坟丘突然蠕动起来,象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一般,在他们消失在草坡那边的林中之后,“卟”的一声,从那坟丘中伸出一只青白色的手来! 穿过草坡便又是一片密林,只不过这片林子里没有槐树模样的树木,而是一些爬满藤萝丝絮的针叶树木。这些树木年代久远,两个人才能合抱的处处皆是,在这些树下,落满了厚厚的松针杉刺,人踩上去软绵绵的,象是走在席梦思上。 蚯蚓王的脸色铁青,还没有抵达目的地,他的人就损失惨重,算上半路遇到的袭击,他最出色的弟子有一大半都已经死了。 这一次轮到阴阳宗的人在前开路了,有了前面两次的损失,他们更加小心,尽管天气炎热,戴着那简易的防毒面具让他们大汗淋漓,可是开路的三人没有一个将之摘下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藤蔓每一块石头,他们都要敲打一番,生怕里面暗藏杀机,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神情紧张地僵立半天。 “在这样下去,就算不被那些怪东西弄死,也会让人发狂!”胡海终于忍不住,他喃喃地说道。 “如果林子里没问题的话休整一下,今夜就歇在这,我们排好守夜的。”蚯蚓王这次没有与胡海争吵,他扫视四周,然后指着针叶林中间的一块巨石:“这块石头够大,我们在这生火,小心不要把树林烧着了。” 周围全是极易燃烧的针叶林,如果被火烧着的话,那么他们全部会葬身火场。这时虽然还只是下午四点多钟,由于树高林密,周围又是那种诡异的昏黄色,所以林中已经相当阴暗了。火堆的点燃给这林间带来了一团光明,孟楼盯着跳跃的火焰时,却觉得这火也散发着一种惨绿色。 就象是夜间在荒郊野外常看到的鬼火。 这个念头让孟楼不寒而栗。 同此前的食人槐林、瘴气草坡一样,这座针叶林中也是死气沉沉,没有任何自然界的声音,甚至连其它针叶林处常听到的松涛声都没有。林中的空气象是凝固了,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氛压抑而沉闷,一如孟楼此刻的心情。  十一、异鬼 山里的夜晚,比起白天要凉快得多,虽然空气还是很闷,不过气温还是降下来了。因此,他们围着火堆,倒不嫌太热。最让从人庆幸的是,林中没有蚊虫之类惹人讨厌的小东西,只要能耐得住那一片死寂,在这野外睡觉倒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孟楼却睡不着,他将金匮六壬盘交给胡海,却仍然无法入眠。那种冰冷的危机感依然跟随着他,让他心神不宁。 张许也没有睡,没有干净的水洗澡,让她觉得全身粘乎乎的难受,加上只要她一闭眼,那两个死去的蚯蚓带着神秘笑容的脸就浮现在她面前。她转来转去睡不着,便陪着孟楼坐了起来,与孟楼一起值夜班。周围是如此安静,让两人谈话的声音变得非常清楚,因此他们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过来,在林间掀起一阵沙沙声,象是细沙洒在落叶上。这声音漂渺不定,让人无法判断来自何方,孟楼本能地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深夜零点十四分了。 “手机没信号了?我记得开始还有的啊。”张许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果然,她的手机也没有信号了。虽然大山中没有信号是正常的事情,可是她却记得,就是一个小时前在这儿还可以收到信号的。 “嘘。”孟楼站了起来,将微冲紧紧握在手中,他没有胡海那么好的枪法,但也常去射击场练习。 那沙沙声停了一会儿,过了大约十秒种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孟楼示意张许去将胡海弄醒,张许连推带踢敲了半天,胡海才醒过来,她推醒胡海的声音,将所有人都吵醒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蚯蚓王年纪大了,睡眠很浅,加上又伤心徒弟的死,因此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 “听!”见所有人都醒了,孟楼示意道。 众人都安静下来,很快又听到了那沙沙的声音,胡海拎着枪和手电慢慢移下了那块巨石,在他身后,阴阳宗的人也跟了上来。阴阳宗在抓鬼除魔上有相当的经验,姑且不论是真是假,至少他们在准备上比起别人都要充分。这样的荒郊野外渺无人烟,又没有看到野兽飞禽,这声音十之八九,就是阴阳宗善于对付的各种“脏东西”。 他们三个人成品字形向四周搜索,绕了巨石一圈后却仍然一无所获。 “是不是风声?”胡海失去了耐心,转过头来向巨石上的众人问道。 他才一回头,突然间就看到巨石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惊讶诡异,目光直楞楞地盯在他的背后。胡海想也不想,身体前扑一个侧滚翻,枪口临空就对准了自己身后,但是,在他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啊?” 胡海明明记得,那两个阴阳宗的人就跟在他身后的,但现在却消失不见了! 这仅仅是两秒不到的事情,虽然火光很暗,可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大活人硬生生就不见了,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恐惧。 胡海的第一反应是食人树,可周围的枝叶树木没有任何异样,他小心翼翼地向阴阳宗那两人原本该站着的方位走了两步,手电在地上扫来扫去,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闪了一下。 几乎是本能,那个黑影一闪,胡海就扣动扳机,微冲“突突”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静,几只手电同时向他射击的方向照去,可是那个位置却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东西?”孟楼担心地问道。 “不知道……这有两个大洞!”胡海大声回应。 众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发现开始阴阳宗的人站着的地方,果然出现两个直矩半米左右的大洞。洞很深,手电筒照下去只看得到三米左右,然后便什么也看不到了。阴阳宗的傅德高抱着侥幸心理朝里面叫了两声,可没有任何回应。 “是掉进这大洞了吗?”张许或许是众人中最缺少野外生存经验的,因此她有些唐突地问道。 “不是。”孟楼就着手电的光用力踩了踩洞口边缘,土质松软,是无数年的落叶腐烂而成的黑土,因为溪水长期浸泡的关系,所以稍用点力,就可以听到水被挤出的沙沙声,这声音倒有点象开始他们听到的声音。 众人神情肃穆地回到了岩石上,过了会儿,蚯蚓王咳了一声:“我说说我的看法,这底下有某种猛兽,可以象老鼠一样打洞的猛兽,数量上应该不只一,阴阳宗的两位不幸被它们带走了。” “地下有这样的猛兽?”张许打了个寒颤,她以往一年见到的死人,还没有这几天见过的多,死状又一个比一个诡异,她在女孩子中已经算少有的胆大了,可是听到蚯蚓王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挪了挪位置,让自己离孟楼更近一些。 “以前我在阴山一带发丘倒斗时曾见过大地獭,体型可能没有这里的猛兽大,但是皮糙肉厚动作敏捷,普通的猎刀都无法杀它,就是从那次后,我才下定决心弄枪的。我们发丘倒斗的带着枪,传说去都让别人笑语,所以一般我们不用。”蚯蚓王沉着脸:“我怕的是这地下的家伙一直跟着,防不胜防。” 每个人都担心这一点,如果真是猛兽导致那两个阴阳宗的人消失的话,那些猛兽对于众人而言就象是在暗中觑视的毒蛇,谁也不知道它们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对众人发起袭击。 孟楼这时倒有些希望在地下的不是猛兽,而是鬼魂或僵尸,因为在他们一行中,有的是对付鬼魂僵尸的手段。 这个念头让孟楼自己都觉得可笑。 那些猛兽非常狡猾,它们似乎知道地面上的这些闯入者提高了警觉,在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当众人都屏气凝神时,隐约可以听到地下那种沙沙的声音,夹在这声音中的,似乎还有咀嚼声。一想起这可能是那些猛兽正在进食,而食物就是自己刚才的同伴,张许就觉得胃中翻江倒海,似乎要把昨天吃下的食物全部吐出来。 “不过,这一路上越是凶险,越是证明了我们没有走错。”蚯蚓王的老脸抽动了一下,他大概是在笑,但在火光下他的笑容非常诡谲:“食人槐、瘴气还有这儿的猛兽,都不该是这儿出现的东西。” 在所有人中,孟楼、胡海两人一直有疑问,就是为何要跑到这深山老林中来。孟楼一直忍着不问,胡海则是心思粗犷没有在意,现在蚯蚓王起了话头,他就忍不住问道:“老蚯蚓,我们是来找啥的?” 他这一问,蚯蚓王与生死眼都勃然变色,就连阴阳宗与堪舆宗的人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蚯蚓王眯着眼盯着张许:“张家小姐,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是来找啥的?” 张许吐了吐舌:“猜到一些,可是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你们啥也不知道竟然也跟来了?”蚯蚓王目瞪口呆,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 “你这老蚯蚓,爱说不说的,你一说我们不就啥都知道了吗?”胡海满不在乎地说道。 蚯蚓王盯着他看了半晌,眼中凶光流转,再也没有平时的那种憨厚老实模样。或许,这才是一代发丘中郎将的真实面目。孟楼看到他似乎随时有可能出手,便向胡海迈了一步,两人并肩而立,孟楼是平静从容地看着蚯蚓王,而胡海则仍然是一脸桀傲和满不在乎。 “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吸了眼儿。”生死眼悄悄在背后捏了一把之后,蚯蚓王终于长叹道:“也罢也罢,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虽然被你们唬住了,我还是把事情说给你们听。” 孟楼心中冷笑了一下,蚯蚓王这番装腔作势,或许能骗过胡海,甚至可以瞒过张许,却骗不过他。蚯蚓王明明早就发现他们三个是临时被卷进这件事情中的,直到现在才说出来,那是因为此前蚯蚓王对三人都只是利用,而直到现在人手折损得太严重,他才真正动了合作的念头。 蚯蚓王的故事相当古老,这也是盗墓界口耳相传近千年的传说,对于全天下的发丘中郎将或者摸金校尉来说,有三座古墓是他们心中的天堂。首先便是秦皇陵,虽然目前秦始皇兵马俑举世皆知,但目前已经挖掘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秦始皇的棺椁至今仍未然到。其次是曹操墓,曹操可谓是发丘中郎将与摸军校尉正规化的祖师,他当初为了解决军资,不惜让手下兵将去发掘古墓,甚至设立“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两个官职,招募民间盗墓堪坟的高手。正是因为这些经历,曹操对自己的后世做了精心安排,虽然不象民间传说中那样设了“七十二疑冢”,但整个布局比七十二疑冢更缜密。第三座墓则是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墓,这位纵横天下的一代天骄,为了在死后仍然享受荣华富贵,在他的墓中埋藏了无数从他征服的国家里收刮的宝物。但他也自知杀人无数有伤天和,为了防止有人盗墓,不但象历代暴君一样杀光了为他修建陵墓的工匠,还不树不封,令数千骑兵在他墓地上纵马反复践踏,使得墓地与周围草原没有两样。 曹操当初同样杀光了修建陵寝的工匠,但是百密一疏,一些工匠的家人逃了出来,在名士管辂的帮助下,他们隐姓埋名避入太行山中。曹操墓地的线索,也就随着他们一起,消失在这八百里太行了。不过,在魏晋灭亡之后,有关曹操墓地还有墓地中无数宝物的故事,却开始在盗墓界秘密流传,有人以为就是那些工匠后人无意中传出的。“欲探曹操墓,先寻隐者村”,“金匮不出,隐者无踪”,只有拿着管辂的金匮六壬盘,才能找到这些避世者的村子,并从他们那儿得到曹操墓地的线索。聚宝堂张家虽然与盗墓界关系密切,可毕竟不是发丘中郎将,因此连他们对此都知之甚少。 “当时人烟稀少,这八百里太行几乎是天险,山林莽莽峰峦叠嶂,所以管辂在金匮六壬盘上留下了地图,这一点我们可以理解。”听完曹操墓的传说之后,孟楼问道:“可是这金匮六壬盘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叫陈香姬的女子墓中,那个陈香姬还曾是曹操的小妾!” “这个只有去问陈香姬本人了。” 这样的夜晚,刚刚经历过惊心动魄的事故,又听到蚯蚓王阴森森的回答,孟楼与胡海虽然只是觉得心一跳,张许却忍不住往孟楼靠得更近一些了。 “那么你们怎么知道金匮六壬盘在陈香姬的墓中?”孟楼又问道。 蚯蚓王瞪起了眼:“这你都不知道?那天在古墓现场被哄抢红货里,有一片玉简上刻有殉葬品清单,里面就提到了这金匮六壬盘!” 孟楼唯有苦笑,那天在混乱中胡海顺手捞了件东西,谁知道捞出的就是这金匮六壬盘。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与这金匮六壬盘有缘,还是他们的运气不太好。 众人就这样听着蚯蚓王说些盗墓倒斗的传闻轨事将下半夜熬过去了,尽管都很累,可是没有哪个还敢睡着。到早晨的时候,虽然一个个睡眼惺忪,但没有谁提议多停留,大家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留开这里。 然而,他们来到针叶林边缘时,每个人都呆住了。 在他们面前,四个人直挺挺地立着,象是四个卫兵。 四个人他们都认识,正是昨天死去的两个蚯蚓和被那不知名怪兽拖入地下的阴阳宗人。他们脸上无一例外,挂着那种诡异的微笑,双眼微张,仿佛正盯着众人。 “粽子!”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看到这四个已经死去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常年与古墓死尸打交道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四具尸体已经异化成僵尸了。 “没有白毛,不是粽子。”生死眼凝神说道。 虽然生死眼说这不是僵尸,可是众人没有一个敢向前靠近的,还是生死眼自己走了过去,伸手在四具尸体额头点了一下,四具尸体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有任何变化。 众人的心并没有因为这四具尸体并非僵尸而有一点松懈,那两个阴阳宗的还罢了,两个蚯蚓众人是亲手将之掩埋的,可是他们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尸体的血液被抽干了……除此之外还算完整。”孟楼忍住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仔细观察着这四具尸体。 蚯蚓王脸色灰白,这不是他装出来的神色,而是他心中确实以为这是报应。那两个蚯蚓既然师从于他,自然也就没少干过发丘摸金打扰亡者的勾当,现在他们死后也不得安息,这岂不是活生生的报应? “好生葬了吧……”生死眼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见没有人说话,他这个一向最沉默少语的人不得不打破沉静。 这一次蚯蚓王没有什么讲究,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开始挖坑,将四人埋下后连标记都没有做。 花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们终于离开了那片针叶林,走出来时,张许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欢呼,在他们面前的终于不再是那暗无天日的树林了。 溪水在这里又合流于一,顺着狭窄的谷地奔流而下,这是一段坡度超过三十的长坡,两侧陡峭的石壁长满了青苔,路滑难爬。众人背了不少补给,那些死者的东西也在他们身上,再加上一夜没有休息好,因此,蚯蚓王决定在这里稍稍休整一顿时间。 浸泡在水中是无法休息的,胡海又是个闲不住的角儿,他找蚯蚓要了套攀援的工具,顺着布满苔鲜的岩壁爬了上去。才一到上面,他就大呼小叫起来:“张许,小楼,上来吧,上面有好多石像!” 他从上面垂下了绳索,除了张许稍麻烦些外,其余人很快就爬到了那岩壁之上。果然,在岩壁上有人工开凿出来的小道,而小道一旁,则有类似于神龛一样的石洞。每一个石洞里,都有一个粗糙的石像,石像的脸上,都是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容。 “奇怪……这些石像到底有什么用?” 胡海盘坐在一个石像的头顶上问道,脸上则是得意洋洋,仿佛他有了重大发现似的。 “看来那个石潭里的石像就是从这下去的。”孟楼想起了这件事情。 “离隐者村应当很近了,这些石像肯定是隐者村的人凿的,他们不可能在离村子太远的地方干这样的活儿。”蚯蚓王精神一振,这一路过去,仅他们目光所及的就有好几百个石像:“在这休息吧,轮流守着,养足精神好办事!” 十二、浊流 比起那片阴沉沉满是杀机的坡地,这条狭长的溪谷要让人心情愉快得多,不仅有人工开凿出来的小道,而且没有坡地那儿压抑阴森的气氛。虽然路途陡峭崎岖,但众人还是走得挺轻松的。 只有孟楼心中仍然一片冰冷,他觉得,那无数双盯着他们一行的眼睛不但没有离开,相反变得更加严厉了。似乎他们每一步前进,都距离某种极度的危险更近了一步。 越是向前走,孟楼心中也越沉重,既然隐者村的人在外围都布下食人槐、瘴气还有那不知名猛兽,那么这一路上怎么会如此平静? 他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蚯蚓王深以为然,为此特意让众人放慢了脚步。 山中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到了下午一点钟左右的时候,天空中彤云密布,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很快,雷声翻滚电光闪烁,在众人前方的山峰后,大雨不仅仅是瓢泼,简直是桶倒了。众人带了雨具,但对于这样的雨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因此不得不停下来寻找避雨的地方。好在溪润边上那些放着石像的洞窟有些比较深,倒是不错的避雨点。 “啐!”自从停下来后胡海就不住地咒骂着,张许在他与孟楼之间的石窟里,听到他喃喃念叨个不停,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来。 “你骂老天干什么,人家老天又没惹你。”听了好一会儿,张许嗔道:“你怎么不象孟楼一样多动动脑筋呢?” “我要多动脑筋干嘛,如果那样的话,你和孟楼不就失业了?”听到她接过话,胡海心情大畅:“现在找工作可不容易,你们失业了怎么办?” “去死吧,明明是自己笨。” “不是笨,是懒得动脑。”胡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想想看,我又能打又能冲,如果象孟楼那样坐在后面动脑子,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张许实在不能理解胡海的逻辑,她怎么也想不通,懒得脑子和人生意义有什么关系,因此她只有认输:“算了算了,我对你的崇敬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象滚滚黄河飞流直下……” “什么?”突然间,孟楼大喝了一声:“滚滚黄河?飞流直下?” 被他这突然一嗓子吼得愣了下,张许与胡海都没有接过话茬,孟楼猛然站了起来,也不顾外头已经开始下雨:“快,快离开这!” “又怎么了?”到目前为止,孟楼的不祥之感都应念了,因此蚯蚓王还是非常在意他的反应,听到他又喊起来,蚯蚓王便立刻问道。 “山洪!快走!” 孟拉一把拉着张许,手足并用就向高地爬去,他经常独自野外探险,因此没少爬过山,焦急中力气也比平时大了许多,虽然拉着一个人,还是给他攀上了一段陡坡。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不是胡海,而是阴阳宗的傅德高。他象只兔子一样从栖身的石窟中窜出,但他爬山并不熟练,因此才爬了几米,胡海和蚯蚓王、生死眼就先后超过了他。 堪舆宗的人反应最慢,在他们看来,即便有山洪现在也距得甚远根本没有必要这么焦急。所以当孟楼拉着张许爬到最顶时,他们连三分之一都没爬到,就在这时,山洪来了。 那一刹那间,就连胡海这样无所畏惧的人物也在自然之威前战栗了,浑浊的卷着泥浆乱石与树木的洪水,带着隆隆的狂啸,顺着溪涧奔泄。只只三秒钟的时间,他们开始走着的人工小道被彻底淹没,落在最后面的堪舆宗人这时才着急起来,他们哭嚎着向上攀爬,然而山洪上涨的速度太迅速了,仅仅半分钟时间,他们就全部被卷走。 被这种规模的山洪卷走,除非幸运之至,否则绝无生还的可能! “救……救我,救我!” 阴阳宗也只有傅德高硕果仅存,因为他爬得慢,所以尽管行动得早,可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区域。洪水席卷而来时,他一个没站稳滑了下去,幸运地是他抱住了崖壁上一株杂树,没有立刻被洪水卷走。但是,那株杂树支撑不起他的重量,他挂在水中摇摇晃晃,眼见就要被冲中,因此惶然大叫起来。 孟楼想都不想脱下了自己的上衣,一手拎着一边袖子后将上衣甩了下去。傅德高倾力一抓,因为那件衣服早被雨打湿,所以很滑,他没有抓住。偏偏这时那棵杂树连根被他拔出,他“啊”了一声,便被一个浪头打沉下水, 孟楼瞪着眼,几乎有跳下水去救他的冲动——如果落水的是胡海或许张许,他肯定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了。但转眼他脸上又露出了喜色,傅德高虽然被水卷走,只往下冲了五六米就又抓住了一块凸出的石头,那石头又湿又滑,他全力抱着再也不敢松手。 孟楼贴着地面半蹲半爬地冲过去,用手抠住岩缝后将自己的身体吊在石壁上,傅德高正好可以够着他的脚。傅德高一边哭喊一边抱住了他的脚,在这生死的关头,胆子再大的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蚯蚓王与他的蚯蚓们都在旁冷眼观看,胡海与张许慌忙再来拉孟楼,连生死眼都跑来帮忙。两个男人的身体不是很重,他们完全拉得动,关键在于傅德高已经给吓蒙了,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抱着孟楼的脚,反而束缚住了孟楼。 “来帮忙!”生死眼见几次努力都没有成功,转过头向蚯蚓王吼道,蚯蚓王和他仅存的两个徒弟这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多了三个人,一切都变得容易多了,傅德高被拉上来后瘫在地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孟楼也脸色惨白,就这一阵山洪,他们一行几乎又损失了一半人!如果不是他想到得早,恐怕所有人都要在这里送命了。 “你怎么知道会有山洪?”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问他这个问题的,也只有胡海。 孟楼一边就着雨水搓着身上救人时沾到的泥巴和苔鲜一边回答:“那石潭里的石像告诉我的,隐者村的人在这做的石像,怎么会出现在石潭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山洪,这道溪谷其实是山洪的泄洪道,前面下那样的暴雨,山洪不下来才怪。” “你也是,为了救人差点自己也搭上了。”偏过脸去不看孟楼赤着的上身,张许在他旁边埋怨道。 “他就这脾气,闷骚型的。”胡海哈哈笑道。 看着脚下滔滔浊流,孟楼这才想,自己开始奋不顾身地救人,确实是将自己也置身于危险之中。救人的时候没想别的,所以也就谈不上害怕,可现在想起来,他牙齿都有些发颤。 傅德高终于从失魂落魄中恢复了些神智,他定了定神,来到孟楼面前后闷声不吭地行了个大礼:“孟楼兄弟,救命之恩,不是一个谢字可报的,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吩咐!” “救你的可不只他一个。”胡海咂着嘴。 傅德高抱着拳做了个四方揖,他的脸色仍然不好看,说话也有些颤:“各……各位,多谢,多谢!” “这山洪也是隐者村的人布置的话,他们的心思也未免太恶毒了!”张许看着离脚边不到一米的浊流,嘴唇有些发白。 “这也难怪他们,曹操一句‘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手段残忍之至,他们做出种种防御也是无奈之举。”蚯蚓王嘿嘿笑道,这次山洪中他没有人手损失,现在他还剩两个徒弟外加生死眼这个盟友,力量又占了绝对优势,因此心情倒没有变得沮丧起来。 山洪不仅带走了他们七个同伴,也将他们携带的物资扫得差不多了,他们重新找到避雨的地方后再清点物资时,发现食物仅剩几袋饼干,饮用水是一点都没有了。 “这下惨了,食物不够……都走到这了,难道还回头去弄补给?”看着面前的几个包,蚯蚓王苦笑着说道,在躲避山洪的慌乱中,逃命是第一位的,连他自己,除了随身携带的百宝囊外也什么都没有剩下。 “有枪还怕没吃的?”胡海仍然是那么乐观,他身强力壮,又爱枪如命,因此他倒是把那几支枪全部带了上来。因为枪是装在大旅行包中的,所以连带着那个包也保留着。 “万一前面和这一样,没有可以捕猎的动物呢,我们吃你吗?”蚯蚓王现在力量占了优势,虽然还有些忌惮胡海的身手与枪,嘴巴上却再也不服软了。他说到“吃你”的时候,眼睛里似乎红光闪烁,仿佛他真是一个吃人肉的怪物。 “谁吃谁还不一定。”胡海眯着眼,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这两人斗鸡一般相互瞪视,最终又是以被孟楼与生死眼拉开而告终。 山中的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狂轰乱炸之后,云收雨歇天空放晴。众人经过短暂的商量,一致同意继续前进,就连蚯蚓王也是如此。在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连目的地的影子还没有见到就掉头,这让众人如何甘心。 雨后的山崖更加湿滑,那条临着溪涧的人工小道现在还浸泡在水中,众人也不敢冒险下去,因此他们都是手足并用,半走半爬地翻过了这段路程。 终于出了这有如斧劈般的涧崖,众人都是眼前一亮,发出了惊讶地呼声:“太漂亮了!” 确实太漂亮了,或许因为山雨初霁,在众人面前是一道七彩斑阑的虹桥。虹桥的一端连着座小瀑布,这瀑布就是涧水的源头,另一端则连着一大片翠林。饱饮了雨水的树林苍翠欲滴,淡淡的雾气将之半遮半掩,宛若一幅满是古韵的泼墨山水。最让人叫绝的是,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在那虹桥之上,一些古朴的建筑露出它们的阁顶檐角,宛若海市蜃楼中的天宫仙境。 他们离那些建筑最多不过两百米远,而且从这过去基本上都是缓坡,坡上的丛林里姹紫嫣红蝶舞莺唱,满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对比起他们来时经过的林子,让人不由得感慨万千。 “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们去吧!” 蚯蚓王心中欣喜若狂,他多年的梦想,眼见最重要的线索就在眼前,哪里还按捺得住激动!就连一向冷静的生死眼,也一声不响,大步就象那些建筑奔去。 孟楼也跟着众人前进,临走前他回望了一眼来路,那道涧谷位于两山之间,狭窄陡峭,仿佛只是一线。在涧谷两侧,是或高或低的山岭,这些山岭环绕一周,恰好将眼前的山谷包围起来。这座山谷实际上是山间小盆地,如果不是那道山涧引走了溪水的话,那么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大湖。也正是这个原因,开始山洪暴发时才有那样的威势,想来是整个山谷中的水全部从那儿排出了。 他们前进了大约一百米,走得最快的生死眼已经进入了云雾之中,但他突然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孟楼心猛地一悸,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现在他们的视线已经可以穿过这淡淡的雾气,看到那些建筑的模样了。只一眼,孟楼就明白生死眼为什么会停下来。 那些建筑集成了一座山寨,而这山寨,分明就是神农寨! 或者说,这座山寨与他们出发的神农寨一模一样! “绕了一圈,我们绕回来了?”蚯蚓王有些失魂落魄,刚刚的欣喜倾刻间化为当头的一盆冷水。他们历经艰险,还付出了近半的人命,结果又绕回了神农寨? “我靠,不会遇到那什么鬼打墙了吧?”想到刚开始旅程时蚯蚓王说的话,胡海用力咽了口唾沫,大声骂道。 “不是,不是神农寨。”生死眼冷冷地说道。 众人这时也注意到,虽然在布局格式上与神农寨一模一样,但至少周围的地形与神农寨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不过,那高耸的寨墙,寨墙后露出的豫楼,还是让人有种诡异的感觉。 就连城墙的高度、豫楼的高度都是一模一样。 再近了些,众人发现不一样的地方越来越多了,首先城墙很多地方都有遭到破坏的痕迹,这一点和神农寨保存完好的城墙差别很大,不过,总体上说这个村子的围墙还能发挥它的作用。然后地城寨的大门已经不见了,就连烂木板也没有看到一块。当他们走进门之后,就发现这远看有如仙宫一般的村寨里,竟然只剩下断壁残垣。 这是一个死村,至少是被遗弃了的废村。他们走进村子不到三十米,孟楼就获得了这样的结论。 蚯蚓王已经忘了谨慎,他一间一间地搜索着经过的屋子,希望能找到一个活人,或者是还有人生活的迹象。可惜的是,每一间屋子都朽败不堪摇摇欲坠,屋里积累的灰尘足有一指厚,那些家俱木柱,也都霉烂得不成样子。 “我日他大爷!”到后来,蚯蚓王忍不住仰天大骂,他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别人看不出来,他却很容易就知道,这个村子至少废弃了三百年! 也就是说,有关曹操墓的线索,在三百年前就断了。 这短短的时间里,蚯蚓王再度经历了从大喜到大悲再到大喜又大悲的变化,出溪涧发现这儿时是大喜,看到这与神农寨几乎一模一样时是大悲,意识到这与神农寨的区别时又是大喜,最后知道线索断了再次大悲。如此强烈的情绪变化,让蚯蚓王几乎失控,而他的两个弟子,更是开始砸起东西来。 “王爷,莫急。村子废了,线索未必也废了。”第一个冷静下来的仍然是生死眼,孟楼忍不住多看了他几下,虽然他与蚯蚓王南北并称,可是孟楼觉得,他似乎比蚯蚓王厉害得多。 蚯蚓王怔了会儿,然后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瞧我这沉不住气……眼爷,你说得对,村子废了,线索未必也废了。就算是把这个村子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出那线索来,我就不信,我们的手段会比几百年前的古人要差了!” 振作起精神后,蚯蚓王立刻开始指挥起众人来,他将大伙分为四组,分别向村子的四个方向搜寻过去,要求尽可能留意那些不一样的东西。孟楼、胡海和张许当然是在一组,他们选择方向时,孟楼四处望了望然后挑了东方。 “为什么走这个方向,我觉得往北走更好,传统上我们都以北为尊,有什么重要的建筑都应该在北面。”对于孟楼的这个选择,张许很不理解。 “哪个方向都是一样的……你看这个村子里的痕迹,分明是遭了兵灾,村子被人攻破,这可比发洪水还要洗得干净。”孟楼耸了耸肩:“你没听蚯蚓王说了嘛,他要挖地三尺,其实他也知道,在地表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 “那他还要多此一举干嘛?”胡海难得动一回脑子:“哦我明白了,他一定是想支开我们,然后开始挖地,我看他埋人的时候那动作利索得很,挖地比耗子还要快!” “他是怕万一,找一遍总比不找好。”孟楼苦笑了一下,自己的这位挚友有时异想天开得让人哭笑不得。 十三、废村 他们的搜索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收获,除了将整个村子的布局摸了一遍之外,众人都是空着手回到村子中心的豫楼的。 因为第一二三层是砖石结构,所以只要不到顶层上去,这豫楼的坚固性还是让人放心的,蚯蚓王将之当作了自己的大本营。 众人带回的消息没让他觉得多失望,他早就断定,真正的秘密应该隐藏在地下的某个地方。 “北边是祖祠,东边是山神庙,西边有库房,其余则全是民居。”用炭笔在地上画出了废村的草图后,蚯蚓王说道:“大伙看看,熟悉一下这的环境。” 孟楼仔细看了一下蚯蚓王画的草图,除了标明祖祠、山神庙外,中间的豫楼也标明了。 见从人看完图后,蚯蚓王又说道:“祖祠与库房藏有秘密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们不防从这两个地方开始……我们先去库房!” 库房的塌毁在全部建筑中最严重,从残余的痕迹来看,这根本就是被人为摧毁的。而且,摧毁者的动作很彻底,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地上散落残留的都是一些垃圾。 生死眼与傅德高对这些垃圾却很有兴趣,他们一件件的翻起,也不管上面发出的刺鼻臭味。 孟楼默默地看着他们,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库房的搜寻没有结果,他们转向第二个目标祖祠。与库房不同,祖祠总体上保存完好,而且这个废村的祖祠建筑规模比较大,前后有两进,一进正门就是香堂,不过神橱已经塌坏了,各种各样的牌位滚了一地。蚯蚓仔细搜索了牌位下面,除了几个破瓷片什么也没有发现。 从神堂两侧的后门出去,穿过一个杂草灌木丛生的小院,他们进入了第二进。让众人吃惊的是,第二进保存得尚算完好,正面对着大门的不是神橱,而是一座神坛。神坛上面端坐着一樽神像,这是一座石雕的女子的神像,因为年代久远,这座神像身上的漆已经完全脱落了,只能从轮廓中想象当年的风采。这应是一个风姿绰约非常美丽的女子,她身材不算高大,盘膝而坐时腰仍挺得笔直,看上去刚毅坚强。她面部的曲线非常优美,双唇丰润,眼睛也很大,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笑……”众人一看到她脸上那种神秘的笑容就怔了一下,这笑容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看来线索就在这儿了!”蚯蚓王不相信这笑容是巧合,他绕着神像转了两圈,断然说道。 大家七手把脚地想将神像搬开,出乎意料的是,神像与她身下的神坛竟然是由连在一起的巨石雕成,总重量超过五千斤,就算他们这一路上没有损失人手,想要搬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一发现没有让众人失望,反而更坚定了大伙的信心。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蚯蚓王、生死眼和傅德高几乎拿出了全部本领,将这祠堂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随着天色转暗,他们的耐心也渐渐被消磨掉了,不得不回到豫楼等待天亮。 从附近民房中拆了些腐烂的木柴,他们升起了火。午间的暴雨早就让他们混身湿透,白天气温高不觉得,到了夜里则让众体质稍弱的张许瑟瑟发抖。因此,众人特意在二层也帮她点起了火,让她一个人在那儿,既可以将身上衣服脱下来烘干,又可以擦拭身子以免生病。 孟楼抱着膝盖坐在火堆边,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祠堂。祠堂中总有让他觉得非常奇怪的地方,只不过一时间他想不起来而已。 和他一样绞尽脑汁的还有蚯蚓王和傅德高,两人历经千辛万苦损失不少好手才到这儿,当然不愿空手而归,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们都一无所获,甚至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一点。 生死眼则靠着墙在打盹,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的。胡海则坐在上二层的石梯上,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保护张许“,不过看他总忍不住往上面瞄的样子,孟楼觉得恐怕他才是潜在的危险。 在衣服烘干之后,张许一面梳着头发一面走了下来,这个废村可不比神农寨,她一个人无论如何是不敢睡在二楼的。 “望气……”一直闭目打盹的生死眼突然坐直身躯说道。 他一路来沉默寡言,但每有说话,必有所指,因此众人都非常看重他。听了他的话,蚯蚓王果然眼前一亮:“对,对!隐者村的人是汉末墓葬工匠,定然有会望气术的,为了保护好自己的秘密,极有可能用上望气术!孟楼兄弟,全靠你了,你看看这村子哪儿有古怪!” 这一晚星朗云淡,正是望气的好天气。所有人都跟着孟楼上了三楼,无论是蚯蚓王生死眼还是傅德高,他们都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望气之术。 孟楼透过三楼的射箭孔放眼四顾,淡淡的星河垂向南方天际,在夜幕之中,这些闪闪发光的恒星象是跳动着的神灵,神秘而庄严。亘古以来,星空对于普通人类而言就是禁地,即使是科技如此昌明的今天,我们能踏足的也不过是区区月球而已。那更遥远的地方,无数如同太阳一般炽热的星球,仍然拒绝人类的访问,用着属于它们的力量影响着地球,影响着每一个人的人生。 孟楼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北斗七星上,北斗主死南斗主生,从望气术的角度来看,北斗与南斗是最重要的两个星座。看完北斗与南斗后,孟楼心中一沉,然后再向这座废村上空望去。 事实上,本来最适合看这座废村气的地方,应该是村北的高岭。在村中豫楼上望气,由于身在局中,反而很难看到整体,这正是苏轼所说的“只缘身在此山中”。 看完北斗与南斗后,孟楼的心情本来就极为积郁,再看到这村子上空那灰蒙蒙的气后,他更是半晌不语。他看完天空之后,又将目光转向四周,朦朦的夜色中,四周的山岭象是沉默的巨人,将这座废村抱得紧紧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蚯蚓王满怀希翼地问道。 孟楼稍微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是否要将自己望气所得说出来,本来他是有心隐瞒的,但一对上蚯蚓王那狡猾阴冷的目光,他便改变了主意。 “我家传的望气术有一阳一阴九生九死之说,这个村子……可以用三个字来说它,绝、困、凄三字。”知道如果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必然瞒不过蚯蚓王,这一路上行来,孟楼对他有了初步了解,这人老奸巨猾手段残忍,如果让他对自己产生了猜疑之心,那么他们三人都会有麻烦,因此他实话实说道:“说绝是以看星得来的,村子上有黑气直冲北斗,困是以望地气得来,群山环抱有如囚笼,而凄则是以人气而来,我们一路遑遑有如丧家之犬……” 最初大伙是兴味盎然地听着孟楼说话,但越听越不对,但后来就连张许脸上都露出不快之色。再豁达的人,听到这一连串的不祥之语,也会心存芥蒂的。 孟楼脸上也露出苦笑:“当然,这都不是什么好信息,对我们也没有什么用。” “据我所知,古人除了选阴宅时讲究吉壤,择阳宅时也极慎重。”阴阳宗的傅德高说道:“那些隐者村的人,既是被曹操挑出建墓,其中肯定也有精于望气术,在入山建村的时候一定也曾望过气,他们怎么会选这三死之地建村?” “这三死之局并不是必死之局,古人极为讲究阴阳转化,即使是九死之地,也必有一线生机。”孟楼指着东方向说道:“首先隐者村的人凿开山壁开出那道溪涧,可以将谷中积郁的凶气顺着溪涧排出。然后村东的山神庙可镇困字,村西的库房存有宝货可避绝字,北方的祖祠则……则……” 说到祖祠,孟楼向着北边望过去了,忽然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结结巴巴无法说下去。他的脸上表情变得怪异异常,目光也几近呆滞!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都觉得脊柱发冷,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天色就在孟楼说话的这短短时间里变得阴沉下来,那星空再也不见,四野一片黑暗,偏偏在孟楼指的方向,那祖祠所在之地,一点惨碧的萤火,轻飘飘地移向众人这个方向! 白天的时候他们翻遍村庄,整座村子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现在哪来的火光? 那萤火越来越近,渐渐变成一团,不等众人仔细辨识,突然间一个爆雷响了起来。“轰”一声,那萤火向四周散开,借着这点点的微光,众人隐约看到了一个白衣长发女子的身影。 微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立刻消失了,但那若隐若现的人影,却依稀还在众人视线中飘荡。众人都屏住了呼息,胡海更是举枪开始瞄准,但那人影似乎没有发现豫楼上的众人,而是继续前行,直到豫楼前方的空地! 这座豫楼本是为了防备流寇所建,是村子的最后庇护所,因此周围三十米距离内都没有房屋,形成了一片以豫楼为圆心的圆形空地。那道影子绕过豫楼,直接来到了豫楼南面的空地上。 突然间,又是一声爆雷响了起来,那道影子应声消息,象是钻进了地下般。众人正惊诧的时候,一阵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很混杂的声音,仿佛有几十上百人在哀嚎呻吟,隐隐中,他们似乎听到了刀枪声,弓弦声,身体被戮破分割的喀咤声,还有人类临死前最后的哀鸣声。 然后,豫楼前方的地面上开始蒸腾出绿芒,在这有如水雾的绿芒中,众人看到有好几百人在挣扎。黑暗中似乎有成百上千的杀手在挥舞着看不见的刀剑,随着这些看不见的刀剑,那些在绿芒中挣扎的人或断首或捂胸,无一例外地伏倒在地上。在那虚无的空中传来了含糊不清的咒骂,象是这些挣扎者的诅咒。 紧接着,一道紫色的闪电临空劈下,正劈中孟楼他们所呆着的豫楼。喀喀的声音震得众人几乎都站不稳,噼噼叭叭的雨点从空中落了下来,打在残败不堪的豫楼顶上,象是急骤的马蹄声。 随着这大雨,豫楼前那诡异的现象全部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脸色惨淡大汗淋淋。刚才他们所见所闻,实在是颠覆了对他们影响极大的常识。 “出……出去看看!”胡海胆子恐怕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他声音也有一点打颤,他自己发现这一点后立刻挺直了胸,生怕被别人嘲笑似的,第一个下了楼。 众人各怀心思跟着他下了楼,出了豫楼的门之后,在几个强力手电筒的照射下,豫楼前的那片空地有如白昼。然而,除了那飞溅的雨点外,众人什么都没有看到。 刚刚在这儿发生的一切,一点痕迹都没有,仿佛根本就是幻觉。 胡海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回过头来看着孟楼,目光里有些迷乱,这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理解能力,他迫切地希望能从孟楼那儿得到答案。 孟楼眯着眼,他抬起头,仰视那暴雨如注的天空,阴暗中什么也没看到,但又似乎看出了什么。 “王爷,你是行家,看看这泥地。”生死眼双眉高挑,自从看到那绿芒后,他目光中就有如冷电直射。 蚯蚓王嘿了一声,拿出了洛阳铲,他不顾暴雨,先是在豫楼正前方铲了一铲土,用心嗅了一下那土的气味,甚至还放了点儿到了自己嘴中,咂了两下嘴后他向前走[奇+書*网QISuu.cOm]了十五步,又铲了一铲土。紧接着,他跑回了豫楼之中。 “这前头果然有问题。”回到众人身边,他的徒弟立刻给他递来了毛巾,蚯蚓王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水一边道:“豫楼边上的土有四百年以上,而那前面的则是三百五十年左右。” 听到他竟然能分辨出这两种土的不同,众人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只有胡海仍是不服气:“你怎么知道这里四百年那里三百五十年?” “闭嘴!”生死眼喝了一声,他话语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胡海这样胆大包天的人物对他也有几乎惧怕,因此他这一喝虽然极度无礼,胡海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斥回去。 “哼,小子,其它的事情你胡说八道就算了,但在这行当里,你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蚯蚓王用森冷的目光扫了胡海一眼:“老子开始发丘摸金的时候,你爹娘还都是小虫子呢。” 胡海额头的青筋立刻鼓了起来,他挺着身子就要向蚯蚓王走过去,但孟楼却一把拉住了他。也只有孟楼可以安抚住暴怒中的胡海,他被孟楼扯上了二楼,许久才气息平定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蚯蚓王等人也都回到了豫楼中,他们非常兴奋,开始那绿芒带来的恐怖似乎随着他们的发现而消失了。 “孟楼兄弟,你开始话只说到一半呢,继续吧。” 蚯蚓王并没有因为与胡海的冲突而改变他对孟楼的态度,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是客客气气的。 “北方的祖祠是祈求祖先保佑的场所,也是一村之人聚集的场所,通过祈求祖先的保佑,聚集这一村人的生气,生气旺则凄气不入。”孟楼也早就恢复了平静,他解释道:“所以,这村子尽管是三死之地,却不是必死之局,死中有生,还是生路大一些。” 胡海听他说了一大串,只觉得头脑昏浑,再看别人却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嘟囔了一句:“我靠,封建迷信。” “不过……”对于他的评价,孟楼一笑,在某种意义上说,胡海的评价没有错,这确这是封建迷信,但是,先辈们从自己的经历出发总结出的一些暂时无法用现代科学解释的经验,并非完全没有价值,因此,他只是稍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开始在祖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刚刚才想到不对的地方在哪了。古代以男为尊,祭祖时女子甚至不能踏入祖祠,可这座废村的祖祠里,却供奉着一樽女像!” 蝗蚓王与生死眼对视了一眼,他们也想到了那座古怪的女像,接着又想起那团绿芒中的女子身影。不但他们,就连胡海也皱起了眉,那绿芒中的女子身影,倒与那女像有几分相似! “我觉得,除去与曹操墓有关之外,隐者村背后一定还藏着大秘密。”在说出自己的疑惑之后,孟楼最后总结道。 十四、白骨 “我靠,这……这……” 胡海一向认为,自己的胆量绝不会比任何人小,可是当他看到这堆满了白骨的骨坑时,还是觉得胆寒。 这是一个直径有十五米的大坑,胡海怎么也想不到,蚯蚓王、生死眼再加上两个蚯蚓四个人,竟然可以在短短的一天内刨出这么大一个坑来。这让胡海对蚯蚓王有了两分敬佩,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让他感到胆寒的不是这个坑,而是坑里挖出的白骨。这个坑中,无数白骨层层堆积,胡海算了一下,仅他看到了的头骨就有上百个。 昨夜里见到的模糊不清的场面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开始怀疑,自己当作封建迷信的鬼魂之说是不是真存在了。 “这些人都是被杀割的,骨骼上的痕迹可以证明,这是……嗯,大约三百五十年前的一起惨案,正好和我们在村子里见到的其它证据相吻和。”孟楼的脸色同胡海一样,他们在电影电视或者文学作品中见惯了所谓的尸山血海,但那种感觉与在现实中看到堆积如山的白骨完全不同。 “三百五十年前……似乎正是明末清初战乱频繁的时候,这样的惨剧那时还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张许在旁边补充说道。 “嗯,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孟楼摇了摇头,不忍再看下去:“算了,我回豫楼了,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里……应该找不到什么线索。” 没过多久,蚯蚓王与生死眼也放弃继续挖掘,略带沮丧地回到了豫楼里。 “什么都没有,一坑的骨头。”与尸骨打惯了交道的蚯蚓王与生死眼谈起那堆人骨时声音颤都没有颤:“全是成年男子的骨头,一个女人小孩都没有,和我们昨晚看到的一样。” 他们昨夜看到的幻象中,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群失去抵抗能力的男子,被那些看不见的屠夫杀戮,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妇孺。如果他们猜想的不错,昨夜看到的幻象,就是曾经在这座废弃的隐者村中发生过的事实。 “下一步怎么办?”又一个线索断了,徒劳无功的感觉让众人相当沮丧,一个蚯蚓沉不住气问道。 “要不再去祖祠看看,那儿最怪,或许我们还能找到什么线索?”有人如此提议。 “其实……我们还漏了一个地方。”张许突然插话道:“这座豫楼,我们还没有看过。” “你的意思?” 所有人都看向她,有怀疑也有期待,这让张许的脸涨红了。她轻轻咬着唇,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然后说道:“我是猜的,三百五十多年前,有敌人攻打隐者村,村子里的男人都被杀害了,可是那些妇孺呢?” 众人眼前一亮,曹操墓的秘密被这隐者村的人传承下来,隐者村在三百五十多年前被人屠村,而妇孺却没有被屠杀,那么这也意味着,曹操墓的秘密还有可能被保留下来。 “如果你们是隐者村的男人,有敌人要来攻打,你们会把我藏在哪儿?”张许继续说道:“当然是村子中最坚固最难攻击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这座豫楼。我记得山西别的地方也有豫楼,豫楼中都有……” “地窑!”蚯蚓王与孟楼同时脱口而出。 正是地窑,为了防止兵灾,象这样的豫楼里一般会有储存粮食、水的地窑,当情况紧急的时候,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老弱也会被送到地窑里保护起来。众人的目光投向豫楼第一层正北方向的神龛,那座神龛早已塌陷毁坏,所以一直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除了神龛的碎石之外,这还放着好几块重达数百斤的长石,大概是建造这豫楼时多出来的。众人齐心协力才将这些障碍物搬开,在它们后面,是一座一人高左右的石门。 这石门是由一整块青石磨成,上面有两个铁环,蚯蚓王小心地拉了一下,并没有拉动。胡海把他挤到一边去,不屑地撇了下嘴,然后抓住那两个铁环,“嘿”了一声后猛然用力。 胡海的力量从他的身高上是看不出来的,那看上去厚实的石门被他全力一拉,吱吱嘎嘎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接着便打开了。随着石门的打开,“哗啦”一阵声响,至少有七八具白骨从石门内扑了出来,全部扑在胡海的身上! 胡海被吓得脸色发白,他踉跄着不住地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边才靠着墙站住,那些扑落在他身上的白骨散落了一地,但还有两具骷髅挂在他的身上,黑洞洞的眼眶盯着它,下巴张开,象是在呼喊,又象是在嘲笑。 “那些妇孺……” 从这几具骨骼中较小的那具身上,众人明白了他们的身份,这些,就是他们在寻找的妇孺。 在那扇石门背后,有着明显人为刻画的痕迹,而且门边上还散落着好几具白骨,显然是被困死在石门后的。 蚯蚓王心沉了下去,本来他们希望能在这地窑中找到线索,可是这些妇孺如果全部死在里面的话,那么线索就又断了。 “我来。”生死眼昂然走在最前,他先点亮了根蜡烛,将之放在石门边上,烛光起初摇摇欲坠,很快就灭了,生死眼又点了一根,过了会儿才放在门边,这次蜡烛要好一些,但火光仍不稳定,过了五分钟之后,那烛光才变得正常起来。 生死眼又摸出一根红绸做的带子,将它打了个活套儿,一头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石门前他合什作揖,默默地念叨了几句,然后慢慢向石门中走去。 在手电筒的光柱下,石门里黑暗被驱散了,但是,压在众人心上的黑暗却更加浓厚。孟楼紧紧抓住装有金匮六壬盘的包,据说金匮六壬盘还有驱邪镇魔的作用,如果这地窑中有什么怪东西,自己的金匮六壬盘或者能派上用场。 地窑完全用青石砌成,坚固而厚实,里面有五十平米左右的空间,让众人吃惊的是,在地窑中部还有通往向方的石梯,石梯之下,是另一间稍小些的地窑。这两层地窑中,都四处散乱着白骨,女人、小孩的骨骼清楚可见,从他们千奇百怪的扭动方式上,孟楼一行可以猜想到他们死亡前的痛苦。 那种冰冷的危险感再度降临了,孟楼屏住呼吸,一步步跟在生死眼后面,想要寻找让他觉得危险的源头。 什么都没有找到,他们甚至在地窑中发现了装着早已腐烂霉变粮食的木桶和盛水的石池,却没有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直到他们经过一具端坐在角落里的白骨。 与别的白骨乱七八糟的姿势不同,这具白骨死前是靠墙端坐着。在手电筒的光芒下,众人看到她用木炭留在石壁上的字迹。 绢细的字迹记载了一个让众人叹息的悲剧,清军入关之后,因为“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命令,原已臣服的百姓开始反抗,这座废村的居民也依寨自保。清兵将领本来无意攻打这样的坚寨,但寨中的小部分人为了保存自己,勾结清军里应外和攻破了村寨。所有男子都被屠杀,而妇孺则被困死在豫楼的地窑中。 “列祖列宗有灵,必引九天之雷霆,殛此丧心之徒。香姬仙姑在上,必降东海之狂波,洗此无义之辈!”在文字最后,这具尸骨的主人发出如此诅咒。 “该死的……”蚯蚓王看完这段文字之后,喃喃地骂了一声,也不知是咒骂线索又断了,还是咒骂那出卖同村的叛徒。 “对了,神农寨!”他骂声才停,立刻转过念头大叫出来。 “对,神农寨!”孟楼、张许和傅德高也叫出声,线索并没有完全断绝! 神农寨的样式布局几乎与这隐者村一模一样,神农寨中那些态度孤僻恶劣的村民,甚至从神农寨通往隐者村的那段路从未有人走过,都证明一点,就是神农寨的人知道隐者村的存在并有意保守隐者村的秘密。 “妈的,早知这样,直接在神农寨问了……”蚯蚓王愤愤地吐了口口水,从神农寨跑到隐者村,一路上他们折损过半,最终还得赶回神农寨。 孟楼也不由得感慨起来,冥冥中似乎有种力量在捉弄他们,有好几次,那线索似乎就在眼前,他们伸出手去抓,却与线索擦肩而过。同样也有好几次,那线索看起来已经断了,可没多久,他们又发现了它的影子。 “回神农寨!”看着一地的白骨,蚯蚓王咬牙切齿地说道。 “现在不行。”生死眼摇了摇头,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如果冒险踏上归途,那隐藏着的凶险会成为他们的巨大障碍。 众人不得不在这废村中再宿一晚,想到自己脚下还有附近有着几百上千具白骨,这一夜他们谈不上安眠。毕竟,这些在战火中被杀害的人们得到的,也并非永久的安眠。孟楼能感觉到这些死者们最后的诅咒,那种从灵魂深处传出的诅咒,有如附骨之蛆,将会永远缠绕着他们的仇敌。 他正在辗转反侧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胡海靠了过来:“小楼,小楼,睡着没有?” “还没呢,有什么事?”孟楼问道。 “嗯……我在想昨晚咱们看到的,真是这些白骨死亡时的场景吗?”火光中,胡海的眼睛闪闪发亮:“我们昨晚看到的,是这些白骨的鬼魂吗?我们昨晚看到的,是他们在向我们诉说……” 在这样万籁俱静的夜里,胡海压低声音说话只能使得气氛更加阴森,孟楼听着听着,觉得那种冰冷而压抑的危险感再次降临,仿佛有双无情的冷眼正盯着他,他霍然坐起:“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哈哈,你怕了!”胡海快活地笑了起来。 “滚!”孟楼骂了一声,这小子刚才故意压低声音制造那种气氛,目的无非就是吓他。 恐怕也只有胡海这神经堪比恐龙的家伙,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开出玩笑来,不过,他开始提的那几个问题,确实值得思考。即使昨晚他们看到的是幻象,那么幻象为什么会出现?真的是那些冥冥中不能安眠的怨灵,在这里将自己的哀痛与仇恨展示给后人? 孟楼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惊叫,紧接着,一个蚯蚓连滚带爬地从外头逃了回来。 这最后的两个蚯蚓是一起出去夜尿,可如今却只有一个跑了回来。孟楼猛地站了起来:“张许,下来!” 睡在二楼的张许同样不能安眠,那个蚯蚓的惊叫早就惊动了她,因此孟楼一喊,她立刻跑了下来,见她安然无恙,孟楼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小四呢?”蚯蚓王也缓过气来,他抓住那个仍然惊魂未定的蚯蚓。 “怪……怪物来了!”那个蚯蚓大口喘着气儿,眼中透着恐惧。 问了半天,也没办法从他嘴中问出具体情况,蚯蚓王没发躁,胡海先是忍耐不住了。他拎着枪,三步两步就走了出去,孟楼没有拦他,也拎了支枪跟在了他的身后。 豫楼之外死气沉沉的,他们挖出的大坑那儿磷光闪烁,看上去鬼影幢幢。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四个人影直直地站着,而那个叫作“小四”的蚯蚓却不在了。 “我靠……是针叶林里的那怪物!”胡海眼尖,电筒的光一扫他就认出了这四个人影,正是他们在离开针叶林时埋下的那两个蚯蚓和另两个阴阳宗人。针叶林中的怪物,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这四具尸体弄到这儿来了! “哒哒哒哒!” 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废村的宁静,胡海猛然侧滚翻,同时向自己原先站着的地方连续开火,孟楼把手电向那个方向照过去,只见一条黑乎乎的影子在地上翻滚挣扎,还发出吱吱的尖叫声。 “我靠,敢来袭击老子!”胡海一边怒咤一边倾泻着火力,一边愤愤地咒骂。 在地上翻滚的是一只巨大的类似于穿山甲的动物,首尾长度超过三米,短小粗壮的四肢在地上刨动时有如小型的挖掘机,连豫楼前的石阶都被它弄得火星四射,它的爪子竟然坚如钢铁! “那是什么怪物?”众人当中看过书最多的张许惊呼出来,连她都不知道,别人也无法给出解答。 在地上翻滚的怪物并没有立刻死亡,虽然它看上去被打得血肉模糊。胡海停止了射击:“都别靠近,至少还有一只,这家伙厉害!” 蚯蚓王正在向前迈步,听了胡海的话后又缩回了脚,但就这时,在他身前不到一米处的地上,一道黑影闪电般地扑出,蚯蚓王叫都没有来得及叫出声,就被那黑影卷住拖倒。 刹那间,胡海手中的枪再次响了起来,一连串的子弹贴着蚯蚓王的身体打了过去。黑影放开了蚯蚓王,闪电般缩回了地面,众人这才看清楚,这黑影是另一只类似于穿山甲怪物的舌头。这只怪物尖叫着又扑向胡海,胡海夷然不惧,单手举枪扫射,弹匣中剩余的十多发子弹被他全部打了出去。他枪法很准,怪物的动作虽然快,可大半子弹还是击中了,那只怪物被打得连翻带滚,片刻间变得血肉模糊了。 “铁舌犰?”终于有人认出了这东西,阴阳宗的傅德高躲在门口惊呼道。 生死眼与仅存的那个蚯蚓将蚯蚓王拉了起来,他那只被铁舌犰卷过的右腿已经不能动弹了。胡海换了一支枪,顺便还点了根烟,得意洋洋地吸了一口:“老蚯蚓,你怎么样了?” “死不了!”听到他话语中的嘲笑意味,蚯蚓王哼了一声,但又不好翻脸,毕竟刚才如果不是胡海,他很有可能已经丧命了。 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之后,胡海嘿嘿笑了笑,然后他手中的枪再次响起,子弹穿过那烟圈的中心射向黑暗中,接着,众人又听到了铁舌犰的“吱吱”声。胡海吹了声口哨,侧过脸来向着张许挤了挤眼:“怎么样,我帅吧?” “去死,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装酷!”张许没有反应,孟楼先出声了:“你还是小心些吧!” 原本极为紧张的气氛,给他们的玩笑缓解了,胡海侧耳听了会儿,那三只中枪的铁舌犰已经停止了挣扎,想来已经死透子。见再也没有出现第四只铁舌犰,胡海耸了耸肩:“搞定收工!” 他转身向众人走回来,正这时,就在他身后不到二米处,急促的沙沙声中,一个大洞露了出来,紧接着,从洞中飞快地弹出一道黑影,正是铁舌犰的长舌! “小心!”孟楼、张许都惊呼出来。 胡海也不回头,枪口从他左肋下向后伸出,“突突突”扫出一串火光,那从洞中弹出的黑影在半空中被弹了回去,接着一只巨大的铁石犰从地下钻了出来。或许是因为舌头受了重伤的关系,这只铁舌犰在地上一弹,然后又拼命地刨土,片刻间就给它刨出一个大洞,半截身子钻了进去。 但这时胡海已经转过来,对着铁舌犰还露在外边的后半截身躯,他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 十五、重返神农寨 晨雾笼罩着山野,露珠在朝阳下闪烁着莹莹的光芒,仿佛一地的珍珠。远处的村寨仍然静悄悄的,既没有鸡鸣犬吠,也没有呼儿唤女的声音,象是仍在沉睡之中。树林的寂静被脚步声穿破,一只粗壮的大手分开树枝,跟着,手主人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眉虎目,带着股桀骜不驯的味儿。他向前方看了看,然后欢喜地回头:“我靠,终于到了!” 紧接着,一群衣裳褴褛狼狈不堪的人踉跄着从林中穿出,他们看到眼前的村寨,都按捺不住发出了欢呼——虽然说出来的过程还算顺利,可是这种经历谁都不想再重复一次了。 神农寨仍是一片宁静,看到他们这群人狼狈地回到村中、数量上少了一大半,这些村民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看到这些面目诡异的村民,孟楼有种感觉,某个强大的怨灵正徘徊在村民的头上,让这个村子永远死气沉沉。 是那些白骨的诅咒么? 在离开神农寨的豫楼时,蚯蚓王特意留下了一些补给物资,这原本是给他们出山用的。由于在隐者村中他们的物资损耗太大,因此回到村子后,蚯蚓王直奔豫楼,而孟楼、胡海和张许,则先是到了村北的祖祠。 想到隐者村中祖祠里的女像、夜里萤火中的人影,孟楼希望能在神农寨的祖祠中找到他需要的线索。 如同隐者村一般,神农寨的祖祠也分为前后两进,但他们才接近祖祠,就被一个冷淡的村民拦住:“祖祠重地,外人勿入!” 孟楼拉住想和这村民斗嘴的胡海,三人离开了祖祠。 “怎么办?”胡海盯着孟楼的眼睛:“其实我可以说服他们让我们进去看看的!” “你算了吧。”孟楼撇了一下嘴,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咱们用老办法。” “嘿嘿,好多年没用了……”胡海也笑了。 他们二人的默契让张许摸不着头脑,听到他们的解释后,张许才明白过来,所谓的老办法,其实就是所有曾经不老实过的学生用过的方法:翻围墙。 绕着祖祠周围的民居转了两圈,他们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乘着没有人注意,胡海双手一托,孟楼踩着他的手,借着他的托力,一翻身就爬上了近三米高的围墙。 “该你了。”胡海向张许笑着伸手:“放心,放心,我托着你,小楼拉住你,不会摔下来的。” 张许巧笑倩兮,突然间腾身踏地跳起,和孟楼一样在胡海的手上借力手翻上了围墙。她的动作极为敏捷,一点都不象是一个女孩,反而把胡海惊呆了:“我靠……这么厉害,读书的时候也没少逃过课吧?” “别以为我和你们两个不良少年一样,我可曾经练过体操平衡木的!”张许在围墙上向他吐了一下舌头。 “呃,可惜穿的是牛仔裤,如果穿的是裙子的话那就好了。”胡海在下面喃喃自语,张许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和孟楼一起伸手去拉他,但才过了两秒,她明白胡海说的是什么,脸上一红便松了手。 胡海被她突然松手弄得一滑,险些从围墙上掉了下去,他吃力地翻上来后嘿嘿一笑,心知自己的小聪明被看破,也不敢向张许说什么。 孟楼微笑了,三人的这场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当初学生时代,他、胡海还有他们已经失去的那个朋友,就经常会如此。 “没有人,敢紧下去!”张许脸红红的,她怕胡海继续开玩笑,因此发觉院子里没有人后就说道。 三人悄悄潜入后进的屋子,推开虚掩的房门之后,三人眼前一亮。 就同隐者村一样,这座祖祠的后进,也祭祀着一个女子的神像。这座女子神像因为一直有人照看,所以保存得相当完好,而且,在神像前还有牌位! 借着从门口射入的微光,孟楼仔细看着那牌位,上面是“恩主陈氏香姬仙姑之位”。 这个发现证实了他们在隐者村的猜测,神农寨的人,果然是隐者村的残余,甚至有可能就是隐者村叛徒的后代。而那位被他们称为“恩主”、“仙姑”的陈香姬,十之八几与安阳古墓的主人陈香姬是同一个人! 用手机带的拍照功能将神像与牌位都照下来后,孟楼低声问道:“你们还要看什么吗?” “不好玩,没意思。”胡海咂了咂舌,三人这次没有翻墙,而是直接从大门出来的,迎面正碰上开始拦阻他们的村民,见了他们后怒目而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哦,迷路了。”胡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他拍了拍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动:“放心,我们不是小偷。” “哼!”那村民快步进了祖祠,大概是去查看是否有东西遗失或者被破坏了。胡海放肆地笑着,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领着孟楼与张许离开了祖祠。 他们来到豫楼时,看到唯一还活着的蚯蚓站在门口张望,见到他们过来后便使了一个眼色:“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孟楼心中一凛,神农寨不但偏僻,而且村民有意与世隔绝,连条象样的通往外界的路都没有,怎么会有人来?难道说是那些喜欢跋山涉水的驴客,或者是搞野外勘测的地质队员? “有人来就有人来,我们不也来了么?”胡海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声。 张许微微一笑,蚯蚓王专门让徒弟守在门口,可不仅仅是为了告诉他们有人来了,更重要的是来者比较可疑,所以需要他们谨言慎行吧。 即使是得到了蚯蚓的提醒,孟楼他们见到来的人时还是吃了一惊,因为来的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来了至少二十多个人,他们挤在豫楼的第一层里,看样子是三批互不认识也互不相属的队伍,而且其中还有一个白发蓝眼的白人老头! “外国人?”胡海停住了脚步,狐疑地向那个白人老头望去,那白人老头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上去相当友善,但围着他坐的那些保镖模样的人物目光锋利而冷漠,甚至还带着仇视。 “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他们一行上了二楼,见到满脸忧色的蚯蚓王后,胡海问道。 蚯蚓王摇了摇头,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后才说道:“不晓得,连洋鬼子都跑来了,真他妈的邪门。” “我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张许插言道:“下面的人分三伙,每一伙中都有一个老人。” 众人都是一怔,仔细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些人分三伙是大家都看出来了的,但那三个老人,除了那个白人受到注意外,另两个则只有张许这样观察力极强的人注意到了。从外界到神农寨,虽然不象去隐者村那样危机重重,但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想要进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三个老人只是为游山玩水而出现在这里,这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 一股寒意渐渐顺着孟楼的脊柱升了起来,这又是那种面临着生命危险的感觉! “呃……”傅德高在一旁欲言又止,过了会儿,他象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终于说道:“另外一伙的那个老头,是一个小鬼子。” “小鬼子?日本人?”孟楼与胡海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我听力很好,所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老头与身边几个人说话时都用的是日语。” 听到傅德高这样说,生死眼突然插了一句:“地听?” 傅德高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象是什么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被揭穿了般,他看着生死眼,苦笑着点了点头。 孟楼猛然想起,傅德高第一次见到自己时,自己与胡海正在古墓旁讨论金匮六壬盘,他可能正是听到了这个,所以才一直跟踪着自己的。 “管他是哪国人,都和咱们没关系,只要不来惹事。”胡海对于众人的讨论极不耐烦:“说说看,老蚯蚓,咱们接下来该干啥。” 蚯蚓王现在也算是习惯了胡海,理都不理他,仍然把注意力集中在楼下的人身上:“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来到神农寨,我活了这么久,不是那种还相信巧合的毛头小子……必须弄清他们的来意,孟楼兄弟,要不你去摸摸他们的底细?” 孟楼点了点头,这些人中最适合干这个的,恐怕也只有自己。 他一个人下了楼,那三伙人本来是各自谈笑,见他下来都止住了。二十多双眼睛都盯着他,起初孟楼有些紧张,但很快他便坦然自若:“各位上午好。”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这样冷场了好一会儿,终于三老人中的一个说话了:“少年仔,上午好啦。” 这个老人带着一口软绵绵的南方普通话,听口音更象是来自港台。孟楼怔了一下,三个老头,一个白人,一个日本人,一个来自港台,就算他们也都是冲着隐者村来的,可是他们分处三地,怎么会同时得到消息? “老伯,见面就是有缘,不知道您来自何方啊?”既然有人搭话,孟楼便走向他们,可不等他接近那个老人,便被四个大汉挡住了。 “我从宝岛来。”老人微笑了一下:“神农寨的风光很不错,我听说这儿曾经是神农采药的地方,所以来看看,祭祀一下祖先啦。” 他这番话欲盖弥张,孟楼与他目光相对,却发现在他和霭坦然的目光深处,隐藏着一丝不屑与轻蔑。心中念头急转,孟楼猜出这老人是故意说了一个蹩脚的谎言,他在内心中根本不担心自己识破这个谎言,他更顾忌的,应当是另外两伙人! 再看向另外两边老人,他们都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不屑一顾,也没有和孟楼搭话的意向。孟楼皱了皱眉,向那个来自台湾的老人说道:“到神农寨的路很难走啊,老先生这一路上辛苦吧?” “早就习惯了,一生都是劳碌命啊。”老人微眯着眼:“不过,少年仔,看你们的模样,吃了不少苦头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能说给我老人家听听吗?” “也没什么,准备得不足,遇到山洪了。”孟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们一行回来时个个全身泥泞,这一点是瞒不住别人的,他停了一下,又向老人问道:“老先生说这神农寨曾经是神农氏采药的地方,为什么我听说那是在神农沟呢?” “哈哈,民间传说,多有附会之处,较不得真的。”老人笑了笑:“我早年在大陆的时候有个朋友,他就是从神农寨出去的,听他说神农尝百草,就是在神农寨后山山谷中吃到了剧毒的断肠草。” 他说到“后山山谷”四字时用了些力,孟楼心中一动,立刻岔开话题:“说起来有些失礼了,我叫孟楼,到现在还没有请教老先生贵姓大名。” 老人打了个哈哈:“我姓阎,你叫我阎老、阎先生都行。” “孟楼,老王叫你呢。”孟楼正与这姓阎的老人说话间,张许从二楼出来喊道。 “抱歉,有点事,阎老先生,如果有机会再和您聊聊。”孟楼向姓阎的老人点点头,然后跟着张许又回到了二楼。 上楼的时候,孟楼发现张许若有所思,似乎发现了什么。因为时间短暂,所以孟楼就没有问她。 “我听到了你和那个阎老先生的对话,那老家伙老奸巨滑,你不是他对手。”蚯蚓王开门见山地对孟楼说道:“先不管他们,听说你们在祖祠里也发现了那个女神像,我们去找神农的村长,有这个证据,不怕他们否认与隐者村的关系。再加上你手中有金匮六壬盘,我可以肯定,金匮六壬盘就是让他们交出曹操墓秘密的关键。” 蚯蚓王说到这儿的时候,神色情变得有些兴奋起来,应该是觉得胜利在望,所以才会如此。但是,孟楼还从他的话语中感到了一种凶残的味儿,他可以肯定,如果神农寨的人不肯交出曹操墓的秘密,蚯蚓王一定会使出一些狠毒的手段。 这个老盗墓贼对曹操墓有种异常的狂热,为了发掘曹操墓的秘密,他会不择手段。 “我想问一句,王老爷子,你知道谁是村长吗?”胡海又插了一句,他总是看蚯蚓王不顺眼,不过这次他的称呼还算客气,没有叫蚯蚓王老蚯蚓。 这倒是一个问题,神农寨的人几乎不和他们说一句话,对于他们的提问也都是孰视无睹。蚯蚓王环视众人道:“所以才把大伙叫到一起,商量出一个好的办法,实在不行,说不得我就要施展些手段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杀气腾腾,孟楼与胡海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忧色。 孟楼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还有最起码的道德底线,走到这一步,他对曹操墓也有极大的兴趣,也非常希望能解开曹操墓的秘密。可是,如果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就要去威胁、伤害无辜者,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而胡海的正义感比孟楼要强得多,他是桀骜不驯,但更看不惯那些卑劣的小人,因此,在与孟楼交换眼色中,他明确地传出了要阻止蚯蚓王的想法。 “不能用极端手段。”他们两人没有说话,张许先表示了反对意见:“争取能说服他们,我想有金匮六壬盘在,我们应该能和他们好好谈一下。” “且试试看。”一直在小心观察三人的蚯蚓王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他手下人手还够的话,他决不会考虑这三个晚辈的意见,可是隐者村之行让他损失惨重,在与铁舌犰的较量中胡海展现出的实力也让他心存戒惧,因此他不得不作出让步。 十六、神农寨往事 要找到神农寨的村长不容易,但让神农寨的村长来找他们那可就容易得多了。 在简单地商量之后,孟楼一行来到神农寨的祖祠,他们七人往祖祠门口一站,根本不用多说话,立刻有村民慌慌张张地跑去叫人了。 这样的事情,当然避免不了惊动一楼的那三伙人,这个时候蚯蚓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过了十多分钟,一群村民神情紧张地走了过来,他们当中有几个老人,看起来是村中的长老。为了避免冲突,孟楼第一个迎上去:“我带来了金匮六壬盘,我要见村长!” “是族长。”张许在他身后修正道。 象这样闭塞的村子,村长的作用往往还比不上族长。果然,那群村民中一个光头老人说话了:“金匮六壬盘……我们不知道什么金匮六壬盘,这里是我们祖祠,你们这些外乡人快快离开!” 随着光头老人的话声,村民们都大声吵嚷起来,原本寂静的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喧乱。 族长的回答让孟楼愕然了,蚯蚓王冷笑了一声,他原本就不相信有那么容易从村民口中得到消息,只是孟楼他们的固执才让他没有采用非常手段。 孟楼从自己包中将金匮六壬盘拿了出来,然后高高举起:“这就是金匮六壬盘,你们中应该有人认识的!” 喧哗中的村民都安静了,孟楼环视一周,发现他们的目光都停在自己手中的金匮六壬盘上,表情也极为丰富,这更坚定了他的信心:金匮六壬盘果然有用。 光头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神情复杂地盯着孟楼手中的金匮六壬盘,许久之后他顿了顿脚:“我们不认识这……这宝贝,外地人,你们还是走吧。” 蚯蚓王再次冷笑,他觉得只有用自己的方法才能让对方屈服了,但这时,他听到孟楼说了一句话:“我们去了隐者村,你们这些族中的不肖子孙竟然还有脸祭祀仙姑!” 这句看似毫无逻辑的话却比金匮六壬盘带来了更大的震憾,包括光头老人在内,所有的村民都面色惨白,惊疑不定地看着孟楼。 “隐者村中,仙姑陈香姬的神像尚在,你们祖祠里也有她的牌位,可是现在却说认不出金匮六壬盘来了……”孟楼的话越说越尖锐:“这也难怪,毕竟你们是出卖了自己同宗的人的后代,奇#書*網收集整理是不肖子孙的后代!” “住口!”光头老人挺直了腰,脸上怒气勃然,他原本昏花的目光也变得锋锐起来。但是,孟楼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目光轻蔑,似乎在看着一个卑鄙小人。在孟楼的目光下,老人先退缩了,他喃喃地道:“住……住口。” 比起第一声住口,他的第二声不但有气无力,而且还有些结巴。孟楼微微一笑,望气术中很重要的部分就是观人,刚才他就看出光头老人色厉内荏。老人沉默了会儿,他周围的村民们也都看着他,众人的目光都满是痛苦和哀伤。这反而让孟楼觉得不对了,事隔三百五十余年,当年的人和事都已经烟消云散,可这里的村民为何还背着这副重担? “孽债……孽债啊!”光头老人喃喃自语,半晌都缓不过神来。 “既然是孽债,为什么不放开?”张许细声细气地说道。 “放开,若是有那么容易放开……唉,罢罢,和你这小丫头有什么好说的?”光头老人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了吧,你们晚来了六十年!” 老人的后一句话让孟楼一行都大吃一惊,胡海扬着眉问道:“什么?” “六十年前……”在众人注视之下,光头老人说了另一个与背叛有关的故事。 神农寨确实是隐者村背叛者的后裔,他们祖先的背叛本身也是一场悲剧。隐者村有顾、陈、吕、洪四大姓,为了保守他们的秘密,也因为居住在闭塞的山中,长期以来都是这四大姓相互通婚,有女绝不外嫁,有男亦不外娶。恶劣环境与穷困生活使得这座村子人口受到了限制,最多时一千五百余人,为了生存部分村民不顾祖训开始与外界接触。当这批与外界接触的村民出于叶落归根的想法回到村子里时,发现他们已经不再为村子所接受,甚至连生存都非常艰难,他们的后代也遭受歧视,清兵入山清剿那些反抗者时,他们自己在围墙上作战,子女却不能象其余村中妇孺一样进入豫楼避难。最终,为了反抗这一切,他们选择了背叛。 那一夜电闪雷鸣大雨磅礴,在黑暗中,神农寨村民的祖先打开了坚固的寨门,早有准备的清军一拥而入。抵抗的男子一一被擒获,他们被拖到豫楼前屠尽,而那些躲在豫楼中的妇孺则没有人理会。 背叛的结果是他们得到了隐者村,兵火洗过后的村子空荡荡的,背叛者们之间起了争执,村子现在是他们的了,可是如何处置尚被困在豫楼地窑里的妇孺成了问题。因为背叛者她们的父兄丈夫都被杀死,如果放她们出来一定是纵仇,可是不放她们出来的话,又有些人于心不忍。就在隐者村被攻破的第二夜,同样是雷雨交加的夜晚,在豫楼前发生了让背叛者胆战心惊的一幕,受害者的鬼魂乘着绿光从地底升起,他们的哀嚎与诅咒再次重现。 认为这是鬼魂前来索债,惊惶失措的背叛者连夜逃离了隐者村,也就顾不得藏在豫楼中的妇孺了。对鬼神的畏惧与良心的折磨,让这些背叛者再也不敢回到隐者村,他们另建了神农寨,但从那时起,恶咒就缠绕着他们,村子一直死气沉沉事故不断,连只小猫小狗也无法养活。在这样的恐怖中,有关祖先罪孽的事情被口耳相传,人们渐渐对自己的生活习惯麻木,以为这就是他们祖先罪孽所得到的惩罚。 也有人试图抗争,六十多年前时,有些不信邪的年轻人再次走出了村子。他们中有人在外泄露了村子保有曹操墓地秘密的消息,然后,土匪、国军和鬼子,各种势力纷至沓来,村民们即便是想在恶咒之下苟延残喘也不能。三方势力威逼之下,村民不得不交出了他们的秘密,保存了近一千八百年的石板。 失去了石板之后,村子恢复了宁静,但那些隐者村的死难者们的诅咒依然。村民再也不敢主动与外界交流,害怕又会引来什么新的祸端,因此尽管外界发展日新月异,村民们却仍过着艰难的生活。 “所以,你们晚来了六十年。”光头老人最后说道。 线索再次断了,如果光头老人没有说谎,那么他们要找的东西在六十年前就已经被拿走,他们此前做的一切努力终究还是落了个一场空。 “该死的,该死的,你们没见着金匮六壬盘,竟然也将石板交出去了!”听光头老人说完之后,蚯蚓王暴跳如雷,愤怒中他甚至忘记掩饰自己的本意:“难怪你们这村子会被诅咒,你们世代都是些背信弃义的垃圾,应该全部杀光,全部杀光!” 他的咆哮让村民极为紧张,虽然与世隔绝,村民还是知道他们带的枪是可怕的武器。看到蚯蚓王目露凶光,孟楼连忙拉住他:“王爷,先不要急,再问问,或许还有新的线索。” “好,你问,他奶奶的,老子折损了这么多人,竟然还晚到了六十年?”蚯蚓王愤愤地说道。 “族长,你们就如此轻易地交出了石板?”没等孟楼问,傅德高抢先问了,他这一次也损失了好几个同门,如果一无所获的话,他回去后也无法交待。 族长摇了摇头,旁边一个村民插嘴道:“那个祸害,早就该扔掉了,哼!” 他这句话让蚯蚓王再度发飙,这老盗墓贼身手极敏捷,冲过去便给了那村民一个耳光:“祸你爷爷!害你爷爷!老子带了金匮六壬盘来,你们就得把石板给老子!” 他这一动手,村民立刻群情激奋,如果不是唯一的那个蚯蚓用手枪指着,恐怕立刻就要打起来。就是这样,也少不得推推搡搡,相互对骂。 张许一直默默地听着双方的争执,冷静地观察着村民的反应。从村民的反应来看,她判断光头老人并没有说谎,但是,赶来看热闹的那三批人表情,让她暗暗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我们先回豫楼。”在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之后,张许用力拉住蚯蚓王,同时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蚯蚓王虽然不明白她的意国,但看到这个眼色,知道她有话要说,因此和她一起离开了祖祠。 蚯蚓王带头离开,生死眼、孟楼和胡海等人当然也跟着离开了,仅剩下傅德高一个人是闹不起事来的,因此他只得悻悻然回到了豫楼。那些看热闹的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也回到豫楼,他们相互间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各不相干。 “大海,你守着楼梯口,无论谁上来,都把他赶下去。”回到豫楼二楼后,张许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胡海虽然不喜欢动脑子,却绝不是笨人,知道她这样吩咐定有深意,因此拎着枪坐在了石梯口上。 “傅先生,你注意听听,下面有没有什么动静,特别是他们之间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张许又对傅德高说道,他的“地听术”能让他在一定范围内听清别人的低声谈话,用来监视下面那三批人的动静再合适不过了。 “张小姐,有什么危险不成?”见她神情严肃,蚯蚓王疑惑地问道:“下面三批人?” 张许点了点头,她细细的眉毛皱在一起:“他们都是冲我们来的,也不知道是我们幸运还是不幸,下面这三批人是同时遇到我们,如果只是一方先找到我们,只怕现在我们已经全部遇害了。” 那三批人来神农寨肯定别有目的,这一点众人都很清楚,但张许这么肯定地说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让众人觉得惊讶。 “刚才神农寨的长老说了,石板被分成三份,交给了土匪、国军还有鬼子。”见众人有些怀疑,张许解释道:“这个时候他们三批人出现在这里,你们认为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傅德高瞪起了眼:“不会吧……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就是得到那三份石板的人?” 张许站在众人中间,她说话的时候神采奕奕,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她举手投足间露出一种从平常的她身上难以发觉的魅力,孟楼见了也不禁心中怦然。 “然后,六十年前,控制这里的是谁?”张许继续说道:“是阎锡山,下面的那位阎老也姓阎,会不会和阎锡山有关系呢?” 她的这个猜想有些牵强,但是有了前面的线索,谁也不也说没这种可能。张许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然后又说道:“因为石板一分为三,所以他们虽然得到了却也没办法打开曹操墓。不过,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没有金匮六壬盘他们就算得到了完整的石板也没有用处……” “等一下,这里有难以解释的地方,第一他们年纪不对,那三老头充其量也就和我差不多年纪,五十出头而已,六十年前他们还没出生。第二我们才到神农寨不久,他们怎么也跑到这来了,难道说我们当中有内奸?”蚯蚓王发现了漏洞,插言问道。 “第一个疑问很好解释,当年从神农寨拿走石板的应当是他们的父辈。”张许笑了一下:“恐怕从他们的父辈开始就在关注这事情,所以他们知道有金匮六壬盘的存在,孟楼将金匮六壬盘的照片传上网,很快就被他们发觉,于是跟了过来……另外,还记得我们在来的时候路上曾经遇到袭击么?” 张许提到的是当初他们离开安阳时遇到的袭击,那一战中蚯蚓损失惨重,而胡海则抢到了现在用的武器。她这一提,蚯蚓王立刻变了脸色:“你觉得是他们干的?” “十之八久是这三伙人中的一伙干的。”张许点头说道:“以他们的财力,要雇上几个枪手,买一些武器,都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妈的该死!”蚯蚓王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是,他现在也只能说说,他的人手一路上损失惨重,真正的嫡系就只剩他自己和那唯一的徒弟了。 “恐怕现在他们在想的是怎么搞死我们了……他们对金匮六壬盘是势在必得,如果不是恰好三方同时遇到我们,他们之间相互顾忌而谁都不敢先出手的话,呵呵……”说到这里的时候张许脸色变白了,她干笑了声,掩饰自己的恐惧:“就算是这样,我们也维持不了多久,只要他们达成某种协议,我们就完了。” 尽管她努力保持镇静,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多头的女孩,因此当她说到“我们就完了”时,声音有些梗噎,似乎就要哭出来。坐在石梯口的胡海立刻挺起胸膛:“不会,你尽管放心,有我在就算是一个加强连也靠近不了你!” 他的吹嘘换来的是孟楼的白眼,大伙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应对张许所说的危机上,也只有他还有心吹牛泡美眉。 见到众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胡海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生性乐观,向来觉得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因此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靠不就是一帮子老家伙吗,我们干脆主动去找他们!”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蚯蚓王冷冷地斥道。 胡海的话却提醒了孟楼,思忖一会儿之后,孟楼说道:“或者我们真的应该主动点……不要等他们来,对,我们主动找上去,在他们达成协议之前,我们作为第四方去找他们合作!” “合作?” 孟楼环视众人,嘴边浮起一丝微笑:“其实……我们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合作的么?”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会心一笑,他们一行人走到一起,确实也是实力平衡的结果。 “万一找到了曹操墓的话,我们恐怕也……”蚯蚓王说了半句便闭口不语。 傅德高哼了一声,尽管蚯蚓王只说了一半,可言下之意谁都明白,那三伙人即便与他们合作,在找到曹操墓后也会杀了他们。蚯蚓王之所以会说了一半闭口不语,因为当初他与阴阳宗、堪舆宗还有孟楼合作,打的也是同样主意。 “先应付了眼前的危机再说吧……”孟楼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 他早就知道蚯蚓王的心思,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一路上装坏脾气装惯了,到现在还真装出了脾气,把自己的真心话也说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在蚯蚓王脸上停了一会儿,孟楼的想法大伙都明白了。事实上,比起现在七人与楼下任何一伙人的实力差别,当初孟楼三人和蚯蚓王一伙实力差别更大,但是现在,孟楼三人安然无恙,蚯蚓王一伙却只剩下两个。可以肯定的是,在寻找曹操墓秘密的过程中,象去隐者村那样的危险还会有很多,他们七人比起那三伙人要有经验,生存的可能性也要大得多。 商量到最后,大伙觉得没有比孟楼说的更好的办法,于是接受了孟楼的主意,由蚯蚓王负责与那三伙人交涉。但张许仍然一直皱着眉,似乎还在担忧着什么:“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事情我们不知晓,神农寨的事情……似乎还有问题在!”  十七、短暂和平 当初孟楼他们还在隐者村的时候,这三伙人就赶到了神农寨,他们选择豫楼第一层作为栖身之地,宁愿拥挤也不愿上第二层,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把这一层留给孟楼一行,这样他们就可以很方便地监视到众人的行踪。 因此,蚯蚓王带着胡海和另一个蚯蚓下去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又是二十多双炯炯的目光。 “咳……”压抑住内心的怒火,蚯蚓王用森冷的眼神扫视了这三伙人一眼,果然,那三个老人凑在了一起,似乎正在商量什么事情,看来如果他们行动得晚些话,对方很有可能先联手消灭他们了。 蚯蚓王不认为对方有什么手段不敢使出来,神农寨过于偏僻和落后,这三伙人的手中肯定有充足的武器,他们如果愿意,甚至可以将整座村子都屠尽。 “我姓王,同道都叫我蚯蚓王,干的是发丘倒斗的摸金校尉。”蚯蚓王见自己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便开始自我介绍:“我们来神农寨的用意诸位已经知道了,同样,诸位来神农寨的目的我也心知肚明,现在么,我是来与诸位谈谈合作事宜的。” “合作?”那三个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十来秒钟之后,白人老头先开了腔:“和你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这白人老头一口普通话说得非常标准,甚至比起蚯蚓王还要地道,他看起来慈眉善目,语锋却咄咄逼人。蚯蚓王冷笑了一声:“我们手中有金匮六壬盘,有发丘倒斗的行家……” “还有足够让任何人付出代价的武力!”胡海突然插了一顺,也不见他什么动作,一只手枪就出现在他原本空着的手中,手枪正指着那白人老头。 随着这枪的出现,白人老头身边的保镖们也都动了,在“啪啪”的声音中,八只手枪指向了蚯蚓王一行。 胡海的乱来让蚯蚓王非常伤脑筋,如果不是正面对着这三伙人,他一定会破口大骂,可是现在,他只有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装出镇定的模样。 “我们都是穷人贱命,三条换你一条都值了。”胡海狞笑着走向那白人老头:“要不要试试?” “或者,我想他们会很乐意和我们合作,先清掉一批竞争者?”紧接着,胡海又说出一句让蚯蚓王刮目相看的话,他原本准备了一套说辞,见到胡海如此妄动,还以为事情要被他坏掉,没想到胡海用最简单的方法,将三伙人之间的矛盾挑了出来。虽然胡海话语中挑拨的用意很明显,可是这三伙人却不得不吃这挑拨,因为大伙实力都差不多,无论哪两方联合起来,都可以轻易灭掉另一方。 面对这样的局面,白人老头退缩了,他招了招手,他的手下们迟疑着将枪都收了起来。胡海也将枪收起,然后耸了耸肩,向蚯蚓王示意自己的事情结束了。 “其实只要不是太过贪心,咱们大可以各取所需,曹操墓里陪葬的宝货,不要说咱们三十多个人分,就是再来三十多个,恐怕也没问题。”蚯蚓王眉毛挑了挑,胡海打开了局面,他当然要乘胜追击:“更何况,我想诸位来的目的,并不是普通的宝货,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岂不胜过在这自相残杀?” 三个老头互相看了看,蚯蚓王说的非常有道理,他们展示出的实力也证明了他们有合作的本钱。 “鄙姓阎,阎世铭。”曾经与孟楼谈过话的阎老人首先伸出了手。 既然有人带头,另两位也不甘落后,开始自我介绍起来。现在情形变得很微妙,原先的三足鼎立变成了四方争雄,谁没有处理好各方关系,谁就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那个日本老头名字叫酒井忠男,而白人老头则来自美国,名字叫荷恩。 “阎老想必是当初山西王阎长官的同族吧,酒井先生的父亲当年在中国没少干坏事吧,荷恩先生的父亲曾是驻日美军?” 蚯蚓王的问题让三个老头都陷入沉默,他们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承认了蚯蚓王的猜测。看到这三人一副吃憋的样子,蚯蚓王心中畅快,觉得长出了一口恶气。 “过去的事情不必提了,我们要向前看。”阎世铭干咳了一声,他们三个老头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相互间并没有默契,但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因此很快就弄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三个老头并没有随身携带石板,他们带来的是拓下的图纸。三份图纸拼成了一副完整的地图,但是,上面那些简单的曲线不要说看出地点,就连东南西北也找不到。 “我用电脑扫描过卫星地图了,这幅图与河北磁县附近很相似。”荷恩一摊手:“虽然扫描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其它两副图,但我可以肯定就在河北磁县境内。” “磁县?传说中曹操七十二疑冢所在地啊,不过那些全是北朝的王公墓群,我也去见识过。”蚯蚓王一边盯着拼起的地图一边说道:“咦,怪事!” 三个老头都伸过头去,蚯蚓王用手在拼在一起的图上摸了一下,然后道:“你们确信拓下的图没有遗漏什么?” “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酒井忠男说道,他同样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荷恩与阎世铭也赌咒发誓未有隐瞒,因为他们同样发现了问题,这张拼成的地图上竟然没有任何有关墓地的标记! 在地图未拼在一起时,他们认为墓地的标记有可能在缺失的部分上,因此倒没有起疑,可是现在图已经完整,却仍然没有墓地标记。换言之,这幅图只是一张磁县附近的地图而已,他们根本不可能凭着这张图去将磁县翻一遍!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如果大伙都没有说谎的话,那么所谓的石板,实际上没有多大价值。他们抛去成见拼在一起的地图,除了告诉他们曹操墓确实是在河北磁县附近外,就是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失望而已! “我想……我来试试吧。”孟楼这时也下来了,他凑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拿出了金匮六壬盘。 因为堪舆宗的人已经在山洪中全部死去,所以在场的对于堪地术都是外行,好一点的象生死眼、蚯蚓王和傅德高,他们也仅是一知半解。可是,孟楼不一样,孟楼因为家学渊源,不仅懂得望气术,对堪地术也同样有所了解。因此,那幅图在别人眼中或许只是一幅粗糙甚至有些错误的地图,但在他眼中,却看出一个个疑窦来。 从这幅图来看,磁州境内,竟然全是大凶之地! 孟楼家族的堪地术里,将葬地分为“大吉、吉、祥、庸、凶、大凶”六等,葬在普通的“凶”地已经足以使得后世子孙不得安宁了,而葬在“大凶”之地,更是给后世带来无尽的噩运,甚至连普通的迁葬都无法祈禳!以曹操的聪明和他手下的人才,当然不会识不出这儿地理不适安葬,那么他做出如此决定,一定还有他的道理。 而且,孟楼虽然没有在磁县逗留,但在他的印象中,那里遍布北朝王公贵族的古墓,从风水上讲应该是吉地以上,否则不会引来那么多权贵,在这张图中呈现出的大凶,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孟楼使用金匮六壬盘定位之后,众人立刻发觉异样之处,金匮六壬盘与普通的六壬盘不同,除了天盘地盘外还多了个人盘,人盘上有个小孔,当金匮六壬盘的方位与地图上的方位完全吻合时,那个小孔以金匮六壬盘的中心为圆心,可以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来。 人盘上的这个小孔很明显是在制成之后再钻出的,与整个金匮六壬盘并不谐调,这个发现让众人又生出一丝希望,曹操墓一定就在这个圆上! 孟楼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非得亲眼到现场去看看不可,否则不好判断。” “没那个必要,我带了电脑。”荷恩咕噜了一声,然后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的电脑里存放着非常精确的航拍磁县三维地图,只要移动鼠标,磁县的一山一水都呈现在孟楼面前。 沿着那人盘上小孔划出的轨迹,孟楼将磁县地图搜寻了一周,然后指着上面一个地方:“这里,这里最为可疑!” 在拼接的地图上,孟楼指的地方是群山间的河道,但在荷恩电脑上的三维地图中,那却是一个湖泊。 “这是岳城水库!”三个老头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尴尬的表情。他们关注这件事情已经有六十年,投入的时间精力与金钱都无法计算,通过电脑里的卫星图片他们查出自己的石板碎片指的是磁县附近后,对于磁县的一草一木都熟悉透顶了。 “这里最为可疑,从地形上看,你们的图标出的全是大凶之地,而这里更是凶中之凶,葬在这个地方,不但断子绝孙,甚至连死者的魂魄也永不超生……”孟楼在那附近画了一个圈儿,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儿只是可疑,稍有头脑,便不会将这里选为墓址。” 正当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神农寨的村民怯生生地站在豫楼门口,因为开始在祖祠前和村民的冲突,神农寨的村民现今更是绕着豫楼走,他突兀出现在那里,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那个……那个……”那村民见几十双眼睛望着自己,终于咬牙一鼓作气地问道:“你们能不能带我出去,给我很多很多的钱?” 他这突兀而来的一句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快三老头就意识到问题,阎世铭当先说道:“当然可以,不过,你拿什么来交换?” “我……我说……”那个村民麻木的眼神中闪过贪婪与向往之色,他努力咽着口水,正要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他身后突然传来了怒吼声。 “住口,你要违反祖训?” 匆匆赶来的,正是神农寨族长。 张许脸色突然一变,她心中的疑惑这个时侯被解开了! “村民手里面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绝对不止那块石板,他们交出了石板却留下了那件东西。”她悄悄凑到孟楼耳边轻声说道。 “我……我……”那个村民有些结巴,他看了看族长,又看了看豫楼里面的人,族长的积威让他犹豫不决。 “说吧,不用怕他,有我们在你谁都不用怕!”阎世铭诱惑道:“只要说出来,我们不但把你带出这个鬼地方,而且还会给你足够逍遥两辈子的钱!” 村民再次用力咽了口唾沫,他定了定神,终于说道:“我们还有一幅图!墓内的图!” 这句话对于众人而言不次于石破天惊,谁都没有想到,神农寨当初交出了石板后还藏了这么一手。事实上众人都明白,曹操的真墓里一定有如迷宫,即使是蚯蚓王与生死眼这样的墓中老手进去也会危机重重,但有了这幅墓内图就完全不一样了。 众人的目光刹那间都集中在族长的身上,族长的脸色也立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我想我们可以同族长好好谈一下。”沉默了会儿,荷恩耸了耸肩:“族长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进来坐坐吧。” “你……你做了什么,你这逆子!”族长没有理他而是对着那个村民挥动了拐杖,村民被他打得抱头鼠窜,却没有还手,从族长臭骂他的话来看,他应该就是族长的儿子。 “我受够了这个该死的村子,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那村民一边躲着一边叫喊,后来干脆就闪进了豫楼,躲在荷恩的保镖身后:“六十年前他们能交出石板,今天我们也可以交出墓室图,六十年前你们什么也没得到,现在我们至少可以换来象样点的东西!” “畜牲,逆子,当年陈仙姑救我们祖先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子孙后代出卖她的秘密获利的?”族长被老头们的保镖架住,他无法靠近儿子,只能破口大骂。 “我们三百年前就已经出卖过族人了,六十年前就已经出卖过她的秘密了,现在再卖一次又有什么?”那村民嘴巴也不结巴了,显然这些话藏在他的心中已经许久:“我见过外边的花花世界,我要出去,要过上逍遥的日子!” “你……你……”族长气得站也站不稳,拄着拐杖气喘吁吁。那村民再也没看他一眼,他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再回头,因此大声说道:“我有墓室地图的拓本,你们谁愿意出大价钱?” “我!”三老头异口同声,原本缓和些的气氛让三方又相互仇视起来。 “谁出价高我给谁!”村民眼中闪烁着叫作贪婪的光芒。 无论族长如何反应,众人还是从那个村民手中买到了墓室图的拓本,闻讯赶来的村民能做的就只是要众人多拿出些利益来,让所有村民都能得到。钱对于三老头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能从曹操墓中带回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十倍百倍于此的钱他们都不在乎。在安抚好村民后,他们手中有了两张图,自然就开始下一步的打算。 现在三老头手中有两份拓图,孟楼三人手中有金匮六壬盘,而蚯蚓王、生死眼则有解决墓内各种隐患的技术。三方各有所恃,但谁都无法保证离开了另外两方便可以顺利进入墓内,因此,开始达成的合作协议并未因此发生什么变化。 听着他们在讨价还价,时不时地还赌咒发誓,张许心中暗暗思考着自己三人的问题,或许应说是四人,傅德高自从孟楼救了他之后,明显与三人走得更近了些,他的“地听”能力在古墓中也将有所用途。既然无法脱离这个团伙,那么如何能在以后的冒险中保护好自己一行,这是必须考虑的问题了。 这些人在勾心斗角,孟楼却毫无反应,他的目光仍然紧紧盯在电脑三维地图上,甚至连村民提到墓室地图拓本的事情也没有让他分心。周围的一切,似乎都离他远去了,他觉得电脑中岳城水库里,似乎有种强大的吸引力,将他的精神乃至灵魂,都吸了进去。 那种死亡的冰冷再次袭来,这一次非常清晰,非常强烈,就象是冰水从他额头倾倒下来,将他整个人都浸泡在冰窟之中。孟楼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不听他的,他觉得自己正厕身于无尽的严寒中,血液已不再流动,而那种寒意却在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是面对这无限的恐惧,他还是战栗,甚至他的身体做出了正常人在遇到极大刺激后的生理反应,在发出非常恐怖的哀鸣之后,他便晕了过去。 他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胡海就发现不对了,见他倒下,胡海立刻伸手掺住他,这一掺,让胡海吓一大跳,孟楼身体根本没有任何温度!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 孟楼的身体才被他平放在地上,众人就看到他的脸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甚至他呼出的气都是冰渣! 现在正是炎热的夏寨,深山中的神农寨气温要稍低些,但也不会低于三十摄氏度,但孟楼现在的身体反应,就象他处在南极冰原一样。 胡海慌了神,虽然此前孟楼也有过短暂的失神或者发抖,但那都是在正常情况之内的身体反应,象现在这样,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他是第一个与孟楼接触的人,那种刻骨的冰寒顺着他的手指迅速向他的身体延伸,他也无法遏制地发抖起来。 不仅是他,见到孟楼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周围的人或出于好奇或出于别的用意,都触摸了孟楼,结果无一例外开始觉得寒冷,仿佛是被某种急性的传染病传过,不过是片刻间,豫楼里有一半人都开始发抖。 “升火,快升火!”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生死眼,他吼叫着向楼上跑去。胡海也反应过来,顾不得孟楼身上的寒冷,背起他就象二楼跑去。 他们在二楼升了火,这原本是为了烧煮食物用的,因此火堆不大。生死眼上来后立刻将能烧的全部拢到了一起,他刚才也碰了孟楼一下,因此冻得瑟瑟发抖。火被他挑得很快旺盛起来,坐在火边,他终于觉得自己舒服得多了。 胡海将孟楼背到火边上放下,然后三把两把解开了他的衣服,将孟楼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尽管孟楼身上的寒冷让他也牙齿打颤,可是他还是紧紧抱着孟楼,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着他。 “我的兄弟,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 十八、金匮六壬盘的秘密 “我……我怎么了?” 孟楼醒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醒了!太好了!”仍然抱着他的胡海见他醒来,高兴得欢呼雀跃,嗓门也提得老大。 他这一喊,孟楼立刻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而且两人上身都赤裸着,他吓得一激淋,伸手就推开胡海:“大海,几年没见,你竟然……竟然喜欢上断背了?” “我靠,我在救你!”胡海先是一怔,激着咆哮起来:“不是为救你,你以为我愿意把自己这身健美的肌肉免费展示出来?” 二人一阵嘻闹,孟楼已经记起了昏迷前的感觉,他暗暗观察着自己的身体,发现那种冰冷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那是怎么回事,孟楼小兄弟。”见他们都恢复了正常,傅德高凑上来问道,在去隐者村的路上,孟楼曾经救过他,因此他比其余人对孟楼的身体更为关心。 孟楼摇了摇头,他确实也不知道那种冰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此前他一直认为,这种感觉只是他对危险的某种预感,却没有想到这种预感会强烈到要将他冻结的地步。 张许轻轻咬着唇,也在深思着这个问题,她心中已经有一些答案,不过,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她并不想说出来。 “我委托朋友帮联系了,到了邯郸后,孟楼,把金匮六壬盘拿去检测吧。”在孟楼与胡海闹够之后,张许抱着膝,浅笑吟吟地说道。 “检测?”孟楼扬了扬眉,对于张许的这个建议并不理解:“好好的要做什么检测?” “哦,我怀疑你之所以会做噩梦,是和金匮六壬盘的材料质地有关,所以想检测一下啦。”张许伸了一下舌头,露出俏皮的神情:“放心啦,不会损坏金匮六壬盘的,只是做个放射性检测。” 孟楼点点头,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在邯郸的五天时间足够用来检查了。 “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让孟楼做个身体检查,开始他那样子……”胡海用力咽了口口水,想到最严重的时候孟楼身体几乎被一层冰甲包围,仍然心有余悸。 “有五天时间,做身体检查也够了。”孟楼嘿嘿一笑,看着已经移到二楼来的那三个老头,他们与蚯蚓王在一起,仍在低声商量着什么,孟楼知道蚯蚓王目前利益与自己是一致的,倒不怕他出卖了自己,他又说道:“有这三位在,估计我们体检的钱都不用自己出了。” “他们在讨论人手分配问题。”傅德高撇了一下嘴,虽然四个老家伙在远离他们的角落里,但傅德高的“地听”仍然能够听清他们的话语。大张旗鼓弄个上百人的探险队去找曹操墓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三个老头又怕自己带的人少了会被别人压制,因此为了探险队的人员分配正在激烈地争执。 争执的最后结果是每方各出九人,而蚯蚓王、孟楼一行则人数不得变化。争出这样一个结果,又见到孟楼醒转过来,荷恩、酒井忠男和阎世铭就开始催促早些离开神农寨了。 告别神农寨时,孟楼回头向这座死气沉沉的村寨望了一眼,离开村寨一百来米,村寨就被一层厚厚的雾气笼罩着,再也看不见了。 “这是一座永远背着历史包袱的村子,他们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如果不能真正甩掉那些阴影,就算交出了石板,他们也不会发生根本的变化。”孟楼在心中暗暗感叹道。 离开神农寨回到外界没花他们多少时间,一到能通汽车的地方,蚯蚓王安排的大客车就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邯郸是河北重镇,也是非常著名的历史名城,战国七雄中赵国的都城便位于此处,这也是座工业化的城市,冶铁业甚为发达。与文化和工业相伴的就是人口,邯郸多达九百万的人口,使得这座城市略显臃肿。 张许朋友联系的是邯郸一家矿石研究所,研究员大概是经常分析一些奇怪的金属或者矿石,对于他们的到来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意外神情。他们正好有一套比较先进的金属分板仪器,四个多小时后,他们拿出了一份非常详细的检查报告来。 “……初步判断这是合金,有极弱的电磁辐射,大概相当于手机辐射的千分之一吧,对人体没有害处。如果能从上面取样进行检测的话就更好了,说实话,这种合金我们此前还没见到过……”看到孟楼与张许都不明白那张检查报告中的内容,那位有些健谈的研究员不得不用普通人能明白的话进行解释:“另外,在它的表层,有一层磁粉,很有意思,这磁粉竟然吸附在主体上面不会剥落。这些斑纹就是磁粉,看上去有些象铜锈吧,但我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铜锈,相反,它们还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保护作用,防止内部发生锈蚀。” “谢谢,非常感谢你!”终于找到机会打断这位研究员的话,张许塞过一个装有红包的信封,迅速和孟楼一起回到了他们入住的宾馆。 因为他们只要外出,必然会有好几个人跟在身边,所以在外面有些话反而不好说出来。回到宾馆后,张许、孟楼、胡海三人聚在一起,开始讨论有关金匮六壬盘的分析结果。 “和我猜想的一样,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孟楼晚上总做噩梦了。”张许第一句话就将孟楼与胡海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孟楼,你是不是有个习惯,总喜欢枕着包睡觉,即使是住在宾馆里,金匮六壬盘也一定放在你的枕头下?” 孟楼用力地点点头,他有些明白张许的话了。 “检查的结果说,金匮六壬盘有一定的电磁辐射,虽然对人体没有害处,但是人的大脑是非常奇妙的器官,即使是科学昌明的现在,对人大脑的研究还只以说是刚起步。人的大脑能够产生脑电波,这是被科学研究证实了的,带有电磁辐射的金匮六壬盘放在你的枕头下面,自然就会影响到你的脑电波,让你做梦了。” “可是为什么只是晚上做梦,白天他也总抓着金匮六壬盘,怎么没事呢?”胡海张大了嘴,问出一个在孟楼与张许看来很简单的问题。 “白天的时候,准确的说是清醒的时候,人的理智可以控制自己,脑电波会比较强烈,所以不容易受到金匮六壬盘的影响。而且,孟楼在白天也不是完全不受影响,他有时候会有强烈的危机感,那种冷冰冰的感觉,其实都是金匮六壬盘在影响他。只不过这个影响的原因,我还有些地方无法解释……”张许说着说着,眉头又拧在了一起,她轻轻咬着唇,露出一副相当苦恼的模样来。 “我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他为什么只做噩梦,而且是同一个噩梦?”胡海听得似懂非懂,也不想问这个原因去伤脑筋,因此又问道。 胡海的这个问题让张许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听孟楼说过自己的梦境,知道那梦境中苍凉凄惨的战场,她坐直身子说道:“那个梦其实并不只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曹操曾经写过一首叫‘蒿里行’的诗,蒿里就是坟场的意思,那描写的就是大战之后的中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你梦里见到的,其实就是这个场面。”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小楼梦里见到的是曹操诗里面的场面?”胡海觉得头昏脑涨,不由得问道。 “刚才金匮六壬盘的检测结果里面,那个多嘴的研究员提到一件事,就是金匮六壬盘的表面有一层磁粉。我猜想,这层磁粉的作用恐怕不只是他说的保护内层防止锈蚀,你们记得以前的录音带和录影带吗?” 胡海不爱动脑,却并不意味着他愚蠢,有了张许的提示,他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了,这些磁粉就象录影带上的磁粉一样,可以记下周围的图像声音,再通过电磁的方式放出来,这样当人睡着的时候,就受到这电磁的干扰,梦到里面记载的场景!” 张许点了点头:“大致就是这样,可是怎么样让金匮六壬盘上的磁粉发挥作用,记下周围的场景,这就是另一个问题,我现在还没有好的想法。” 见孟楼与胡海都专心致志地听着自己分析,张许脸微微一红,然后又说道:“不仅如此,还有,你们记得陈香姬墓被发掘出来时的那些疯狂而死的人么?电视里面说是未知病毒,但是却又没有检测出什么来,我怀疑是不是也和金匮六壬盘的电磁辐射有关,比如说,现场也有类似于金匮六壬盘的辐射源,专门破坏人的脑部神经系统……” “小许,你可真是天才,我真是太佩服你了!别的女孩子,如果长得漂亮的话大多愚蠢,你可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尽管张许的解释还有漏洞,也算不上完满,但对于胡海而言这足够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拍张许马屁的机会而已,因此奉承之辞如滔滔江水从他口中绵绵而出,大有开始那个研究员唠叨的模样。 不过在张许面前,他的恭维明显没有什么效力,张许只是带着淡淡的笑,一边听一边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孟楼也同样在思考,张许的推测是非常有道理的,而且从张许的推测中,孟楼还想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说,那夜在废弃了的隐者村,他们看到的恐怖一幕。 “我想……” “我想……” 他与张许竟然同时开口,说出了同样的词语,两人相视一笑,把摸不着头脑的胡海气坏了。 “你们!”自觉没有两人间那种默契的胡海眼睛瞪得老大,他咆哮着将孟楼推翻了一个跟头,没敢向张许发火,只能将怒气发泄到孟楼身上了:“小楼,不许学小许说话!” “哈哈,我们大概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上。”孟楼借着他推的力量在席梦思床上翻了一下,接着意识到这是在张许的房里,立刻爬起来坐得端端正正的:“我们想到在隐者村那晚看到的所谓鬼魂了。” 想到那晚,数以百计的亡魂在绿色的磷火中哀嚎挣扎,胡海的脸色也变了,他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怎么了?” “那些并不是真正的鬼魂,只是幻象而已。”张许接过话来:“记得我们离开神农寨不久就发现指南针没用了吗,接着又是手机完全没有信号了。原因很简单,在隐者村附近,甚至有可能就是在村子底下,有一个大型的磁铁矿,下雨天的时候,电闪雷鸣的情况下激活了地下的磁铁,就象磁带一样,会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记下来。” “那是一个大型的金匮六壬盘!”胡海叫了起来! “差不多吧,我们在的那个晚上,正好雷击中了豫楼,所以就看到那一幕了。哼,当初隐者村的叛徒,也就是被这幻象吓走的,而且这幻象对他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张许对于当初叛徒出卖使得隐者村被屠杀、特别那么多的妇孺惨死,一直耿耿于怀。 胡海呆呆坐在那儿,张许说的这一切都只是推测,因为过于玄乎所以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不过,心思粗直的人有心思粗直的人的好处,想不明白他就扔开不想,又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奇www书q i s h u 9 9网com真陪那些人去找曹操墓?” “走到这一步,我们也骑虎难下了。”张许苦笑了一下,聚宝堂张家可以让她在蚯蚓王生死眼面前保全自己,但面对荷恩、酒井忠男和阎世铭则没有任何用处。在找到曹操墓之前,他们绝对不会放知情人脱离自己掌控,更何况孟楼手中还有金匮六壬盘。 在张许心中,还有一个更大胆的假设,金匮六壬盘与孟楼在冥冥中定然有某种联系,所以只有孟楼才会受到它的影响,比如说,因为金匮六壬盘带来的恐惧感而浑身冰冷,甚至于结上一层冰。 胡海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好奇地问道:“小许,你知道小楼身上为什么会结冰吗?” “这恐怕还是金匮六壬盘造成的……什么原因我现在还没法解释。”张许说了一句,见到胡海瞪大眼睛一副好奇的模样,她突然笑了:“我只是瞎猜的,不过,请相信女孩子的直觉,很灵的哦!” “那是,那是,小许不但聪明漂亮,还有超人一等的第六感。”胡海也无意深究,又有了称赞张许的机会才是正事。他们说说笑笑,孟楼则懒懒地靠在床边上,带着笑意看着他们。张许与胡海说着话,偶尔还瞄上孟楼一眼,她很清楚,孟楼眼睛盯着他们,心却不在这里。 从得到金匮六壬盘开始,孟楼就被众多的麻烦所困扰,一个又一个危机找上门来。如果换了别人,早就将那金匮六壬盘当作灾星扔了,可是冥冥中有种力量,让孟楼不仅没扔掉金匮六壬盘,甚至不能容忍金匮六壬盘被别人得去。想到金匮六壬盘发射的电磁波可能会影响人的脑电波,张许就暗暗为孟楼担忧,为什么这电磁波不影响别人,偏偏就影响孟楼呢? 还有,那让孟楼突然间感到寒冷甚至产生冰冻效果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在什么情况下还会再次发作,这可是直接关系到孟楼的生死! 心思粗疏的胡海或许没有注意到这些问题,但是张许与孟楼却不会忽略于此。检测的结果表明,金匮六壬盘的电磁辐射对人体是无害的,但象孟楼这种情况,会不会受到伤害就不是检测结果能说明了。 良久之后,孟楼还是那副模样,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个,这下连胡海也意识到不对了。他们本来就是损友,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在漂亮女孩面前“相互出卖揭底”几乎就是家常便饭,就算由于某种原因这次重逢之后孟楼安静了许多,可是象这样一言不发还是首次。 “小楼,你没事吧?”与张许不同,胡海是想到就说的性格,因此向孟楼问道。 “哦、哦,我没事,就是走了会神。”孟楼坐正了身躯,他不想胡海多担心,因此虚言以对。 胡海疑惑地摇头,他非常了解孟楼,孟楼越是如此,就证明事态很严重。想了想,他说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觉得发现这金匮六壬盘后,咱们遇到了好多巧合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都指向一个地方,那就是曹操墓。不管你现在担心的是什么东西,只要到了曹操墓,全部都会解决掉,我有这个预感!” 他的话刚说完,张许与孟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张许学着他的口气:“那是那是,大海不但聪明漂亮,还有超人一等的第六感……呵呵呵呵……” 胡海起初当她是在夸自己,正得意洋洋间,见她笑得花枝乱颤,突然间明白过来:“这话我觉得好熟,不是我开始夸你的吗?好你个小许,说我是女孩子!” 笑声再次在屋里回荡起来,在这笑声里,孟楼也抛开了心事,正如胡海所说,这一切,在曹操墓中终会有个解决! 十九、岳城水库 岳城水库是一座上世纪五十年代建成的水库,本来目的是防洪灌溉,但高峡出平湖之后的湖光山色,使得这儿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旅游点。这里曲径通幽风景秀丽,在附近的大山中还有“天井洞”、“十里洞”等溶洞,前几年传说还有人在这看到了飞碟,因此吸引了不少自驾车旅游的人。 站在水库边上的山顶上,孟楼极目四顾,莽莽群山间,水库湖象块闪闪发光的琥珀,呈现在他的面前。孟楼已经站在这儿足有半小时,却仿佛是看不够一般,丝毫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 和他一样的还有另外三个人,这三个人是三老头请来的帮手。听他们介绍,荷恩请来的那个穿着修士服的是美国一位著名的惩戒牧师,名叫罗兰德,非常善于对付诸如吸血鬼、狼人或是幽灵之类的灵异事件;酒井找来的那个穿着日本传统服装还戴着高高帽子的冷漠女孩,则是日本妙法八幡宫神社的当主,一个为日本权贵所敬奉的阴阳师,酒井称她阿芸;相比而言,阎世铭请来的赖长安最不起眼,看上去还有些贼眉鼠目,衣服也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蚯蚓王、生死眼和傅德高对这人却最为客气,因为阎世铭在介绍他时说他是一位“寻龙师”,而且是传说中的赖布衣的后代。 赖布衣本名赖风岗,字文俊,是宋朝著名的风水堪舆大师,最善为人相墓,对于蚯蚓王、生死眼和傅德高而言,他就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事实上,当年风水学分为南北二宗,南宗一脉多奉郭璞为祖,赖布衣也好堪舆宗也好,甚至连傅德高的阴阳宗,都是南宗的分支;北宗则以管辂为祖,孟楼的望气术与堪地术便是源自于此。两者虽分二脉实属同源,只不过由于中原战乱不休,北宗渐渐衰弱而南宗分支流派越来越多,出现了不少大师级的人物。 “发现什么没有?”胡海瞪着眼睛,颇为期盼地等着他回答,他才不管什么惩戒牧师阴阳神官或者赖布衣,他只相信孟楼的望气术与堪地术。 他问到第三遍,孟楼才回过神来:“白天望气效果不是很好,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虽然嘴巴上这样讲,孟楼心中却又满是疑惑,虽然白天不适用望气术,但堪地术却可以用。从水库附近的山川走势来看,这水库分明是一个“聚元阵眼”,可以将周围山脉河流的“气”聚集于此。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孟楼看到这时,忍不住就想到神农寨的石板地图,那石板地图上标出的全是凶山恶水,而这些凶山恶水的凶气被聚元阵眼吸纳,全部凝聚在这湖底。 “赞美全知全能的上帝,赐我真实之眼,看透眼前的虚幻!”罗兰德这时突然跪了下来,捧着银十字架虔诚地祈祷。 “他在干什么?”胡海的兴趣立刻被吸引过去,孟楼摇了摇头,还是张许的英文比较好,将罗兰德的祈祷词翻译了一遍。听到这家伙是在祈祷,胡海撇了撇嘴:“没意思。” “请赖大师指点一下我们。”胡海缠着孟楼,而蚯蚓王、生死眼和傅德高则围着赖长安。如果赖长安不在的话,他们也一定是围着孟楼听孟楼的意见,因此,当胡海见着他们在赖长安面前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嘴撇得更凶了。 “不敢,不敢,这里有西洋和尚,还有东洋的神官,还轮不到我说什么。”赖长安声音有些尖细,说出话来四平八稳,与他那令人生厌的模样很不相称。 “那我就不客气了。”被酒井忠男称为阿芸的日本女孩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汉语说得很好,只是吐字稍有些慢,赖长安说了句客气话,她便接过了话题,仿佛不知道什么是谦虚似的。 蚯蚓王眼中寒光一闪,他才不相信洋和尚,这个日本女人他更不相信,但他毕竟是老江湖,没有挑这个头,而是看向胡海。以他对胡海脾气的认识,这日本女人一副清傲的模样,肯定会让胡海忍不住出言讥讽。 出乎他意料的是,胡海只是把嘴角撇得更向下弯了,不屑的表情溢于脸上,却没有说一句话。 蚯蚓王对人情世故都极为练达,在发丘盗墓这个行当里更是第一流的人物,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是雄性荷尔蒙,也不知道什么是男人的骄傲。象胡海这样的人,只要阿芸没在他面前做什么坏事,即使这女孩狂傲些,胡海也绝不会主动去搭理。 这一点,孟楼与胡海是一样的,对待表现得过于骄傲的异性,他们的本能反应就是“我比你还要傲”。这当然是两人性格上还不成熟之处,不过,却恰好能让二人免于成为蚯蚓王打击阿芸的武器。 “根据我们妙法八幡宫的八字真言,这座水库是九煞之地,周围山川河流的煞气,被水库吸纳过来。”阿芸没有正上瞧人,仍是那副清高傲慢的表情:“我可以肯定,水库建成时发生过事故,因为我还看到了怨灵。这是怨灵的生祭,他们的死激发了水库积聚的煞气,似乎会有非常可怕的邪魔……” 孟楼仔细听着她说话,随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话语,孟楼觉得心中麻麻的,接着,那种冰冷的感觉再次出现了。这一次来得非常快,仅仅是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象掉进了冰窟窿一样发起抖来,眉毛额角都凝出了淡淡的白霜。 “我靠,又发作了!”仍然是胡海最先发现他的异样,胡海的吼声让众人的注意力都从阿芸的话中转了过来。阿芸一皱眉,被别人打断话让她心中非常不快,但当她看到孟楼身上的异常变化时,也禁不住发出惊呼声。 “阴煞!” 阿芸与赖长安同时惊呼出声,只不过一个是以日语一个是以汉语喊出来而已。孟楼此时觉得那寒意已经渐渐开始消褪了,他的身体似乎适应了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恢复的速度变得很快,片刻的时间里,他便恢复正常。因此,他向胡海与张许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无碍,然后问道:“什么是阴煞?” 赖长安看了阿芸一眼,开始他嘴上谦虚,这个日本小婆娘就真顺杆上爬,这让他心中还是有一些不快,因此这次他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等着阿芸的结论。 阿芸微闭着眼,双手结了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辞,她在念动咒文的时候非常专注,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脸上清傲的气质也被虔诚纯真所取代。这个时候众人都意识到,她头上的光环虽然绚目,可毕竟还只是十八九岁的女孩,而且长得颇为秀丽。 “咄!”念了老长一段咒文之后,阿芸猛然怒吼了一声,她的指尖随着刺出,直指孟楼的额间。她动作非常快捷,孟楼明明看到了,却不知为什么做不出反应来。站在孟楼身边的胡海隐约间看到她的指尖上银光闪动,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去一搁,将她的手挡开来。 接着,众人都看到阿芸的指尖闪动着寒光,她的食指指尖分明是锋锐的金属套指!如果被她这一指刺中,孟楼脸上肯定得破相! “我靠,你这小鬼子,想杀人是不是,还以为中国是满清民国时候啊?”胡海脖子一昂,瞪着眼就开骂了。 “驱魔除邪是妙法八幡宫的义务。”阿芸长长的睫毛撩了起来,她冷冷地看了胡海一眼。胡海向来胆大包天,无论如何也不会怕上一个女孩,但被她目光一扫,仍然打了个冷战。 这女孩的目光有鬼! 傅德高向前跨了一步,嘿嘿干笑了声:“有我阴阳宗的人在,还轮不到你们日本人逞能吧,小丫头,睁大你的眼睛,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阴煞?” 阴阳宗虽然不象茅山或龙虎山那样有名,但论起装神弄鬼驱魔除妖,确实是这个圈子里颇有实力的一支。傅德高既然自称是阴阳宗人,又说孟楼身上并不是阴煞,阿芸与赖长安也不得不慎重。仔细端详了孟楼好一会儿,赖长安首先摇了摇头:“确实不是阴煞,如果是阴煞发作,这位早就成冻尸了。” 阿芸也收回了那凌厉的眼神,她什么也没说,又跟在酒井忠男的身后。胡海对她的恶感更深,不满地瞄了她一眼:“我靠,小鬼子就不知道真心道歉?” 这样一打岔,众人暂时忘了听他们说岳城水库的风水,大伙都对阿芸与赖长安提到的“阴煞”很感兴趣,立刻就有人问起这件事来。阿芸仍是一模清傲模样,什么也没有回答,赖长安看着傅德高,似乎认为傅德高理有资格讨论这事情。 “实不相瞒,什么驱妖除魔的行当,我们阴阳宗做过许多,绝大多数都是骗人的勾当,哄那些乡野的愚夫愚妇两个小钱而已。” “但是,这些骗人的把戏里面,有一些……唔,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比如说赖大师说的阴煞吧,就是很难解释的事情。据说,阴年阴日阴时出生的阴人,也就是女子,如果死亡的时间也是阴年阴日阴时,同时她死时又有很大的怨恨话,就会阴魂不散,变成阴煞,被这阴煞附体的人,很快就会冻成冰块,三魂六魄也被这阴煞收去,成为她的力量……” “这全是封建迷信嘛,我才不相信这个!”胡海摇头打断了傅德高。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傅德高对胡海的脾气也了解得很,知道这是个不相信任何自己未曾亲眼见到过事情的家伙,也不以为意,反而是笑了一笑:“这确实是封建迷信,是我们编出来骗外行的。” “我就是说嘛!”胡海嘿嘿一笑,但他发现除了自己外,没有一个人在笑,不由得诧异地看着众人。 “虽然这是我们编出骗人的,但是,确实有阴煞存在。”傅德高停了一下,然后又说道:“这可能不是什么怨魂,或许是某种人类现在还没办法发现的病毒,甚至有可能是人的幻觉,但是绝对有阴煞存在。” “你这么肯定?”胡海还有些不服气。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因为我亲眼见过,我的师父就是死在阴煞的手里。”傅德高轻轻颤了颤。 “啊?”胡海眼睛一突:“不会吧,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想想看,陈香姬墓里的诅咒。”傅德高没有多作解释,而是提起了他们发现金匮六壬盘的地方:“那是你亲眼见到的。” 胡海想起那些哄抢陈香姬墓内文物的人们,他们大多疯狂而死,而且导致他们疯狂的原因到现在还查不出来,不过张许推测那可能是某种未知的辐射源造成的。正是在那座墓里,孟楼得到了金匮六壬盘,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孟楼出现那种冰冷的感觉。 他悄悄看了孟楼一眼,发现孟楼表情很平静,似乎这事情和自己无关一般。这让胡海心中安定下来,从小到大,出主意作决定的都是孟楼,而且孟楼几乎没有判断错过,因此,胡海相信他这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就算有什么问题,孟楼也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还是说说岳城水库的风水吧,其它的事情嘛,反正不急。”见气氛稍有些冷,张许提议道,她也不喜欢妙法八幡宫阿芸,因此直接问赖长安:“赖大师,跟我们说说吧。” 与阿芸清冷的气质不同,张许要温柔得多,她低声请求时的表情非常让人心动,就算是赖长安这样的老头也颇有好感,忍不住扯了一下自己的鼠须道:“我人家世代以寻龙为业,天下龙脉见多了,但象岳城水库附近这几座山的……相当罕见。这山势和支流原本是九龙戏珠之势,岳湖水库就是龙珠之所在,但偏偏这九条龙脉来路不正,是寻龙人所说的‘孽龙’,孽龙戏珠……大吉变大凶,原本应是九龙借着这河川之势吸取日精月华,再反哺入水,使得这儿成为所谓的洞天福地。但是,现在却相反,水库从九龙中获得的是煞气,形成聚元阵眼,将这些煞气聚于湖底。大大的不吉,大大的不吉,唉,如果曹操墓真在这样的地方,我倒要怀疑那个为他择墓的人是不是有意害他了。” “为他择墓的传说中是管辂大师呢。”张许插了一句道。 管辂是北宗的鼻祖,而赖长安是南宗的传人,可是对这位前辈,赖长安仍不敢不敬:“管辂大师如果真的选了此处,那么他必有深意。” “也许是时间太久,因为地震河流改道之类的事情,使得这里的龙脉变坏了。”傅德高恭敬地说道。 “呵呵,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不过,大师堪墓,都会将地震河川改道考虑进去。”赖长安话很和气,但是事实上否定了傅德高的意见。 听到他们说来说去,都是些让人头昏脑涨的东西,胡海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因此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到底,能看出曹操墓到底在哪吗,这么多山头,我们总不好一座一座去挖吧?” 这是关键问题,虽然他们从神农寨回来之后,手中有了两幅地图,但石板拓图只是标记了大致的方位,而墓室拓图只有进了曹操墓之后才会有用。因此,寻找确切的墓址所在就成了关键,尽管孟楼推断墓址应在岳城水库附近,可这附近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山头就不知有多少个,具体是哪儿还需要实地堪测才行。 所以,找到曹操墓的具体地址,而且是非常精确的具体地址,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这远胜过在高处看风水。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寻找古墓地址,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当地人。但是,岳城水库周围的几个村子老人说的古墓,他们一一查看过,甚至用不用打开,蚯蚓王和生死眼一铲铲下去,就知道这些所谓古墓最早也不过是明朝中期的。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他们一无所获,唯一得到证实的就是妙法八幡宫阿芸的猜测,在水库建成时确实发生过事故,二百余人落水,七人死亡。这个发现让孟楼与张许对阿芸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年纪轻轻冷傲无礼的女孩,竟然还有些真本领。只有胡海仍是不屑地撇嘴:“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这么大工程,怎么可能不出事故?” 眼见着时间就这样耗尽,众人不得不又回到最高处,查看地形,希望能找到新的线索。 “怪事怪事,适合建墓的地方我们都看遍了,可就是没任何发现。”阎世铭老头对此有些焦躁,他们这一大伙人总是在附近活动,而且里面还有外国人,迟早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因此如果再不能找到线索,他们就只有暂时离开了。 “我有个猜想!”这几天里白天跟着众人乱转,晚上还要望气的孟楼突然说话了:“我想……我知道曹操墓在哪了。” “我也知道了。”妙法八幡宫阿芸说道。 “我也是。”张许也如此说。 生死眼紧皱的眉突然舒展开来,虽然他没说话,但那种恍然大悟的神情让众人明白他也有了结论。 二十、黄龙洞 “在哪儿?在哪儿?”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曹操墓可能的位置,唯有胡海仍是一头雾水,他也不怕被嘲笑,连声追问着。 孟楼把目光投向那波光鳞鳞的水库:“就在水底下。” “水底下,怎么可能?”胡海大怔,但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水库大坝建成后,水位上涨把墓淹了?” “对!”孟楼点了点头。 水库蓄水淹没古墓的事情,在考古中时有发生,比如说著名的三峡大坝,不但淹没了大量的古墓,连白鹤梁、张飞庙这样国宝级的文物,也面临不见天日的危险。张飞庙还可以拆了异地重建,白鹤梁后它上面的历代石刻,都只有永远浸泡在水中了。 因此,岳城水库淹没曹操墓,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如果这一猜测属实,那也意味着他们寻找曹操墓的活动不得不到此结束,就算荷恩、酒井忠男和阎世铭手眼通天,蚯蚓王、生死眼技艺超群,也绝不可能把岳城水库的水全部排干,或者挖个地洞到水底去。更有甚者,很有可能曹操墓已经完全被地下水浸入,成了一座无法发掘的坟冢。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那触手可及的目标又飘到了天外,再也无法抓住了。 “我会从美国空运一套最好的潜水设备来,同时请一个最好的潜水专家。”荷恩只是呆了一小会,立刻说道。 “我带来了最好的电子设备,可以描绘地面以下五十米内的地质构造图,应该能有所帮助。”酒井忠男冷静地道。 “那么我就以台湾商人的身份和地方政府接洽,说我将全面考察这里的投资环境,借机寻找从库区搬迁的移民,看看他们口中能否找到有用的材料。”阎世铭也说道。 这三人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反应,从他们的反应结果来看,他们谁都不会放弃继续追查。孟楼现在明白,他们三个为什么能从几十年前追查到现在仍不放弃了。 从美国空运的潜水设备与潜水员,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到了岳城水库,而酒井忠男的人也以帮助当地进行地质测量和防灾减灾为名,绘制了岳城水库库底的地质结构模拟图。这种通过地震波测出的地质结构模拟图原本属于国家机密,酒井忠男竟然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搞定一切,让孟楼禁不住感叹人们的麻痹大意。 阎世铭的努力也获得了成果,从移民的老人口中,他得到一些有意思的资料,其中最让他们感兴趣的,莫过于一位姓杜的老人讲的有关“水晶宫”的传说。 库区开始移民的时候,这位姓杜的老人才九岁,正是胆大妄为的年纪,贪玩好吃是所有这个年纪孩子的天性,因此,他常和几个伙伴一起,在山里寻找各种浆果、嫩芽,有时运气好还能用小套子之类的陷阱逮着山鸡、野兔之类,当然,在漳河边上生活的他们,也没少去河里摸鱼捉虾。 有一年夏末秋初的时候,正是野果成熟的季节,他们五个小孩一起进山玩耍,在翻过三道山和一条沟涧之后,他们到了一个被当地人称为“黄龙洞”的大洞,这洞是典型的喀斯特溶洞,大约有五百米深,当地人都说洞里的水通向东海龙王的水晶宫。 杜老人他们当天玩疯了,甚至忘了回家,那个时候山野里豺狼之类的猛兽还很常见,惊惶失措的五个小孩夜里只能呆在黄龙洞中。 半夜,杜老人起来夜尿的时候,眼前一幕让他惊呆了,在溶洞里的小溪中,一道绿色的光带蜿蜒前进,隐约照亮了洞壁! 他叫醒同伴后,同伴们也都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奇心重,因此五个小孩虽然吓得牙齿发颤,却仍忍不住随着这绿色的光前进。当时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顺着这光可以到东海龙王的水晶宫,能从水晶宫里偷一两件宝物出来,就可以给他们换好多好吃好玩的。 因为只能借着水中的绿芒前进,所以他们无法判断自己走的是哪条路,但可以肯定,他们们不只走了五百米,至少跟了两个小时,他们终于看一处石门。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水流消失在石门之下,他们贴着石门倾听,在石门后面,隐约有弹奏歌舞声传来。 这声音让五个胆大的男孩认定,石门背后就是水晶宫,只要推开石门,那么无尽的宝藏就可以任他们拿取。因此,他们大着胆子去推石门,没想到那石门应声而开。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确实是无尽的宝藏,到处都是一片耀眼的珠光宝气,石门下的闪光溪流到了这儿,根本就不算什么。墙上都是巨大的会发光的宝石,地面都是凝脂般的整块玉石,而在他们周围,则是高大瑰丽的珊瑚树。孩子们被这些惊呆了,他们都在山里土生土长,几曾见过这般景象!甚至隔了这么多年,那位杜老人在形容自己所见到的东西时,他连用了两个比喻,一是焰火晚会,还有就是上海的夜景,只有他从电视里看到的这两个场面,才能和洞中所见相提并论! 正当五个小孩准备深入探宝时,他们中眼最尖的一个突然发现,在珊瑚丛中有两个金甲武士,正用冷漠的眼光看着他们。这两个一身古代将军装饰的武士,给他们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们怪异的笑容。 他们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怒喝,接着,那两个武士应声扑来。尽管胆大,五个小孩还是吓得屁滚尿流,连哭带叫地转身就跑。他们听到背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在追,但是回头去看时又什么都看不见,那溪中的绿色宝光不知道为什么也熄灭了。 在黑暗中,五个小孩又惊又怕,一路上磕磕碰碰摔跟头,完全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洞口。说来也怪,他们逃出洞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就没有了,但是已经吓坏了的五个孩子再也不敢回洞中去。 幸好,这时来找他们的大人赶到了,听到五个孩子边哭边说,大人们将信将疑,打着火把进入洞中一探,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大人们就当这是五个孩子玩疯了忘记回家后编的谎话,回去胖揍了两顿后,这五个孩子学乖了,再也不提这件事情,这事也就渐渐被人忘去。但是,在五个孩子心中,却成了一生难解的谜团。 后来水库蓄水,黄龙洞恰好在蓄水线以下,他们从库区搬走,更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杜老人说起这事时眼中仍有余悸,同时也满是疑惑。随同而行的张许拿出一张照片,正是在隐者村外拍的那些石像的照片,当杜老人看到照片中石像的笑容时,非常肯定地说,他记忆中那两个金甲武士的笑容与石像的笑容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孟楼等人非常兴奋,原本已经断了的线索终于又连了起来,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从水中找到那黄龙洞。好在酒井忠男已经完成了三维地质构造图,杜老人凭借记忆,大致在地图上圈了一块地方,说黄龙洞就在附近。 不过,无论是杜老人还是其他从库区迁走的移民,都没有听说过曹操墓的传闻,甚至连大一点的古墓都没有听说过。 众人回到住处将搜集的材料汇总,谈到这个问题时胡海问道:“按理说只要有古墓,当地人中就会有传说,哪怕不靠谱的,也会编出个故事。现在咱们听到故事了,可是为什么当地人却没说和古墓有关呢?” “曹操的墓地有些特殊,在他自己的遗嘱中,他专门说过,要‘不树不封’,也就是不堆起坟头,不种松柏不立墓碑,再加上当时这儿人烟稀少,现在的当地人都是后来迁居的,不知道这事是很正常的。”孟楼解释道。 “我靠,弄得这么麻烦。”胡海愤愤地骂了声,这些天搜集材料也好走访移民也好,都没有他什么事情,因此他都憋坏了,一开口就会骂人。 “不麻烦也就轮不到我们来弄了。”蚯蚓王也同样有些郁闷,他是发丘盗墓的行家,这儿聚集的人里,除了生死眼外他敢说其余人看过的墓还没他盗过的多,但在这关键时候他却什么事也帮不上,这让他觉得有失自己的名头。所以,这两天里他与胡海没少吵过架,不过两人也都明白他们吵归吵,至少在那三个老头眼中他们还是一伙的,不能吵到他们面前去。 胡海知道他的心思,因此有意在这方面刺他:“这可和你老蚯蚓没啥关系,都是那三个老头在忙乎。” “等吧,我想咱们收集了这么多信息,那个美国来的潜水专家应该很快就能发现黄龙洞。不管黄龙洞里是不是曹操墓,如果杜老人记忆没错的话,它肯定和曹操墓有关。”张许如此劝解道:“到那个时候,主要还是要靠王老爷子和眼爷……眼爷人呢?” 她这一问起,众人才发现,生死眼这些天似乎一直缩在自己屋子里没有出现。 蚯蚓王似乎知道生死眼在做什么,他摇头道:“眼爷有他的事情,他要做些准备。” 孟楼心中一凛,想起那个在袭击中身亡的蚯蚓说过的话,生死眼额间那道黑斑能够看到某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的时候,那种冰冷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荷恩请来的潜水员不愧是业内精英,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找到了黄龙洞的准确位置。而且,他还潜入英龙洞中大约一百米,据他所说,黄龙洞拥有难得一见的溶洞美景,而且进洞后地势不断走高,大约过了九十多米就在水线之上了。 也就是说,他们进入洞中只要潜水九十多米就可以,有这位精英的帮助,就连三老头这把年纪,也可以完成这一点。 了解情况之后,三个老头迫不及待地决定了入洞探险的时间。八月七日这天,他们乘着几艘观光用的摩托艇来到那位潜水员确定的地点,全副武装地潜入水中。 比起那些被环境污染所困扰的名湖,象是太湖、西湖和巢湖,岳城水库的水实在是干净得要命。他们潜水的这地方,正好处于水库中间,更是没有受到什么污染,所以即使是在十多米深的水下,有效视距仍有二十多米。水下没有什么水藻,鱼类也不是很多,偶尔有两条谁也叫不出名字的从他们身边游过,对这群不速之客毫不理睬。 黄龙洞的洞口很大,那位潜水精英在最前,他后面是被手下扶着的三个老头,孟楼、胡海与张许托他们的福,也弄到了一整套潜水装备。进洞之后,他们打开头盔上的探灯,防水探灯射出的光柱击破了黑暗,但并不能带来多少光明,因为水中有大量碳酸钙的缘故,他们周围呈现出一片昏黄色,象是大块的树脂。 孟楼还是第一次潜水,因此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他可以感觉到水在身边轻轻流动,流向洞中深处,这证明黄龙洞里确实有一条地下河,不过水流这么和缓,也说明那地下河并不大。 在他身侧,被水浸泡着的洞壁上凝结了许多碳酸钙,各种颜色的碳酸钙在探灯照射下,反射出模糊的光,这让黄龙洞里有如迷梦,什么都变得不真切了。由于水的腐蚀和冲击作用,洞壁和洞中的石头,有着各种各样的姿态,有的象人在匍匐,有的象兽在奔腾。孟楼去过不少溶洞,但象这样在水中观赏还是第一次。 水中前进的速度非常慢,一百来米的距离,足足花了十分钟时间,随着地势的上升,他们终于从水里钻了出来。 “这里的空气相当好,可以呼吸。”那个潜水员摘下头盔说道。 众人纷纷摘下了潜水头盔,虽然黄龙洞不小,可是钻进这三十多个人后,还是显得有些挤。胡海脱了潜水服后,拿着探灯四处乱照,孟楼担心他闯祸,不得不跟在他的身边。见他们两个已经开始行动,三个两头也没说什么废话,让自己的手下掺着走向洞中深处。 这是一座天然溶洞,从半空中垂下的石钟、地上拔起的石笋,都是水滴经过数十万年努力的结果。与水中飘浮起来的碳酸钙不同,这里的石钟乳无论是蓝是紫是白色,都呈现出半透明状,探灯的强光照射下,更是显得光彩夺目。顺着洞壁前进,大约又走了两百余米,地势便到了最高点,由上坡开始变成下坡了。地面上开始出现了涓涓细流,这由洞顶滴落的水滴汇成的小溪,在钟乳乱石间蜿蜒,带着清咧的寒意,时不时隔断他们前行之路。 一直到了洞底,那小溪消失在岩缝中,他们却什么都没发现。 “散开来找,都仔细一点!”阎世铭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在洞中发出沉闷的回音,让人听起来都有些吃力。 孟楼胡海和张许自然呆在一起,与三老头、蚯蚓王迫切要找到线索不同,他们边找还边观赏周围的景色。张许带的大容量数码相机时不时闪着亮光,记录下他们发现的奇石异景。 事实上,他们如此放松原因很简单,孟楼可以肯定,这样找是找不出名堂来的。杜老人口中的“水晶宫”如果那么容易发现,当地人早就进去了,如果杜老人说的不是梦噫之语,那么通往“水晶宫”必然另有方法。 经过一个多小时搜索之后,黄龙洞里几乎每一个小洞都被他们翻过,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三老头让手下继续搜索的同时聚在一起,他们必须商量一下,寻找新的办法。 他们嘀咕了一阵,将蚯蚓王和赖长安等人又请到一起来,这次出面的是酒井忠男:“诸君是专业人士,各有所长,要寻找通往水晶宫的途径,只有依靠诸君,拜托了!” “我觉得有一个地方可疑。” “我有一疑……” 孟楼与赖长安同时出声,两人对望一眼,孟楼眼中是敬意,而赖长安眼中则是疑惑。 “赖大师先说,赖大师先说吧。”三老头并不清楚孟楼与蚯蚓王之间的关系,在他们眼中孟楼是蚯蚓王或生死眼的后生晚辈,所以并不重视孟楼的话。 “还是请这位小友先说。”赖长安客气地说道。 “大师是寻龙世家泰斗,我就献丑了。”与阿芸那种冷傲不同,孟楼在说之前还是先向赖长安表示了一下敬意,他看出这位赖布衣后裔技艺或者精深,但心胸却并没有那么宽广,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没事找事那是胡海的行事风格。 二十一、暗藏杀机 孟楼说的可疑的地方不是黄龙洞深处,而在他们从水中上岸处。 “我们进洞后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水流,虽然水流得很缓,可这证明了洞里有一条地下河,一开始我们都认为通往杜老人说的水晶宫的路肯定在黄龙洞里,却没有想到黄龙洞下面。我想只要我们回到水里,就可以找到那条地下河,而着地下河便能抵达水晶宫了。” 孟楼说的很肯定,显出强烈的自信,赖长安在旁听了不住点头。 其实论起观察力细致,这里谁也比不上张许,但她象别人一样受习惯性思维影响,认为杜老人既然说了他们是在洞中找到前往水晶宫的路,那么入口就一定在洞里。她们忘了一件事,黄龙洞现在被水淹了一小半,被淹的水下部分其实也是黄龙洞的一部分。 “小友说得极是,追寻龙脉时不仅要看山势,也要看水脉,我看那水脉绵而不绝稳而不疾,正是一条小隐龙,顺着隐龙,可得龙穴。”如果说孟楼的话只能让众人将信将疑,那么赖长安的支持就显得有力量多了,他说完这话后,那个潜水精英立刻被荷恩赶下了水。 “孟楼兄弟,我有一个疑问。”众人在水边等待结果时,傅德高跟在孟楼身边问道:“如果入口真在地下河的话,当初杜老人他们是怎样进去的,他说的故事里,明明就是走进去,而不是潜进的。” 孟楼说道:“这个问题现在我也没法解释,不过……我想只要找到了入口,很快我们就会有答案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众人面前的水突然翻滚了一下,无数气泡从水中升了起来,然后是一片殷红。孟楼神情一紧,抓住张许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胡海几乎同时举起了枪。在他们两人做出准备时,那位妙法八幡宫阿芸一直低垂的眼突然撩起,目光寒光四射。 “那个潜水员死了。”生死眼瞪着泛起红色泡沫的水面,简单而生硬地说道。 那个潜水员的技术非常高超,在水下也有很强的生存能力,随身还携带着水下发射的钉枪,就连虎鲨在这钉枪前也要退避三舍。可是生死眼瞪着水面说他死了时语气非常肯定,仿佛他看到了什么。 想起蚯蚓在介绍生死眼时说他额间的那只眼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张许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约又过了一分钟,那个潜水员终于浮了起来,他上半身露出水面,一动不动地在水上飘浮,荷恩的人去拉他,却将他从水中完全拉了起来。众人惊呼了一声,张许更是侧过身去不敢看,原来那潜水员浮上的只是他的上半身,他的腰以下部分已经完全消失了。 钉枪还背在他的背上,甚至没有取下。 是什么可怕的存在,让这位精于潜水甚至可以在水下与鲨鱼搏斗的潜水员,毫无反抗地被撕成了两半? 孟楼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处生起,这寒意与此前那种让他冻结的寒意不同,此前只是一种预感,而现在他是切切实实地面临着危险,极度危险! 不过,对于这具尸体,除了张许吓得面无人色外,所有人表现得都很镇定,蚯蚓王生死眼倒还罢了,那三个老头早年也是从尸体堆中滚出来的,就连妙法八幡宫阿芸也面不改色,这让胡海啧啧称奇。 他倒是忘了自己虽然当过兵,可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这一事实。那次去神农寨途中遇袭,他虽然开枪杀了人,可与现在比那场面要干净得多了。 “你,下去看看。”酒井在用日语与妙法八幡宫阿芸交谈了一句后,向一个手下命令道。 那个手下没有露出惊惶的表情,相反他非常沉稳,重新穿好潜水服后,他甚至没有忘记从潜水员的半截尸体上拿走钉枪。他很快就消失在水中,那水里还带着血色。 大约过了五分钟,水面上再度扬起波澜,象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搅动一般,然后,又是一股血沫从水下喷出。 “他也完了。”生死眼冷涩的声音响起,随着他的声音,酒井忠男的那个手下也从水中浮了起来,这一次先浮起的是下半截身子,然后才是上半段,钉枪仍然抓在他的手中,没有任何发射过的迹象。 这一次,谁都无法保持镇定了,潜水员之死可能是疏忽意外,而酒井忠男手下的死,那绝对不会是意外! “你们去!”酒井忠男青着脸,向蚯蚓王一指。蚯蚓王目中凶光暴射,水下的危险是什么还没摸清楚,这个时候冒然下去,结果会非常危险,酒井忠男这明摆着要让他们用命去探路。 但是,他发现三个老头看着自己一行的眼神都是冷冷的,突然间,蚯蚓王明白了,这三老头对他们,根本就只是利用而已。现在曹操墓的线索已经找到,他们一行几乎失去了价值,既然是合作,三个老头三方合作岂不远胜再加上他们几个人? 生死眼的目光不带任何生气,他瞄了三个老头一眼,然后与蚯蚓王交换了一个眼色。 “都穿上潜水服,我们一起去,人多更有把握。”蚯蚓王说道。 胡海撇着嘴,他手中握着枪,根本无意去送死,他自信三老头不敢冒险逼迫他和孟楼,因此毫不在意。 但是孟楼却拉了他一把,穿起了潜水衣,虽然对此很不理解,胡海还是照做了,他甚至也从那个酒井忠男的手下半截尸体中拿过钉枪。张许微微迟疑了会儿,也将潜水衣穿在了身上,就连傅德高都闷声不响地做好了潜水的准备。 再加上仅存的那个蚯蚓,他们七个从隐者村里幸存下来的人,不得不再次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其它原因,入水之后,孟楼觉得有股血腥味儿直扑鼻腔。七人缓缓潜行,最初是胡海在最前,但很快生死眼与蚯蚓王分别超过了他。胡海还想争这最前的位置,却被生死眼与蚯蚓王推开,孟楼也从后面拉住他,向他做了个手式。 这个手式胡海看得很明白,要他见机行事。虽然心中不乐意,但是胡海还是拖着钉枪走在后头。 顺着水流的流动方向,他们很快找到了暗河的入口,那是在一块下垂有如门帘的巨石之后,虽然狭窄了些,但只要半蹲下身子,他们就可以钻进去。生死眼与蚯蚓王非常谨慎,他们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块巨石,在水中无法说话,两人就比着手式交换意见。 这时,三个老头的手下也纷纷入水,他们是来监视众人行动的,但他们似乎在害怕什么,因此都远远地呆着,没有谁敢靠近。过了会儿,生死眼终于行动了,他蹲下身子开始向巨石下钻过去,但是他又没有整个人钻进去,而是贴着墙靠好。 蚯蚓王回头向孟楼伸出食指勾了两下,孟楼明白他是召呼自己过去,便轻轻划向他。胡海向他示意由他先过去,孟楼摇了摇头,做了个让他安心的手式。 “蚯蚓王与生死眼盗了无数墓,他们对于古墓比在这里的任何人都要熟悉,他们让我过去,一定有他们的理由。”怀着这样的想法,孟楼来到了蚯蚓王的身边,蚯蚓王拉住他,两人一起钻进了那暗河口。 暗河口本来就很狭窄,三个人都挤进去,几乎将这河口都塞住了。蚯蚓王缓缓前进了会儿,突然塞了样东西到孟楼的手中,孟楼握住那东西,那是一块河底到处可见的卵石。 孟楼向蚯蚓王投出询问的眼神,蚯蚓王晃了晃自己的手,他手中还有一块卵石,然后,他指了指两人头顶的一道石缝,将手中的卵石塞了进去。 卵石并不能将长长的石缝完全堵住,但是蚯蚓王将卵石塞进去后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再也没有动,透过潜水镜,孟楼看到他脸上表情相当严肃,心中不由一凛。 蚯蚓王向他笔了一个手式,示意他回去。孟楼略一思忖,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回头向傅德高招手。 就象蚯蚓王教他一样,孟楼把傅德高召来后,两人缓缓前进。大约前进了五米,他们发现暗河顶部又出现了一道长缝。不用孟楼示意,傅德高便抓着卵石塞进了石缝里,然后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傅德高也没少做过盗墓的勾当,刚才看了生死眼与蚯蚓王的情形之后,他就知道他们在破坏机关,因此有样学样。 蚯蚓王之所以挑选孟楼做这个传递消息者是经过三思的,且不说胡海与张许会信任并听从孟楼,傅德高曾从被孟楼救过性命,而尚存的那一个蚯蚓则亲眼看到了是师傅让孟楼做这事也会接受。他们七人现在生死都被拴在一起,在这危机四伏的暗河中,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因此自私如蚯蚓王也不得不考虑如何尽可能保护众人。 起初的时候,他们前行的速度尚慢,熟悉后便快了起来。十分钟后,他们便推进了五十余米,而三老头的手下,这时也开始进入洞口了。 蚯蚓王突然拍了拍孟楼的肩膀,示意他回头,孟楼回头向暗河口处望去,探灯在水中照不了多远,因此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那慢慢前移,紧接着,他听到水中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暗河口突然间象是闭起的嘴般合拢了一下,然后那个身影周围泛起大团的红色。孟楼心中一突,他现在明白那个潜水员和酒井忠男的手下是怎么死的了。 在那石缝中,一定有什么机关,当人从石缝下游过时,那机关会被激活,然后大铡刀从天而降,将人铡成两截! 蚯蚓王嘴边吐出无数气泡,孟楼看了他一眼,对于后面那人的死,他没有露出丝毫同情,而是在笑,无声地冷笑。 很显然,蚯蚓王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才提醒孟楼回头看。三老头逼蚯蚓王下水探路,已经激怒了蚯蚓王,他的心胸本来就算不上宽敞,自然会寻找机会报复! 寒意再次从孟楼的椎尾升起,让孟楼不寒而栗。人心,远比墓里那些神秘古怪的东西更为可怕,谁知道现在与他们同仇敌忾的蚯蚓王,什么时候会和他们算起老帐? 蚯蚓王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又继续前行,接下来数十米里,他们都没有看到可疑的石缝,想来布置机关的人也明白,闯入者既然能闯到这儿,再在石缝中布置同样的机关是没有意义事情了。 就象黄龙洞一样,这里的地势先是向下延伸,大约过了一百米之后,又开始向上了。他们有蚯蚓王生死眼这样的专家在,前进的速度相当快,没多久,三老头的人在他们后面只剩余一些昏暗的光点。从水中传来的杂乱声音来看,他们至少又死了三个人。 到了距离暗河口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时,最前的生死眼又放慢了速度,他在石壁上摸索着,似乎发现了什么。蚯蚓王也掏出一柄小铲,用力从洞壁上铲了一些沉积的泥土,然后放在眼前仔细观看。 两个盗墓专家互相笔划了几下,似乎又达成了共识。接着,蚯蚓王拉过胡海,向对面示意了一下,胡海虽不爱动脑,可也不是笨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举起钉枪,向着前方瞄准,然后扣动了扳机。 钉枪激射而出,带着背后长长的绳索迅速飞向前方,这钉枪的威力相当大,孟楼可以感觉到它激起的水波和冲力。然后,从钉枪飞过的两边洞壁里,数十只铁矛探了出来,如果有人这时正从中经过的话,结果必然是被扎成蜂窝! 蚯蚓王与生死眼又在洞壁上摸索了会儿,然后做出安全的手势,他们从铁矛间挤了过去。这些铁矛已经锈蚀得非常厉害,但是孟楼丝毫不怀疑它们的杀伤力,事实上,锈迹在某种程度上使这些铁矛更加危险。 穿过这些铁矛后,蚯蚓王还回过头来看了看,似乎很惋惜的样子。孟楼知道,他是在惋惜这么好的机关没有留下来让三老头和他们的手下应付。 此后的道路似乎就要安稳得多了,他们一路上浮,又过了三十米左右就浮出了水面。但很快孟楼就发现,他们登上的只是一小段六十多米长的高地,过了这段高地,便又是大段的水路了。 “估计他们还有十分钟会过来,等等吧。”蚯蚓王摘下潜水头盔后露出狡猾的笑容,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那些机关是什么,我靠的,好狠。”胡海迫不及待地问道,在水中不能说话,他早就憋坏了。 “刀轮。”生死眼简短地吐出了两个字,知道从他那儿得不到更多回答了,胡海有些不情愿地望向蚯蚓王。 胡海的枪法和力量还是挺让蚯蚓王重视的,虽然两人一直斗嘴吵个不停,蚯蚓王心中也转过不知多少次暗算胡海的念头,但至少三老头还在,蚯蚓王就必须借重胡海的战斗力。因此,在翻了胡海一眼后,蚯蚓王说道:“那刀轮是古墓里比较少见的一种机关,我和眼爷看了,估计是借助水力推动机关。只要我们从下面游过去,激起的水波就会发动机关,上面的刀轮无声无息地斩下来,你越是小心就越躲不开。但这刀轮也有弱点,我们用卵石堵住石缝后再过去,激起的水波小,刀轮就算斩下来也会先被卵石卡住,在水里这不需要多少力气。” 胡海象个孩子似的瞪大眼睛,很快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个杜老人说他们进来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啊,如果刀轮这么厉害,他们几个小孩早该挂了!” “他们是运气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黄龙洞里地下水被抽干了,所以露出水下的这条通道来。那个时候不是正在修水库吗,我估计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他们逃出洞后,水又涨了起来,将这条通道淹没,所以村民再进来就什么都没有看到了。”蚯蚓王有些不耐烦地解释了两句,然后谨慎地说道:“再往前行你们要当心,我和眼爷会保护你们。小心那三个老头的手下,我看他们是起了杀心了,哼哼,他们以为请来了三个老手,就用不着我们了,如果不让他们吃点亏,还以为我们全是吃素的!” 孟楼心中一动,明白了蚯蚓王的用意,刚才发现那机关后,他原本有机会去提醒三个老头,但他没有做,一方面是报复酒井忠男,另一方面也是向三老头显示自己的实力。现在曹操墓的具体地址大致可以知道,三老头带来的那三位看来也都是解决墓内诡异事件的专家,他们七人的利用价值确实已经不多了。 正当他思索这件事情的时候,冰冷的感觉再度袭来,而且这次非常强烈,只只是几秒钟时间,他的眉梢发角就凝结出了冰霜! 象是有某种神秘而恐怖的力量逼近了他,他感觉到那种力量的危险,他浑身颤抖,几乎无法控制地想要逃走。 二十二、水中惊魂 他的身体反应很快就被发现了,胡海紧张地扶着他,连声问道:“怎么样,你怎么样了?” “没事……”孟楼虽然身上冰冷,但是与此前几乎被冻结不同,他的精神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恍惚中。他说了句没事,然后沉默了会儿,又说道:“我有种感觉……接下来的水路似乎有危险。” “我们来起一直有危险。”蚯蚓王说道。 “不一样……与那些机关不一样……”孟楼解释道。 然而,生死眼突然打断他说话了:“这块高地是人工的。” 生死眼的话很简短,但让众人都是一怔,这个时候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从这向前望去,洞里要宽阔得多,两边洞壁间的距离从两三米突然增加到了十五米以上,而且隐约可以看出,水下更为宽敞。如果说面前的洞是一个葫芦的话,那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这葫芦最窄的嘴部,而他们脚下的高地则是塞进葫芦嘴的塞子。生死眼的话说完没多久,张许轻轻啊了声,开始接二连三的血腥场面让她害怕,现在镇定下来后终于恢复了平时的睿智:“这里象是一个塞子,似乎是要把那边的水堵住。” 为什么要把对面的水堵住?从前面经过的机关来看,当初改造黄龙洞暗洞的人当然不会是为了给后人留下上岸休息的方。以着那水转刀轮的阴险,在这之后,应该也有极其危险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孟楼借着探灯的光仔细打量着前方,以他们所处的“塞子”为界,再往里空气变得湿冷起来,而且洞壁上长着许多蕈类植物,在某些较为平坦的地方,他甚至可以看到类似于蕨的植物存在。前方的水中有许多半透明的鱼儿,或许是因为生长在黑暗中,它们的睛睛都明显褪化,甚至消失。这些植物和鱼类,没有一样是孟楼能够叫出名字的,仿佛塞子里面就成了另一个世界。 他们没等多久,三老头一伙便赶到了,他们本来有二十八个人,现在还剩下二十三个,除去最先被水转刀轮杀死的潜水员与酒井忠男手下,他们又折损了三个人。 孟楼从三个老头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愤怒,相反,他们对蚯蚓王的态度更为热情。但是,孟楼明白,这三个老头现在恐怕撕碎蚯蚓王的心都有了。只不过经历水转刀轮与矛阵之后,他们都知道,至少在这洞中,他们是不能得罪蚯蚓王这些盗墓贼的。 “这儿不对。”上来后那个日本女孩阿芸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有什么不对的?”胡海仍然满是好奇。 “有……很危险的东西。”阿芸没有理胡海,而是用日语向酒井忠男说道。 酒井忠男沉着脸环视众人,将阿芸的话用中文重复了一遍,蚯蚓王与生死眼对望了一下,嘴角微微露出讥嘲的笑容。 明知前方有危险,众人中还是没有谁提出回头,他们的准备非常充分,立刻就有人搬来了四艘充气皮筏,这种军用皮筏折叠起来相当一个背包大小,用的时候只要拉开口子立刻自动充气,很快就会膨胀成能载上十人左右的皮筏。 蚯蚓王一行仍然在第一个筏子上,胡海是唯一不需要划水的人,他拎着钉枪趴在船头,头上的探灯照亮了前路。三老头这次不敢离得太远,他们的筏子就在后面不到十米的地方跟着,同样,在他们的筏子上,也有人持枪守卫。 孟楼一面划水一面观察着水下,探灯的光可以照射到大约三米深的水中,这儿的水因为没受污染的缘故,非常清澈,水中有不少半透明的鱼类和浮游生物,看上去倒也生机勃勃。这些鱼类大概从来没有接触过光线,对于探灯的光很好奇,它们的眼睛虽然完全褪化,可对光线的变化还是相当敏感,因此不断地追逐在皮筏下面。 这让孟楼心中稍安,这些黑暗中的生物对于危险有远超人类的预感,它们既然跟在筏子边上,证明孟楼一行现在还是安全的。 然而,这个念头才闪过,那些鱼类和浮游生物象是炸窝了一样,惊惶失措地四散逃开,孟楼心中一凛,那些强烈的冰冷感觉再度袭来! 紧接着,他看到在水的下面,两道红色的光芒闪起,象是一双仇恨而愤怒的眼睛。这两道红光只存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短暂得孟楼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他浑身一抖,片桨几乎从手中滑落,当他惶然抬头时,却发现周围的人对此似乎一无所觉! “是我的幻觉吗?”孟楼心想。 皮筏继续向前,然而,那些追逐在皮筏后面的鱼类和浮游生物却再也没有出现。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前方和水底的缘故,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大约五十米处,一个巨大的身躯缓缓从水中升起,然后又沉了下去。 皮筏的速度不算快,因此十多分钟后,他们才划出了不到五百米。这段距离中,孟楼一直在关注水下,但水下非常平静,甚至连旋涡也没有一个。这让孟楼再次怀疑,自己开始看到的类似于红色眼睛的东西是不是幻觉。 就在这时,乘在最后一只筏子上的人里,有人突然大叫起来。 “眼睛,红眼睛!” 那人叫得非常响,在这沉寂了数千年的洞中,更是震耳欲聋。倒数第二张筏子中的阿芸猛然站了起来,她炯炯的眼神投入到水中,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对酒井忠男说了一句话,酒井忠男伏在皮筏上,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敌袭!” 紧接着,突突突的枪声响了起来,后面三艘筏子上,都有人拎着枪对水下疯狂扫射。 孟楼强自镇定,在别人都回头观望的时候,他再次向水下看了一眼。 那两道红光又是一亮,这次亮的时间长了些,足有两秒钟,然后孟楼发现这两道红光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水下!”他怒吼着扔下了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支撑让他完全忘了恐惧,他甚至在第一时间拔出手枪,对着从水下逼近的红光拼命射击。 原本平静的水面刹那间被掀起了巨浪,或许是他射击的缘故,那对红光稍稍偏离了一点,并没有直接扑中他们的皮筏,而是从皮筏的左后方腾空而起。在慌乱中,借着探灯的光,众人发现这是一只象巨蟒一样的怪兽! 它露出水面的长度足有五米以上,直径超过一米五,那两点红芒,果然是它的双眼! 尽管它没有直接扑到皮筏上,可是它那庞大的身躯带来的冲力和水浪,已经足以将皮筏掀翻。皮筏倾刻间就倒扣在水面上,而原本在皮筏中的人们则全部浸泡在水中。 胡海本来站在皮筏最前面,因此当巨兽从水中冲出的时候,他只来得及骂了声“我日”就落入水里。在水中,他看到巨兽没有离开水面的身躯还有十米以上,一阵慌乱之后,他举起钉枪瞄准,但立刻又放下了。 这家伙如此巨大,如果一击不中的话,它疯狂起来恐怕没有人能活下来!必须寻找机会,寻找一击必中的机会! 胡海正在寻找射击机会的时候,后面筏子上的人已经调转了枪头,巨兽让所有人都觉得恐怖,他们几乎是本能地向巨兽露出水面的身躯扣动扳机。巨兽庞大的身躯使之成了活靶,一瞬间至少有数十发子弹击中了它,让人恐怖的是,这么多子弹除了让巨兽狂性大发外,竟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被激怒的巨兽转移了目标,它在水中猛然折转,飞快地扑向后面的筏子。但是,后面筏子里乘的是三老头,他们的手下火力相当猛,除了有微冲外,甚至还有狙击步枪和霰弹枪。 当这两样武器发声后,巨兽原本肆无忌惮的前冲立刻变成了翻滚,在搅起滔天的浪花之后,巨兽突然间潜入了水中。 “杀死了?”酒井忠男问道。 “没有,只是……受了伤。”阿芸目光仍在水下逡巡,她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 “霸下……是霸下,这里竟然有霸下,果然是黄龙洞!”赖长安在最后一艘皮筏上激动地喊着。 霸下是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也被叫作赑屃,形状象龟,只不过嘴中生有利齿,虽然龙生九子只是传说,但有人认为这其实是上古恐龙时代剑龙的残余。事实上对于龙本身是否存在,离现在最近的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里黑龙江曾经出现过的困龙传闻,而且那传闻的当事人现在尚有健在者。 孟楼趴在倒扣的皮筏上,点了点人数,发现他们一个筏子里的虽然全都浸在水中,但好在人都无恙。 “快翻过来,立即离开!” 生死眼的声音传了过来,无论那巨兽是不是霸下,如果开始的射击没有击杀它的话,那么它再次回来时,等待众人的肯定是惨烈的报复。 显然,那巨兽就是这片水域的王者,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与它抗衡,这让它有些大意,所以才在众人手中吃了亏。但只要它反应过来,潜伏在水中寻找袭击的机会,那么就凭众人手中的武器,恐怕不能给它造成多少威胁。因此,生死眼的话让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们意识到危险并未远离,原本落在后面的三艘筏子明显加快了速度,当他们从倾覆了的筏子身边划过时,甚至没有多看落在水中的人一眼。 水中的巨兽如果是霸下的话,那么留下这一只筏子和筏子里的人作饵,其余人顺利逃脱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孟楼在最短时间里明白了三个老头所打的主意,现在他们这艘筏子上的人就只有靠自己了。 “狗日的!”蚯蚓王愤怒地咆哮着,他咬着牙想将筏子托起,但是虽然皮筏子不重,可是在水中却无法借力,他的努力没有效果。张许清脆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一起来,我喊一二,一起用力!” 他们分成两边,当张许喊一二的时候,皮筏一侧的人全力将皮筏抬起,而另一侧则拼命将自己这端压入水中。接连试了四次,皮筏终于翻了过来。 孟楼喘着粗气,将口中灌进的水吐了出去,然后挣扎着爬上皮筏。当他把张许也拉上皮筏时,猛然看到就在他们的筏子之下,霸下的那双红色眸子闪了一下。 “糟糕!”他才呼出声,他们身边的水流象是被龙卷风吸起一样破空而起,带得这皮筏也凌空飞了起来。那只霸下竟然一头撞上了皮筏,并且头顶着皮筏象是疯了般飞速前进。它游动的速度极快,几乎不亚于一辆狂奔的摩托车,与它巨龟的外形一点都不象,片刻间就冲出六十多米,甚至超过了三老头的皮筏。 三个老头和他的同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霸下顶着皮筏飞速前进,象是要送他们一程般。而那只皮筏上无论是孟楼还是胡海,没有一个人还可以站住,都不得不趴了下来,用力抓住皮筏上绑包裹用的网绳,防止被这惊人的速度从皮筏上甩飞。 那只霸下大概非常愤怒,在疾冲了一段后,它高高跃起,然后再度钻入水中。随着它飞起的皮筏,在孟楼他们的惊叫声中被抛出老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喀喀”巨响,然后卡在两根倒垂而下的石钟乳间不能动弹了。 幸运的是,皮筏子上的人都只是受了点擦伤,他们现在虽然悬在二十多米高的半空之中上下不得,可这也使得他们暂时从霸下的攻击中脱身,霸下再次从水中钻出时,目标便转向了另三艘皮筏了。 “靠边,靠边!”赖长安大喊着,借助探灯的光芒,当别人的注意力都被巨霸下吸引的时候,他发现在水边洞壁上有一段向上延伸的斜坡。 在水中,那只霸下神出鬼没,他们虽然有现代化的武器,可是很难拿它怎么样。把它吸引上岸后就不同了,在岸边那只霸下不能进行水下突袭,本领至少小了一半。 可是,他们虽然全力划水,但怎么比得过霸下的速度。离水边还有二十米的时候,霸下已经追近了他们,他们不得不暂停划水而是举枪射击,但霸下似乎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在他们举枪的同时迅速潜入水中。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在探灯的照射下,一阵狂涛破水而出,那霸下猛然张大了嘴,锋利的牙齿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冲着阎世铭所在的皮筏就咬了过来! “弃筏,跑!” 阎世铭毕竟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他虽然喊了出来,但他的身体却跟不上动作,他虽然做出了最正确的决策,可是自己却呆在皮筏上没有动弹。不过,他的保镖还算忠心,一左一右将他架起,在霸下的血盆大口来临之前弃筏而走。 “喀咤!” 随着霸下巨口的合拢,那只皮筏连同皮筏上的东西都被一口咬成两截。霸下不知道自己咬着的并不是活物,它虽然聪明但几乎没有接触过人类,因此将自己咬住的皮筏当作了闯入者的主体部分,一旦咬住之后就不肯松口,迅速向水向潜去。这给了阎世铭逃命的机会,他那两保镖水性相当好,加上众人身上都穿着救身衣,因此很快便游到了水边。 这时其余两艘皮筏已经靠了岸,众人七手八脚努力,将皮筏拖了上去。惊魂稍定之后,他们再清点人数,发觉阎世铭的人又少了两个。 “快向上爬,它又来了!” 悬在半空中的孟楼一直盯着水中,他发现水中霸下眼中红光再次闪亮后立刻警告道。三老头顺着那斜坡向上方冲过去,才冲出没几步,背后“哗啦”的水声响了起来,霸下从水中飞腾而出,带起的水浪将他们打得透湿。霸下上半截身躯腾出水面后环首四顾,发现它的攻击目标全部上了岸,稍迟疑了会儿便跟着冲了过去。 “快爬,快!”看着霸下向众人扑去,孟楼怒吼着,但是人的速度毕竟没有霸下速快,仅仅两秒钟时间,霸下便追到了岸边,然而,让众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到了岸边的霸下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后便嘎然而止,再也没有前进一步! “它不能上岸?”悬在半空中看热闹的胡海好奇地问道。 “原来开始那段人工坡,就是为了关住它的,有了那人工坡,它就永远得呆在这里面!”张许立刻想到他们开始的疑惑。 见霸下并没有追上来,三个老头一行稍稍安心了些,他们中胆子比较大的甚至回过头来观察这霸下。霸下嘴中还叼着半截皮筏,一对火炬般的红眸恶狠狠地盯着众人。 霸下的双眸中凶光四射,看得出它似乎有些急躁,但对于岸上它又有本能的恐惧,因此只是在水边怒视着众人。 “该死的!”荷恩的一个保镖反应过来,他离霸下最近,因此举起枪就要射击。突然间,霸下再次腾出水面,这一次它没有腾很高,可整个身躯都露了出来,超过十五米的长度让人类在它面前显得非常渺小。孟楼在半空中叫了声“小心”,然而为时已晚,霸下右前腿狠狠扫了过来,将那个开枪的保镖和他身边四个人全部扫入水中! 二十三、水晶宫 这五个人的惨叫非常短暂,孟楼心中突一跳,旁边生死眼已经做出了判断:“骨头都碎了,没救。” 果然,五个人的身体被扫入水中,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飘在那儿不动了。霸下并没有因为伤了五个人而停止,它再次潜入水中,似乎又在寻找机会。三个老头和他们的手下扔了皮筏拼命向后退,顺着那斜坡爬了足有三十米都不敢停下来,他们贴着洞壁小跑着前行,好在这斜坡向上渐渐成了一条小道,就是贴着墙走有些困难。 “在跟着他们。”孟楼一直注意着水下,霸下果然没有放弃,水中时不时有红色的光闪烁,一路尾随着三老头一伙前行。除非能杀死或重伤这只霸下,否则的话,恐怕他们就要被堵在这里进退不能了。 不知道是出来换气还是监视众人的行动,那只霸下再度浮出水来,虽然它也中了不少枪,可是对它而言那只是些皮外伤。它叼在嘴中的皮筏气已经漏光了,不过因为筏子上绑着不少东西,所以还是老大一团。霸下也不将之吐掉,而是在努力吞咽,因此嘴巴张得老大。探光偶尔照在它的血盆大嘴之中,看到里面流淌着不知是水还是口水的津液,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射它的嘴,射它的嘴!”张许尖叫起来,他们现在虽然被挂在半空,但至少比被追杀要好些,因此她冷静下来,终于想到了解决这只霸下的方法。 三个老头都是财大气粗的角色,为了这次冒险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乘上皮筏时,用网兜将许多探险物资牢牢绑在上面,比如说潜水用的氧气瓶、升火用的小型液化器罐,现在卡在霸下嘴中的就是这些东西。张许的尖叫提醒了那些保镖枪手们,霸下身上的甲壳坚逾钢铁,可它的喉咙里却是嫩肉! “砰砰”的枪响声几乎是同时传来,随着这枪声,霸下那张得老大的嘴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氧气瓶加小型液化器罐在一起,不亚于是一个小型炸弹,在这近乎封闭的洞中爆炸后,所产生的声音几乎要把从人的耳膜震破。火光与浓烟中,那只霸下迅速沉入水里,在探灯照射下,它沉没的地方泛起大团大团的红色泡沫。 “杀死它了吗?”好几个人同时提出这个问题,大爆炸造成的回声还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这使得他们根本听不到自己的话语。 许久之后,声音终于平静下来,那片泛红的水面微波轻漾,那只霸下大概真的死了。 “可惜,这是霸下,龙生九子之一啊,霸下所在之处,原本应是最好的龙脉所在。”赖长安叹息道。 “哼,更可惜的是人吧。”对于他先关心霸下而不是关注那些被击落水中的人,胡海相当不满地嘟哝着:“什么霸下,不过就是一只异种大乌龟而已。” “还是可惜可惜我们吧。”惊魂已定的蚯蚓王喘着粗气向下望去,此时他们被悬在距离水面足有三十米的半空中,恰好被洞顶垂落的两根石笋夹在中间,要想下去,只有放弃皮筏跳水而下了。可是,虽然霸下没有再出现,众人谁也不曾亲眼看到它的尸体,无法证实它已经被炸死,轻易跳到水中去,谁知道会不会成为霸下的补品? “你们怎么样,能下来吗?”阎世铭的声音传了过来,进洞的时候一个机关就使得他们失去了五个人,这次霸下又让他们折损五人,前途多远还不知道,因此每一分人力都是宝贵的,更不要提蚯蚓王与生死眼是盗墓大师了。 孟楼与胡海打着探灯四处乱照,希望能找到下去的办法,其实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水边不远,也就是二十米左右,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在距离水面约十米高的地方,有着一条水流溶蚀而成的侧坡可以通往三个老头那儿。但是,如何抵达那个侧坡是个问题。 “我有办法了!”胡海观察许久后突然笑道:“还好我拎着这钉枪,嘿嘿,我问过了,钉枪后面的绳子有三十多米长,可以承受几吨的拉力,看我的吧!” 他用钉枪瞄准侧坡上方被水注蚀出的一个小岩洞扣动了扳机,钉枪带着绳子穿过了那岩洞,胡海又喊来一个人替他将绳子缠好,然后将绳子这端捆在那夹着他们的石笋上。 “顺着这绳子溜过去就行了,谁最先?”用力拉了绳子一下后,胡海满意地问道。 有了这绳桥,他们下去就方便得多,蚯蚓王年纪虽大身手仍很敏捷,就只有张许过去的时候麻烦了些。花了二十分钟,他们七人都安全抵达侧坡,胡海甚至是解开绳索从这边荡过去的。 对于这条两次为他们化解了危机的绳枪,他觉得很满意,因此又将它装好背在身上。 众人聚在一起,水路是不敢再走了,因此将幸存的两个皮筏中的物资背在身上,顺着侧坡缓缓前行。由于石壁的缝隙中不断渗出水来,他们脚下非常滑,一路上没少摔跤,甚至有人从这侧坡掉入水中,不过很快就被他们用绳索拉了上来。 又前行了近半个小时,他们脚下的侧坡越来越难走,而洞中的水面也开始变得狭窄了。众人知道快要经过这段水路,精神都是一振。 水路的尽头是一座人工堆起的石坝,石坝一侧留着道小小的缺口,水路里的水在这里化作涓涓细流,顺着这缺口继续前流。踩在细流边的石头上,他们的脚下发出“咚咚”的声音,仿佛这石头底下是空的一般。 “就是这了!”张许欢快的说道:“杜老人说他们出来时拼命的跑,可是背后还有脚步声在追,其实就是他们踩在这些石头上的声音。” “大伙先把探灯熄了。”听到张许的话,蚯蚓王说道。 三老头的手下当然不会听他的,不过在三老头下了命令之后,所有的探灯都暗了下来。但是,众人并没有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他们看到,那涓涓细流中闪出淡淡的绿光,仿佛是一条拂动的绿绸,消失在黝黑的前方。 这证实了张许的猜想,众人都发出低低的欢呼。孟楼也觉得一阵轻松,他正要象众人一样去看水中究竟是什么发出绿光时,一股寒流突然从天而降。 “又有新的危险!”他的手不自觉中抓住了金匮六壬盘,刚才霸下出现之前,他有这种危险的感觉,现在才松口气,这种感觉再次出现了。 在他身边,胡海与张许一左一右伸出手来,抓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阿芸清冷的目光也扫过来,但只是瞄了他一眼就移开了。 “这是一种生活在黑暗中的绿藻,靠发出萤光来吸引微生物。”那个叫罗兰德的牧师用放大镜对着水看了会儿说道,张许低声将他的话译成汉语。 他们顺着小溪前进,这次没有走多远,也就是一百米左右,傅德高突然挥手道:“停下来,安静!” 众人立刻停了下来,经过这一路的危险,众人现在有些风声鹤唳了。傅德高侧着脸,似乎在倾听什么,众人也屏气凝神和他一起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怎么了怎么了?”胡海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有声音,再走近点你们就可以听到了。”傅德高说道。 得了他的提醒,众人再前行时就非常小心了,又走了几十米,耳尖的果然听到了“琮琮”的声音。 “编钟……还有磬声!”熟悉中国古乐器的张许第一时间里就认出了这声音,里面传来的竟然是古乐的合奏! 刹那间,所有人的心都狂跳起来,最初他们听到杜老人的故事,并没有注意到他说的听到的乐声,都将这个当作孩子的幻觉。然而,现在他们三十多人在这里,大伙都听到了这个声音,那就绝不是幻觉了! 杜老人是在近五十年前来到这的,这里的乐声响了五十年? 甚至,这里如果真的通往曹操墓,这乐声是不是响了一千八百年? 是谁在奏这乐,又是谁在欣赏这乐呢? 无数念头一个接着一个从孟楼的脑海中生起,借着萤光,他看了看周围的人,除了胡海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外,其余人的表情都很古怪。绿色的萤光照在这古怪的表情上,更是让人觉得诡异。 那种冰冷的感觉……更强烈了,似乎危险正在接近他。 旁边伸过一只冷冷的有些发抖的手,那是张许,虽然她胆子很大,可这个时候仍然象普通女孩一样,需要寻找一个慰藉。孟楼与她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恐惧。 这恐惧甚至比开始遇到霸下时更加强烈,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更加敬畏。 “走吧。”生死眼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但他还是走在了最前,紧跟着的是傅德高与蚯蚓王,然后就是胡海、孟楼与张许。三老头也尽可能地使自己离生死眼他们近一些,众人都有一种感觉,他们越来越接近曹操墓了,在曹操墓中,跟着蚯蚓王生死眼这样的盗墓高手远比跟着一个枪手安全。 顺着溪流又前行了两三分钟,他们终于看到了杜老人说的石门。这座石门不大,由于洞里湿气重,所以上面长满了青苔,石门并没有紧闭,而是留了一道缝隙,这大概是杜老人他们当年逃走时没关上的缘故。 在石门前众人停了下来,从每个人脸上都可以看到或轻或重的紧张表情。因为损失了两艘皮筏,所以他们准备的物资少了一些,当看到三个老头带着的保镖们分发各种武器、甚至连单兵火箭筒都出现时,孟楼一时间都感觉不到那种冷冰的恐惧了——用胡海的话说就是,这也他妈的太震憾了。 如果开始不是在水中给逼急了,孟楼毫不怀疑,单凭这些重武器就足以让霸下粉身碎骨。 蚯蚓王、生死眼与傅德高没做什么准备工作,有过上次隐者村的经历后,他们现在重要的东西都随身携带。在众人做好准备之后,生死眼将石门完全推开,大步迈了进去。 随着门的完全打开,乐声变得更加清晰,不过,除了乐声之外,众人没有听到别的声音。紧接着,大伙的注意力就被眼前的绚丽所吸引,在他们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天然宫殿! 这其实是溶洞的一部分,但是经过溪流这段较窄的通道后,洞再次宽敞起来,展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座洞厅,仅可见部分就足有两三百平米大小。洞厅的顶部,无数晶莹剔透的钟乳倒垂下来,象极了豪华水晶吊灯。洞厅里面则是一堆又一零的石笋,这里的喀斯特地形发育得古怪,这些石笋都是三五根簇在一起,而且笋上生笋,看起来倒真有几分象海底的珊瑚。那道小溪从石门下进入洞厅后便分散成十余道细流,绿色的莹光随之散布到了洞厅的大部分地方,有些从石笋边上绕过,有些干脆就从石笋脚下穿出。半透明的石笋在绿色莹光映射下,闪烁出七彩的光华,加上洞壁上各种萤石和石英的反射,让整座洞厅都被珠光宝气所围绕,就象是步入了东海龙王的水晶宫展一般。 这景象让众人都想到了杜老人的描述,孟楼在一愣之后,立刻向石笋丛中望去,但是,他没有看到杜老人说的金甲武士。 乐声就是从前方传来,但几丛高大的石笋象屏风和假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生死眼稍迟疑了一下,然后从自己的包中抽出一条红色的布条,将之系在自己的脖子上。与此同时,蚯蚓王也在石门后靠东侧点燃一根蜡烛,小声地喃喃窃语。他们完成这些看似无意义的动作后,终于举步绕过阻挡视线的石笋,向洞厅的深处进发。 穿过好几丛石笋,他们仍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影子,但是孟楼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空气中似乎有种让人窒息的力量,虽然他张大嘴巴,却仍喘不过气来。周围五光十色的石笋让人眼花缭乱,也使得他们的神志有些恍惚,似乎这些缭绕的光芒,有迷惑人心智的力量。 “当心。”生死眼的声音从最前方传来,孟楼心中一突,伸长了脖子向前望去,却看见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两个人倒伏在地上。 “金甲武士!” 看到那两个倒伏者身上金色的铠甲,众人都不自觉叹了口气,似乎早就在期盼看到他们一样。 “是翁仲。”生死眼停在倒伏的“金甲武士”前大约三米处,观察了两秒钟后,他说道。 石翁仲是古墓前常见的石人像,有些庙宇祠堂前也会立着这东西,传说中是以秦始皇座前大力士阮翁仲为原型铸的,可以避邪趋妖。这两个石翁仲身高有二米左右,体型彪悍,因为是伏倒在地上,所以众人看不到它们的面部。不过,想起杜老人说的,他们面部应当带有那种神秘的笑容。孟楼猜想,当年杜老人看到的实际上是石翁仲倒下,可是他们在慌乱中以为是扑向他们,因此吓得逃走了。 听到张许解释什么是翁仲之后,胡海原本还有的那丝紧张立刻烟消云散了,他走上去摸了摸左侧的石翁仲,然后咬牙用力,竟然一个人就将它扶了起来。 “不是很重,而且这石头很怪,象玉哦。” 众人都吃惊地瞪着胡海,这两米高体型彪悍的石翁仲至少有五百斤重,可是他将之扶起竟然很轻松。孟楼是知道他力量的,胡海确实可以移动三五百斤的重物,可这么轻松就明显不对了。 他也上前摸了扶起的石翁仲一把,果然如胡海所言,这石翁仲的材质并非常见的花岗岩,甚至都不是大理石,而给人一种类似于玉石的手感。石翁仲身上的金甲竟然是真的,也不知当初匠人是如何给它套上这身铠甲,更不清楚为什么放置了这么多年,这铠甲也没有任何锈蚀的痕迹。石翁仲脸上带着那种神秘的笑容,看上去栩栩如生,似乎只要大声说话,它就会活过来一般。 “真的很轻,象是空心的。”三老头的手下将另一座翁仲也扶正了,扶完之后他们说道。 “要不砸碎看看里面是什么吧。”胡海建议道。 众人无一例外开始摇头,这对石翁仲要是能完整地搬出去,绝对价值连城,也只有胡海这样没眼光的家伙会想到砸开它看看是否空心的。 “继续前进,小心一些,千万别乱摸乱动。”蚯蚓王说道,他对于胡海等人去搬动石翁仲有些不满。生死眼绕着石翁仲转了几圈后,表情很困惑,而妙法八幡宫阿芸也若有所思。 离开这两座石翁仲,他们听到那乐声更近了,再有几十米,就可以看到奏乐者。到了这儿,每个人心中都既是紧张又是激动,然而,在紧张激动之余,孟楼再次觉得,自己离那冰冷感觉之源又近了此。 二十四、步步危机 琮琮的乐声一直没有停过,这给众人指明了方向,很快,他们就目瞪口呆地站在奏乐者身前了。 这又是一排石像,只不过与开始的翁仲不同,这是一排女子石像,而且是一排赤身裸体的女子石像! 十六个神态各异的女子或站或坐,分成两排居于一丛巨大的石笋周围,做出各种各样的弹奏姿势。这丛石笋与此前他们见到过的所有石笋都不同,长短排列都极有规律,从材质上看也不完全是碳酸钙。在石笋上方,半空中垂下的巨大钟乳上,无数水滴滚珠碎玉般溅下,击打着底下的石笋,发出的声音或象钟,或象磬,奏出一曲意境悠远的曲调,而且连绵不绝永不停歇! 当张许的注意力在这会奏曲的石笋钟乳上时,同行的所有男人的目光仍然注视着那两排裸女。 不仅仅因为她们神态逼真风韵撩人,也不仅仅是她们没有穿衣衫,更重要的是,在中国古代艺术雕像中,极少极少极少出现裸体女子的形象,更不要提逼真到这样栩栩如生的地步! “上帝啊,这是东方的维纳斯像,十六个!而且完美无瑕!” 荷恩不断地在自己胸前划着十字,眼前所见实在是让他震惊,虽然他所来并非为此,可还是忍不住产生了念头:离开这儿的时候,一定要将这十六座雕像带走! 赖长安的注意力则转向了那半空中的石钟,这鬼斧神工般的神奇让他惊讶万分:“这是承浆……承浆啊,若是外边山势一变,这便是最好的龙穴!” 生死眼又绕着这十六座石像转了圈,眼中露出明显的疑惑,他没说话,那个妙法八幡宫阿芸先出声了:“这些石像不对,有怨灵!” 她的声音原本就清冷,虽然这座洞厅光华缭绕,可毕竟还是阴森森的,因此,当她用汉语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来后,众人无一例外,都觉得呼吸一窒。 傅德高从自己的包里抓出一把符纸来,他不象生死眼那样有看破阴阳的第三只眼,也不象妙法八幡宫阿芸那样拥有察觉恶灵的异能,因此如果这些石像不显示出异样来,他是无法判断是否真有怨灵的。不过,他相信生死眼的判断,因此立刻将对付怨灵的符纸贴在石像的额头。 他这样做之后,众人又觉得身上一松,刚才让大伙呼吸不畅的某种力量似乎真的退了。胡海胆子又大了起来,他上前在一座女像肩上摸了一把,事实上,如果不是张许在的话,他摸的地方肯定不是肩膀。 “一样,也是玉的,我靠,这么多玉该值多少钱?”尽管认不出石像的材质,胡海凭借手感,还是固执地认定这是玉的。 “色狼。”张许白了他一眼,胡海嘿嘿一笑,将准备再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那乐声的秘密已经被揭开,大多数人心中的恐惧稍稍淡去了些,在三老头的指挥下,开始寻找新的通道。孟楼心中仍然觉得不安,他徘徊在石像周围,直觉告诉他,这些石像决不是摆设,应该另有深意。 与那两个金甲武士不同,这些女石像脚下都有基座,而基座又与那巨大的石笋连在一起。从石门处流入的绿色溪流绕着石笋,将之与周围的石像隔成一座小岛。溪流到了这就迅速变小,似乎渗入了石缝之中,孟楼绕着石缝转了一圈,发现这些石缝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花环的圆。 半空中滴落的水滴全是乳白色的,与地面上的绿色溪水形成了反差,这些水滴顺着石笋滚落之后,并没有完全溶入闪烁着绿芒的溪水中,而是保持了水珠状,象是一颗颗弹丸。它们也顺着石缝渗入地下,孟楼俯身去看时,那些石缝只有小指大小,深不见底。 绕着洞厅小转了会儿的蚯蚓王与生死眼又回到了这儿,虽然洞厅四周还有几处石门,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去推都无法打开。他们两人也认定,如果说洞厅中还有什么可疑的话,那一定在中央的石像这儿了。 “东南西北各有两个金甲武士,一共是八个。”三老头也跟了过来,他们的手下很快报告道。 “这里……”生死眼再次绕着石像开始转圈,大伙都知道这可疑,可是暂时还找不到揭开此处疑团的线索。孟楼看着生死眼转来转去,突然间,灵感击中了他,他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无法表达出来。 “转……轴?”张许仿佛与他心灵相通,同样也看着生死眼在打转,然后她惊呼出声。 “对,轴!”孟楼一拍手:“这些石缝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凿出的!石缝中间包括石像的基座在内,都是一个转轴,那些滚进去的水珠,就是轴承滚珠!” 傅德高诧异地看着他,周围的人中,除了张许外,其余的也十之八久没有反应过来。孟楼补充道:“就象自行车的车轴一样,车轴里为了润滑和防止磨擦,都会加上小钢珠,从洞顶滴下的水珠就是小钢珠,而这些带着绿色水藻的水就是润滑油!” 即使是见惯了古墓中各种机关的生死眼与蚯蚓王,此时也禁不住惊讶得大呼起来,如果孟楼的猜想是真的,这个机关既充分利用了天然之力,又展现出设计者的匠心,确实巧夺天工! “怎么才能让它转起来,这么大的家伙,靠我们去推?”有人提出了疑问。 “总能找到方法……既然知道这地面可以转动,那就好办了。”蚯蚓王不满地看了那人一眼。 有了明确的目标,再找起来果然要方便得多,很快,他们就在那承接水珠的石笋中发现了一个圆圆的凹槽。如果不考虑整个石笋包括基座都是机关的一部分,他们只会将这凹槽当作水滴石穿的一个证据。排出凹槽里的水,再将多年来生长在其中的青苔掀起后,孟楼觉得这凹槽的形状很熟悉,他拿出金匮六壬盘一比,果然,正好可以将金匮六壬盘放进去。 将金匮六壬盘按照方位放下之后,孟楼转动最上的天盘,但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又转动人盘,仍旧没有反应。正当他怀疑这凹槽是否真是机关时,一滴从石钟上落下的水珠滴落在金匮六壬盘上,从人盘上的那个小洞滚了进去。 那滴水珠滚进去后,傅德高按住了孟楼的手,他侧耳倾听了好了会儿道:“你再转一圈试试。” 孟楼依言将天盘再转了一圈,仍没有反应,他接着转动人盘,转动时他心中突的一跳,将那人盘上的小孔指向了正北方。这正是望气术中“天一生水始于北方”,果然,当小孔指向正北时,他们觉得脚下一阵晃动,包括石笋和那些女像在内的整个基座,都缓缓转了起来! 众人都是面露喜色,似乎曹操的墓葬就在眼前了,孟楼也不例外。那基座转了小半圈,随着它的移动,地面露出一个四平方米左右的方形入口,用探灯向入口处照去,可以看以一条向下伸展的石梯。 生死眼伸手示意众人不要着急,他来到石梯前用探灯仔细向里照射,灯光所及之处,黄灿灿一片金芒。 “金子!”有几人惊呼出来,从这看去,那金芒是堆得象座小山般金砖,即使是三老头那样的富豪,也从未在一个地方看到这么多黄金。他们手下中早有人按捺不住,撒腿就向里面跑,胡海也怦然心动,回头看了孟楼一眼,却发现孟楼已经取回了金匮六壬盘,他的眉梢上又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身体也颤个不停。他立刻过去与张许一起扶住了孟楼,暂时也顾不上那堆积如山的黄金。 生死眼与蚯蚓王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没有动,傅德高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也露出了冷笑。 跑在最前的两个人踏上石阶没有几步,突然间听到“嗖嗖”的声音密集如雨。那两个人立刻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至少上百枝箭从下方射上来,不但跑在最前的两人身上中了数十箭,就连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人也中了几箭。 当先的两人立刻倒下,他们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几乎每滚一段,就会激起一阵密集的箭雨声,当他们滚到最下时,身上已经和刺猬没有什么两样了。在他们身后的两人要好些,箭并没有射中他们的要害,看到同伴滚下去后,他们立刻退了回来。 “该死!”死的两人中有一个是阎世铭的手下,他的胡须几乎根根竖了起来,一副愤怒至极的模样。到现在为止,他的手下折损得最多,原本包括他和赖长安共九人,现在却只剩下四人了。他目光一转,看到傅德高脸上的冷笑,禁不住怒吼道:“为什么不提醒我们?” “提醒你们有用吗?”蚯蚓王冷笑了声:“你们三个老头需要提醒吗?” 他自己也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但在三老头面前,他还要年长近十岁的。阎世铭听了他的话脸色微变,但很快平静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老蚯蚓那话是什么意思?”在蚯蚓王和生死眼寻找破坏机关方法的时候,孟楼身上的霜已经解冻了,胡海悄悄在他耳边问道。 “看到那么多黄金,过于贪心的人就算提醒他也不会理会的。至于那三个老头,他们也知道底下会有危险,所以都站在那没动,他们其实在等,等自己沉不住气的手下冲下去送死。”孟楼轻蔑地看了阎世铭一眼,他们之所以也没提醒,就是报着侥幸心理,或许最先沉不住下去试探的人会是别人的手下。 “一帮老不死的人渣。”明白之后的胡海咬牙切齿的骂道。 受伤的两个人被留在上面看住一些不方便携带的物资,其余人则下了阶梯。在下去之前,孟楼稍迟疑了会儿,那种不安的情绪左右着他,他从怀里拔出手枪,想了想将它交给了张许。 “怎么了?”张许奇怪地问道。 “你拿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有蚯蚓王与生死眼开路,虽然前进得慢了些,但那些机关再也没给众人造成损失。到了阶梯的最下一层,蚯蚓王再次在东侧点燃一根蜡烛,看到那蜡烛燃得很旺,而且不时跳出金黄色的烛花,蚯蚓王脸色再度紧张起来。 “别碰那些黄金,可能有毒。”这次他出言提醒了,听了他的话,几个正要伸手去抓金砖的人手立刻缩了回来,他们看着那黄金的眼神中除了贪婪还多了几分恐惧。 “这些黄金等回来后再分,每人都有。”荷恩咳嗽了一声,他的手下也损失惨重,仅余包括他与罗兰德牧师在内的五人,而酒井忠男则还剩六人。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意识到,如果单论人数,蚯蚓王这边的七人反而是最多的一方。 “跟着我们,我们不让你们动,你们就不要乱动,哪怕是乱走一步,都可能遇到翻板掉进陷阱。”蚯蚓王回头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停在胡海脸上,明显是在警告胡海:“这已经是曹操墓了,曹操为人狡诈多疑心狠手辣,他的墓里定然是步步危险,我和眼爷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所以不管你们胆子有多大本领有多强,在这里都乖乖给老子夹起尾巴作人!” 此前他给孟楼的印象,一直是个虚伪凶悍的老贼,但这几句说出来虎虎生威,在墓中他倒有几分象是将军了。 “曹操其实是盗墓的鼻祖,做咱们这行的别称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就是他所设,他掏别人坟惯了,自然会防着别人对他的墓也发丘倒斗。加上他手下很有批精于盗墓高手,这些人对如何消灭盗墓者自然也是内行,所以我再说一遍,不得我和眼爷的命令,千万不要乱摸乱碰,否则遇险时莫指望别人去救!” 听到他再三强调,孟楼明白现在才是真正入了曹操墓了,这两个盗墓的老手之所以如此紧张,倒不是安了什么好心,而是怕被人连累。在蚯蚓王看来,所有人中最粗心大意满不在乎的莫过于胡海,所以他要对着胡海再三叮嘱。 胡海嘿嘿笑了两声,他可不傻,在这里他绝不同蚯蚓王顶牛,用他的话说就是“在别人的主场当然要小心些”。 反复交待完之后,蚯蚓王与生死眼继续向前摸索,他们手段相当老辣,连着破坏了几处机关,领着众人出了这条堆着金砖的甬道。因为这里再没有富含萤光藻的溪水,所以唯一的光源就是众人携带的探灯,为了节约用电,除了走在最前最后和中间的三只灯外,其余的蚯蚓王都让熄了。 甬道的最后面是一座石门,石门上没有任何纹饰,在周围摸索良久,蚯蚓王与生死眼也没有找到打开石门的开关。二人低声商量了会儿,蚯蚓王向胡海招了招手:“胡海,你的力气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用力推这门吧!” 胡海身上背了一大堆的东西,钉枪、微冲加上其它的足有三四十斤,听到蚯蚓王的招呼后,他将身上的东西放了下来。孟楼也陪着他来到门前,蚯蚓王示意了一下,然后四人一起发力推那石门。 石门只是封得紧而已,倒并没有锁死,他们四个一起用力,石门嘎吱嘎吱地打开了。当石门开到最后时,傅德高听到“咯”的一声,象是什么东西绷紧后突然松断的声音,他立刻出声示警,推门的四人早有准备,闪身避在石侧一侧。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在原地静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动静,便继续前行了。 出了甬道是另一条极长的地下通道,这条通道比起刚才的甬道要更为宽敞,孟楼踏上通道之后,心中突地一颤,再次感觉到那种冰冷的危险。 自从进入黄龙洞后,那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不过,他的身体似乎已经适应了,尽管有时会让他身上结冰发颤,可是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留在洞上的两个伤者看到探灯的光渐渐远去,周围突然间静了下来,除了那水滴落下的有如奏乐的声音外,他们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两人心中微有些害怕,再加上受了箭伤,虽然经过紧急处理,伤口的痛感却仍在,因此便开始聊天起来。当孟楼四人推开甬道门、傅德高出声警告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仔细倾听下面的声音。 他们随身都携带着对讲机,听到下面似乎没出现什么动静后,有一人打开了对讲机,他是酒井的手下,因此用日语同酒井谈了两句。 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的头顶,那不停滴落的水滴突然停止了,从那滴落水滴的石缝中,缓缓渗出一种淡淡的乳白色的气体。这气体迅速扩散,与周围的空气混杂于一处,如果不仔细看,绝对难以发觉。过了一小会儿,这乳白色的气体来到他们二人身旁,接触到那些裸女石像。 象是一阵风刮过,裸女石像额头上,傅德高贴的纸符,全部掉了。 二十五、枯骨迷宫(上) 进了甬道之后,他们才算才正进入曹操墓的地宫部分。在他们从神农寨得到的墓室地图里,黄龙洞是没有任何标记的,因此,进入地宫之后,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定位。 根据墓室拓图,曹操地宫应有两层,上层应当是一座大型迷宫,而冥殿在下层最中间部分。蚯蚓王、生死眼围着墓室拓图看了半晌,然后又拿出指南针对了一下方位,仍然无法判定目前众人处于什么位置。 “我们不是从正面进入地宫的,而是从暗道绕过了金刚墙。”赖长安揪着自己的鼠须迟疑了会儿说道:“以我观之,这条甬道由西向东,而且规模狭小,应只是一条侧道,我们要顺着这条甬道找到南北向的才可判定现在的方位。” 对于地宫布局,赖长安、蚯蚓王与生死眼是真正的专家,因此没有谁提出不同意见。 为了节约用电,众人的探灯并没有全部打开,只有队伍最前和最后的两盏一直还亮着。虽然路上折损了不少人手,但到了这里,他们仍有二十多人,因此队伍拉得老长。生死眼有些不满地回望了眼,然后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这都不象是一支盗墓的队伍,倒象是一队旅行团了。 穿过甬道后,他们眼前是一道石门,胡海上去推了推,这道石门相当牢固,背后大概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背后有自来石,你让开。”蚯蚓王不满地将胡海挤到一边去,然后拿出一件弯弯的模样古怪的东西,从门轴住伸了过去,那里有一个小槽,正好可以让这玩意穿过。蚯蚓王用它勾了好一会儿,侧耳听着门里的声音,当听到一阵圆石滚动的声音后,他满意地收回了工具:“可以推了。” “这是什么玩意?”胡海没有因为开始蚯蚓王的举动生气,而是好奇地问道。 “拐钉,无论是封门还是开门,都得用上这东西。”蚯蚓王冷笑了声:“打洞穿穴那只是等而下之的把戏,虽然我被称作蚯蚓王,但在墓里的手段可不只是打洞穿穴!” 他话语中明显有示威的意思在里面,孟楼皱了一下眉,心中觉得有些不对,蚯蚓王一路上都与胡海不对劲,这是因为两人相互间看不惯,但他示威的对象似乎并不是胡海,而是那三老头。 经过开始的机关,三老头应该明白蚯蚓王与生死眼对于他们的作用,而且在折损了大量人手后,他们也不该生出异心来,蚯蚓王应当明白这一点,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反复示威呢,难道说是为了分赃时多分? 他迟疑的时候,胡海已经推开了那道石门。 石门后边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不过这条南北向甬道要宽敞高大得多,甬道壁上也修饰着漂亮的图案,虽然因为年代久远,这些图案已看得不真切了,其中古朴拙重的汉风还是扑面而来。 “咦……”走了没多久,胡海突然咦了一声,原来在甬道壁上,又出现了一道石门,这显然是一条岔路口。 “继续走,这条岔道也是东西向,应当不是通往冥殿的。”赖长安看也不看一眼说道。 “如果能找到神道的话,去冥殿就要顺利得多了。”傅德高插嘴道。 “不能走神道!”蚯蚓王与生死眼异口同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蚯蚓王又说道:“不要小看了曹操和他手下的那些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他们可是盗墓的鼻祖,当然知道通过神道最容易找到冥殿,神道里必然机关重重。我们的计划是尽可能接近冥殿,然后我再打洞穿穴,越过神道里的机关,直接进入冥殿中。” 想起曹操在三国那混乱的历史中展现出的可怕智慧,孟楼觉得蚯蚓王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 他们继续前行了大约十五米左右,在洞壁上接着发现了第二道石门,只不过这道石门是向外开的,因此他们可以清楚看到被蚯蚓王称作“自来石”的石柱牢牢地顶着石门。 众人在这道石门前稍稍停留了会儿,孟楼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严重,他从侧后方看蚯蚓王与生死眼的脸色,这两个人倒还是面色如常。 又走了许久,孟楼看了几次表,足足有三个小时,他们中间还折转了三次方向,第一次由向北转向西,第二次由西转向南,第三次则由南又转向东,途中见过不下二十座石门,开始时胡海还有些惊讶,到后来就见怪不怪了。孟楼心中觉察到不对了,以他们这种走法,应该是绕着地宫在打转才对。 “这地宫真大,绕了半晌才见到头。”终于在又一次折向后,他们转向北,很快走到了甬道终点,在这里众人停下来休息,吃了点东西后蚯蚓王说道:“接下来你们先歇会儿,我和眼爷探探路。” “不累不累,你老都不怕累,何况我们?”阎世铭摇着头,笑嘻嘻地说道。 蚯蚓王翻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他拿洛阳铲在看上去都是砖壁的墙面上不断敲击,直到砖壁传来嗡声嗡气的回音,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和他的那个徒弟、生死眼三人迅速开始撬墙,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后,众人面前的砖墙就被揭开一条三条形的缺口。在缺口后面,露出里面的是整块整块的条状石块,这些石块垒砌得非常整齐,几乎看不到里面的缝隙。 蚯蚓王蹲在石块前抽了根烟,孟楼一直在注意着他,发现他与生死眼、还有他的徒弟交换了几个手式。过了会儿,他的弟子从包里拿出一卷什么东西放在石块前。 “你们都退后,这是要炸石墙了。”蚯蚓王不紧不慢地吩咐道。 听到那包里是炸药,众人立刻后退了好几百米,直到转近的地方后才停了下来。蚯蚓王的徒弟在石块下凿出一个炮眼,然后将炸药埋了进去,点燃导火索后迅速跑了了过来。 没多久,巨大的爆炸声与冲击波同时传来,无数碎石粉尘让众人变得灰头土脸起来。这地宫之内虽然有空气,但并不算新鲜,所以这些粉尘异味浮在半空中,一时间无法散去。孟楼闭着眼捂着嘴,正在等待的时候,突然听到傅德高的声音响起来:“蚯蚓王,你们去哪?” 紧接着,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听声音传来的方位,应该在被炸开的石墙处。孟楼心中猛然明白,蚯蚓王这段时间为什么让他觉得不正常了。 “这家伙在稳住众人,其实他和生死眼早就想丢下大伙自己行动了!” 找到了曹操墓,也打开了外边的机关,对于蚯蚓王与生死眼来说,其余人就只是负担累赘,几乎没有了利用价值。 “张许,大海!”他依着记忆向两边伸出手去:“抓住我!” 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抓住了两只手,黑暗中他拉着二人跟在前面的脚步声后,但众人现在都反应过来,大喊声嘈杂声脚步声混在一起,很快他就无法分辨那脚步声在哪了。猛然间,脚下象是被什么磕绊了一下,他松开手向前摔了跤。 这次摔跤反而让他心中一喜,甬道中相当平坦,磕绊他的一定是被炸开的石墙残余。他听到身边传来张许与胡海的声音,似乎他们二人也摔了跤,因此向二人喊道:“跟我来,先到能睁开眼睛的地方再说!” 黑暗中向前摸索了会儿,张许突然“咦”了一声:“别乱抓我啊!” 孟楼莫明其妙地说道:“我没抓你,大海,大海?” 他以为是胡海借着黑暗色心大起占张许的便宜,因此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但是他喊了两声也没有听到胡海回应。 他身上的毫毛立刻树了起来,胡海不在身边,他没有抓张许,那么是谁跟着他们? 虽然灰尘还是很大,孟楼仍努力睁开了眼,希望能看到什么,可是刚才开着探灯的只有生死眼和蚯蚓王的徒弟,他睁开眼也只看到黑乎乎一片。 隐约中,似乎有急促的类似于呼吸的声音传来,这让孟楼稍稍安心些,至少是个活的东西,而不是蚯蚓王多次提到的墓里的那玩意。 “谁?”在孟楼去掏探灯的时候,张许又尖叫了声,她的声音与那急促的呼吸声方向一致。 孟楼刚掏着探灯,突然间听到了风声传来,一个人身体扑到了他身上,他伸手去推,只觉得入手处硬梆梆冷冰冰的。那人猛然握住孟楼的手臂,五指一翻扣着孟楼的腕部,孟楼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象是被一个勾子使劲勾住一般。 紧接着,那人另一只手在孟楼身上摸索着上来,一寸寸移向孟楼的喉咙,孟楼总算明白张许开始为什么会说“别乱抓我”了。 猛然一脚踹过去,孟楼听到咯啦的声音响起,似乎自己这脚并没有踢实。他另一只手终于将探灯掏出来,打开电源一照,他只觉得身上一冷,那种冰凉的感觉迅速爬了上来,几乎将他的血液完全冻结! 攀住他的,根本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个骷髅架子! 二十五、枯骨迷宫(下) 攀住他的,根本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个骷髅架子! 他的探灯正照在骷髅架子的头骨处,那黑洞洞的眼眶深黝地望着孟楼,白森森的牙齿似乎还在不停地开合。在这骷髅身上,爬着无数人手指大小的虫子,它们纠缠在一起蠕动着,让人恶心欲吐。孟楼禁不住发出恐惧的吼声,用力将这骷髅甩开。 张许的尖叫声也同时传了过来,她被两个骷髅夹在中间,两个头骨以相当诡异的姿势一左一右搭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正在拥抱她一般。孟楼飞快地扑过去,挥动装着金匮六壬盘的布包,砰砰两声将这两具骷髅也都打飞出去。 脱身后的张许尖叫着扑进孟楼怀里,孟楼此刻也是惊魂未定,想也没想就紧紧抱住她。探灯照着地上的骷髅,它们被击飞后很快就朽烂成灰,只有那骷髅头骨还保存完好,那些失去了凭依的蠕虫在地上左右打着转儿,似乎在寻找新的寄身之所。 孟楼用探灯左右照了照,他们现在又处在一处甬道中,只不过在这甬道的两侧,两排骷髅有如仪仗队般左右而立,这些骷髅站得笔直,大多保存完好。虽然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朽烂,但从零星缀着的甲片来看,这应当是一支冷兵器时代的精锐部队。 可是那三具骷髅为什么会扑到两人身上来,难道说是黑暗中两人乱摸索使得它们扑来的?那么它们为什么还会在两人身上抓来抓去?这些骷髅身上那恶心的蠕虫是什么,它们又是怎样在这近两千年的古墓生存繁衍下来? 见这些骷髅都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异变的迹象,孟楼心中稍安,虽然还是疑惑重重,但至少可以冷静下来思索了。 ‘他……他们人呢?‘张许也反应过来,她悄悄推开孟楼,颤声问道。 孟楼心中一动,他们同行的有二十多人,可现在呆在这里的就只有他和张许两人,连一直在他们身边的胡海都不知去了哪儿! ‘大海,大海?‘孟楼高声喊了两声,甬道中回应他的是那沉闷的回声,其余却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孟楼发现他们原本应是从那被炸出的缺口住进来的,可是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搜寻了好一会儿,根本就看不到墙上有被炸过的痕迹! ‘难道说我们是直接从墙里穿过来的?‘两人在探灯下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眼神深处,都看到了极度的恐惧。 ‘等一下……‘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之后,张许想起一件事,她用探灯照着地面,地面上积了厚厚的灰尘,除了两人的脚印象什么也没有看到。 两人顺着自己走过的脚印向来处走去,既然留有脚印,那么只要顺着找,迟早能找到他们进入这条甬道的地方。 然而,这甬道并不是一条直的到头,他们顺着脚印前行,几乎每隔十多步就会看到一条岔道。他们进来的时候因为在黑暗中摸索,所以没有发现,现在亮了探灯,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岔道有长有短,有的黑黝黝看不到头,有的则只有十多米长。无论是长是短,岔道两侧每隔两米左右便立有一对骷髅,在探灯的光照下,这些骷髅显得鬼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最让二人觉得难过的,是那些纠缠在骷髅身上的蠕虫,它们就象农村粪坑里的蠕一般,万头攒动,钻来钻去。 ‘这……这里我们来过!‘张许突然叫道,她的女声在黑暗中传得老远,也为这里平白添了几分恐怖。 随着这声音,孟楼心中一颤,他似乎觉得,所有的骷髅都扭动头骨,向他们这里望过来,似乎张许的声音,惊动了这些杵立近两千年的亡者,让它们满是愤怒憎恨。 ‘我开始……开始在这扔了枚硬币,你看!‘张许指着一处岔路口,在那儿的地上,落着枚一元的硬币,探灯照着后,反射出幽幽的光芒。 他们转了十多分钟,竟然只是在原地打转! 这个念头一在孟楼脑中生成,立刻不可遏制地向一个名词指去:鬼打墙! 孟楼有野外旅行的爱好,作为一个颇有经验的‘驴客‘,以于‘鬼打墙‘这让野外旅行者谈之色变的词并不陌生。荒郊野外里,人如果没有判别方向的指南针的话,往往会出现在原地打转的事情,有迷信的人称之为鬼打墙,认为是被荒郊野外的怨魂缠上了。虽然科学对此作出了种种解释,却也不能完全消除人们对这种遭遇的恐惧。 这路两侧的骷髅,应当是为曹操殉葬的死者,他们在被杀死前,心中定然满是怨恨,其中产生千年不逝的怨魂…… 用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奇怪的想法甩开,孟楼长长吁了口气,但同时,他听到有人也长叹了声! 孟楼被吓了一大跳,发现那叹气的是张许之后,两人相视一愣,接着都笑了出来。 ‘嗯,别怕,能进来就能出去。‘孟楼安慰了张许一句。 ‘我也是这样想的。‘借着探灯的光,孟楼看到张许大大的眼睛忽闪着:‘我想我们开始就走错了,开始看不见的时候,我们就绕着这里转了一圈!‘ 孟楼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真只能用鬼打墙来解释他们为什么在原地打转了。 ‘这条甬道连在一起应该是一个圆形,所以我们才一直没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直到看见我扔下的硬币。如果真是一个圆形,那么这中间的岔道就没有任何查看的意义,问题一定是出在墙壁上。‘张许又说道。 ‘嗯,有一道墙壁可能是可以活动的,黑暗中我们碰着这墙,触动了活板,于是翻到这来了。‘孟楼举一反三。 两人重新振作起精神,绕着外圈甬道又向前搜索,每走几步就敲打几下石壁,寻找声音不同的地方。 二十六、僵尸 “我靠……小楼,小许,你们在哪?” 同样的甬道,同样的黑暗,同样的白骨,同样的让人恶心的蛆虫。不同的是胡海的咒骂声几乎没有停歇过,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自从与孟楼张许失散后,就一直叫个不停。 跟他在一起的,是酒井忠男请来的女神官妙法八幡宫阿芸。开始的混乱中,胡海睁开了眼睛一下,因为灰尘的缘故他看得很不清楚,只见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想都没想便跟了过来,他本来以为这是张许,平静下来之后却发现是阿芸。 对于这个清冷高傲的日本女孩,他一点好感都没有,但在这种环境中,身为男人就必须承担某些责任,所以不管阿芸露出一脸什么表情,胡海还是和她呆在一起。 “你这女孩也是的,半点声音也不出,如果不是在外边就认识了你,我几乎就要以为你是鬼魂了——午夜凶铃你看过没有,你看看你自己,和那里面的女鬼贞子有什么差别?” 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之后,胡海对阿芸说道,两人在一起至少有二十分钟了,但他却没听到阿芸说一个字。 阿芸冷冷地撩起眼睑,眸子在胡海身上打了个转儿,目光如刀般锋冷,竟然不带任何情感。如果是别人遇到这种目光,就算不是退避三舍,只怕也会心惊胆战,但是胡海却完全无视。 “瞪什么瞪,说你是女鬼还是抬举你,一女孩子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胡海毫不客气地说道,阿芸拿眼睛瞪他,他就反瞪回去。但这次话说了一半,他眼睛刹那间张大了:“靠,终于看到活人了!” 在他们后方,刚刚经过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几个人,从那几人身影来看,与这些骨头架子完全不同,而且他们正缓缓向二人走了过来。 “喂,你们谁看到孟楼与张许了?”胡海一面转身向那几人走过去一边问道。 那几人中的一个含糊不清地回应了一声,胡海没听清楚,正准备再问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响刺耳的咯吱声。 那是利刃磨擦的声音,胡海回头望过去,探灯的照射下,阿芸手中弯刀如雪。 一股沁人的寒意从阿芸身上散发出来,当过兵的胡海明白,那是真真切切的杀意! “你想怎么样?”胡海心中一动,他停住脚步,全神戒备地问道。 这一路上来,妙法八幡宫阿芸的表现都让他觉得奇怪,这不象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反而象是一个存在于五六百年前的老古董。 想到她也曾经对孟楼出手,胡海心中的戒备就更重了。 果然,阿芸根本没有回应他,而是将弯刀高高举起,稍顿,然后清喝了一声,刀光如电,冲着胡海的脖子闪了过来。 胡海啊了一声,他的反应也极快,侧身将旁边的一具骨架撞得粉碎,躲过了阿芸这一刀。 脖子上传来冷而湿滑的感觉,象是被划破了正在流血,但却没有痛感,胡海伸出手去摸,手伸了一半,突然间光芒再闪,阿芸的刀再度袭来,这一次他已经被逼入死角,避无可避! “靠!”胡海大喝了声,虽然他胆大,这时他禁不住闭目等死! “嘶嘶”怪声从他的脖子处传来,短暂的一声之后,胡海觉得自己脖子上那滑滑腻腻的感觉不见了,他向地下一看,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那种在骷髅身上爬来爬去的蛆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身上,这虫子凑近看呈现出黄黑色,带着粘乎乎的光泽。 “寄生蛆。”阿芸冷冷地说了声,然后转向那几个身影,她的刀仍然高举着没有放下去。 不知道这东西是否有毒,但想到它曾在自己脖子上爬来爬去,胡海心中就觉得一阵恶心。“呸”地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之后,胡海已经明白过来,阿芸很正常,不正常的倒是那几个接近的身影! 探灯的光照在这几个身影身上,他们比起那些骷髅架子来说要好得多,身上穿着的衣服还能看出模样来,但是,胡海可以肯定,这几个人影绝不是他们一行中的任可一人,甚至不是三老头的那些保镖! “让开!”阿芸怒吼了一声,弯刀织成一片光影挥洒出去,噗噗声中,她的刀从最先的一个身影身上劈过,那身影应声断成两截,然后无数吱吱声响了起来,有如进入了鼠群一般。 这时探灯已经清楚地照亮了这几具身影的脸,胆大如胡海者也吓得一个激灵,因为这四个“人”都已经不是人了。它们皮肤早就烂得千疮百孔不成样子,五官都移了位,眼眶中眼珠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伸出来不断摆动的寄生蛆。比起那些骨架,它们身上还有些烂肉,但正是这些五颜六色的烂肉,让它们更显得恶心恐怖! “这……这是什么东西?” 即使是面对一个连甚至一个师的敌人,胡海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束手无策,这几个家伙的存在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常识,因此他的第一反应是目瞪口呆。 这些东西并没有因为阿芸将第一个斩成两截而停下来,相反,它们发出古怪的咯吱声,缓缓向着二人逼近。它们的脚与其说是在地上行走,倒不如说是在拖动,而它们的手臂也保持着那种下垂微微晃动的姿态,仿佛关节都已僵化一般。 “我靠……我是不在演僵尸片?”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恐怖片,胡海喃喃自语。他嘴中说话,手下却不有停,在一怔之后,几乎是本能反应地换上了微冲。在这封闭的甬道中,枪声显得异常沉闷,一连串的子弹飞出之后却没有任何作用,虽然子弹在这些“僵尸”身上都留下了穿孔,但它们仍在缓缓、一步一步地逼近! 最让胡海无法理解的是,那个被阿芸斩成两截的死者,下半截身躯落在地上不再动弹,可上半截身躯竟然飘浮在空中,仍然缓缓向二人逼近! “这……这……”阿芸对此显然也没有心理准行,她的武士刀经过特殊处理,原本是对付这种古墓中灵异事件的利器,这次却失了效果。但她在日本终究是经常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一惊后,第二次挥刀而出。 这一刀斩向的是那半截死尸的颈部,喀一声后,那半截尸体又分成两段,躯干部分应声仆落地面,而那头颅却仍然浮空前进! 黑暗阴森的古墓甬道里,在两边白骨骷髅的注视下,一颗飘在半空中的头颅,缓缓、缓缓地向二人接近。 “快走!” 胡海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看到这情形,也禁不住觉得身上粘乎乎地难受。他一把抓住了阿芸的手,也不管这个女人投来的冰冷目光,拉着她撒腿就跑。 两人跑得速度很快,那些僵尸仍在背后不紧不慢地追着,虽然距离越来越远,可那种奇异的咯吱声仍在他们附近盘旋。 慌忙中胡海只顾回头看,没有注意前方,无意撞中了甬道右侧的骷髅,只听到一阵让人牙颤的吱哇声中,附近的骨架竟然全部转向这边,最近的几具干脆就向二人扑过来! “我靠!”胡海破口大骂,这关头他倒忘了恐惧,飞出一脚将正面扑向他的骷髅踹得粉碎。他这一脚用力极大,不仅踢中了这扑倒的骨架,还踹着了它身后的墙壁,那墙壁吱呀一声,竟然翻转了一面,将胡海与阿芸从原来的甬道中带到翻到了另一条甬道! 这条甬道也一样列着骨架,但至少暂时未曾看到那些恐怖的僵尸与能飘在半空中的头颅。胡海大喘了几口气,然后向阿芸问道:“你没事吧?” 阿芸丝毫没有理睬他,而是拿着探灯左照右照,胡海冷笑了声抱住头:“你当然没事,我都忘了,你原本和那些东西是同类嘛。” 这条甬道与他们开始走的甬道有所不同,甬道笔直向前延伸,探灯的照射范围内仍看不到尽头。经过开始的事情之后,胡海似乎没有吸取教训,他仍然骂骂咧咧地高声说话,仿佛不如此就不能证明他的存在似的。 “只有发出声音,才能驱散你心中的恐惧么?”一直对他沉默以对的阿芸突然说道,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仍然注视着前方,仿佛是对着眼前的虚空出声。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有有种空洞的味道在里面,在这样阴森恐怖的古墓之中,仿佛出自于幽灵之口。 胡海被吓一大跳,他左看右看好一会儿:“谁在说话?” 二十六、僵尸(下) 胡海被吓一大跳,他左看右看好一会儿:“谁在说话?” 阿芸终于瞄了他一眼,胡海嘿嘿笑了笑:“和谁说话?” 见他仍是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阿芸便不再理他,她凝神向前,眉头突然一皱。 因为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象是人被严刑搞打时发出的哀嚎,又象是处于绝望中时发出的吁叹,与这声音混在一起的,还有那种嘎嘎的怪笑声,阿芸停住脚步,将耳朵贴在墙上,那声音似乎是从墙里传出来的。 胡海见了也不再出言讥讽,他凑到墙边听了听,那声音隐约仍在。胡海是行动派,想到了事情就一定要做,因此估措了一下方位,然后猛地一脚踹了过去:“谁在那边?” 墙被他踢得通通作响,阿芸用看傻瓜一样的眼色看着他:“这样也行?” 那哀嚎声停了会儿,接着又响了起来,胡海又是一脚踹过,那墙咯吱一声,竟然又将二人翻了进去。 一进去之后,那哀嚎声变大了起来。胡海用探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照过去,一看之下倒吸了口冷气。 又是那样的僵尸,只不过这僵尸他们全认识,正是老头们手下的两个保镖! 他们似乎发现了两人,象木头人一样努力转过脸来,可这动作又让他们感受到无尽的痛苦般,他们的哀嚎声变得更大了。他们努力要伸出手,手指点指着两人,但很快,他们的手就完全垂下去,那痛苦的哀嚎声也消失了。 但是,在他们头顶上,那种诡异的嘎嘎怪笑一直连绵不绝,胡海想不明白哪一种生物可以象这样一直笑着不换气的。 除非那种生物根本不需要呼吸,根本不需要换气。 探灯的光下,胡海可以看到那两人七窍流出杂夹着腥红与乳白的液体,那是血与脑浆的混合物。他们的眼珠似乎要从眼眶里突出来,虽然已经不发出声音了,但那眼神却仍在盯着二人。 而且,他们正在向二人逼近! 一阵让人身上起鸡皮疙瘩的恶心声音从它们身上传来,胡海正要逼近去看,却被这种声音吓得止住了脚步,这是那种寄生蛆的声音。 见事情不妙,胡海立刻又踹了墙一脚,他想再回到那条直甬道中去。然而,出乎他意料,那墙竟然再也踢不动了! “怎么回事?”胡海又连推带搡努力了好一会儿,翻墙依然纹丝不动,能让墙翻动的转轴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在探灯光下,胡海看到数十条寄生蛆象是被鲜血吸引,迅速向那两人爬过去,让他几乎要吐出来的是,这些寄身蛆竟然是从他和阿芸身上爬出的。难怪刚才他觉得身上粘乎乎的难受,这么短时间里竟然有几十条爬到了他们身上! 这些寄生蛆很快爬到了那尸体身上,胡海看得很清楚,它们从尸体的鼻孔、耳孔等地方钻进了进去。一会儿,他就听到轻微的啵啵声,尸体的眼眼爆裂,眼球从中滚了出来,空洞的眼眶里,几只寄生蛆的影子一闪而过。 尸体的眼角流出了混杂着鲜血的泪水,但它们却没有停步,仍然以那种诡异的姿态在接近二人,逼得二人不得不向后退。 “我靠,该死的!”胡海又一把拉住作势要与那逼近的尸体决头的阿芸,撒腿就象甬道更深处跑了过去,那几具尸体不紧不慢地在他们身后追赶,很快就被他们甩开了。 跑了大约五六分钟后,那几具僵尸的声音也已经位于很远的地方,胡海却不敢停下来,他扯着阿芸正要继续前进,阿芸突然停了下来:“等会!” 在两人前方的地上,一只仍然亮着的探灯被扔在那儿。 这大概是那两个保镖的探灯,他们是在这里遇到袭击,然后扔下了探灯,变成了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阿芸用探灯细细在周围地上照了一遍,除了血迹外,什么都没有看见。 血迹从这开始,一滴滴向前延伸。阿芸闭上眼微微沉思了会儿,然后不屑地看了胡海一眼。 被她这种眼神刺着了,胡海也冷眼以对,他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好好地翻自己。恼怒中,他又用力踹了甬道外壁一脚,让他难以理解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外壁又出现了翻墙,类似于现代商场中用的旋转门一样,将两人扫了出去。 胡海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怎么又能翻转了,我靠,这个鬼地方……实在是受不了它!” “有东西……在控制着它。”阿芸空洞清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来没有想到会得到回答的,胡海先是一怔,接着心中一冷,寒毛都竖了起来。 阿芸说有东西在控制着这些翻动的墙,难道说在这黑暗的地宫中,真有某种冥冥的力量在盯着他们,在捉弄着他们? 想到这里,胡海就觉得背后发麻,头顶上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一般。 他用力咽了口口水,这才四顾自己所处的位置,却发现这又是一处陌生的甬道。 那嘎嘎的怪笑声紧追着他们不放,虽然显得稍远些了,但还是在逼近。 “我靠,这怎么回事……”他正说道,突然间听到一声尖锐的惨叫,象是人临死前的哀鸣。他一激灵,回头向后面看去,只见黑暗中一道亮光照了过来,接着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救……救我,救我!” 那是美国老头荷恩的声音,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跑起来却一点不比身边的罗兰德慢。在他们后面,两个保镖时不时回头开枪扫射,甬道中这枪声发散不开,震得胡海耳膜都嗡嗡作响! 胡海用手护住自己的眼睛,避开探灯的强光向这四人身后望去,除了一片黑暗外,他什么也没看到,但耳边传来咝咝的声音告诉他,在四人身后定然跟着什么东西。 用力握着枪,胡海心中开始生出的恐惧这时反而变淡了,他怕的是那些无形中的危险,这可以面对面看到的他则无所畏惧。 罗兰德向身后抛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那东西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一个玻璃瓶。然后,一道白色的光幕升了起来,在探灯照射下,胡海发现白色的光幕中有许多黑色的蛇状生物,它们被光幕阻了阻,咝咝的叫声更加激烈。这些黑蛇一样的生物与胡海在外见过的都不一样,它们竟然每一只都生有双头,头上还长着尖细的角,身上的鳞片在探灯光照下闪出暗蓝色的光泽。 “这些撒旦的后代,上帝保佑,我的圣水只能阻挡它们一小会,快跑吧!”罗兰德冲着两人吼着,他的英文胡海是完全听不懂的,他与阿芸对望了一眼,阿芸吐出一个词来:“蝮虺。” “付灰,那是什么?”胡海莫明其妙地问道。 “山海经里记载的毒蛇。”阿芸白了胡海一眼。 这时胡海还不知道这种毒蛇的可怕,后来他才从孟楼与张许那得知,这种生活在千年以上古墓中的蛇类喜群居,它们的毒液并不是很强,却拥有极高的麻醉性,在将猎物麻翻后,它们会从猎物鼻腔、口腔中钻入,生噬人脑。这个过程中人感觉不到疼痛,但神智却仍会保持清醒,那种恐惧的折磨远比疼痛要厉害。 两人对话很快,但这短短两句里,荷恩罗兰德已经接近了他们。胡海用臀部向后一顶,幸运的是,那翻转的墙壁这次没有被卡住,露出通往原先甬道的出口。 “上帝啊……这里难道就是地狱?”来到安全地方后,罗兰德喘息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荷恩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离开的!” “那也要能离开,这些该死的家伙!”荷恩咒骂着,也不知道是咒骂古墓的设计者还是扔下众人不管的蚯蚓王与生死眼。 胡海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如果孟楼在身边的话,他本来不会动这脑筋,但孟楼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因此他不得不自己考虑问题。隐约中,他觉得有非常不对劲的地方[奇+書*网QISuu.cOm],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到那不对到底在哪儿。 “一千八百年前的奇迹,我们不能轻视古人的智慧。”阿芸的汉语相当不错,虽然语速稍慢一些。 她这句原本无心的话提醒了胡海,胡海用力一击手:“不对!” “怎么了?”荷恩好奇地问道。 “这墓是一千八百年前修的,那时候的毒蛇,为什么现在还活着?”胡海盯着阿芸问道。 这个问题原本很平常,但慌乱中老奸巨滑的荷恩反而没有想到,他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极端恐惧的表情来。 “这老头一定还知道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直觉刹那间浮现在胡海的心中。 二十七、走马灯(上) 孟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环望四顾,经过这段时间的狂奔,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张许再也跑不动了,她靠着墙壁半蹲在地上,惊恐地向后面望去。 在他们身后大约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地上的寄生蛆密密麻麻,正迅速向两人爬过来。这些寄生蛆爬动纠集在一起,象是在地上铺了层灰黄色的毡毯,万头攒动之间,还发出有如砂石磨擦的刺耳声音。孟楼端起枪,枪里剩下的子弹不多了,根本不可能阻止这些寄生蛆,但他象是溺水的人抓着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枪不放。 “这些……这些寄生蛆是古墓里才有的东西,它们的卵可以保存几百上千年不坏,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就会孵化,它们的寿命很短,生长得很快,所以需要大量的营养。”张许气喘吁吁地说道。 “有没有对付它们的办法……前面也出现了!”孟楼对寄生蛆没有兴趣,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对付这些家伙。 “它们……它们怕盐,可是,我们没有盐啊……” 张许出身于古玩世家,她的家族在与历代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之流打交道的过程中,多少也了解了些古墓中会遇到的危险,因此她几乎带着哭腔说出了这句话。在西方的民间传说中,盐也确实具有避邪除凶的作用,所以现在一些国家在接待贵宾时还有献盐的礼仪。 “盐……”孟楼沉默了会儿,猛然打开自己的背包,他从背包中找出一袋盐来,然后绕着二人洒了一圈。 “你怎么随身带着盐?”张许奇怪地问道。 “呵呵,我在野外探险时养成的习惯,身上总带着盐。”孟楼勉强一笑:“现在希望……希望它们真的会怕盐了。” 那些寄生蛆爬到盐圈边上,果然停了下来,这些家伙应该是蚂蟥的远亲,虽然看上去更象是蛆。它们停在盐圈之外,过了会儿便开始散开,顺着墙壁向孟楼与张许头顶爬上去。很快,就有几只从甬道顶部掉下来,越过盐圈爬向二人。 将手中的盐洒在这几只寄生蛆身上后,孟楼咒骂了一声,没有想到这些恶心的东西竟然如此聪明。显然,盐圈已经不足以保护他与张许了,他必须另想办法才行! 一袋盐不能让他们坚持多久,那种冰冷的感觉再度袭来,或许是身体对此已经适应了的缘故,虽然眉梢与发角都结成了淡淡的霜,孟楼并没有失去对身体的支配以力。他用力抹了头上的霜一把,那些霜被挤压后立刻变成了细水滴,这提醒了孟楼,他大叫起来:“盐……怕盐……盐水它们怕不怕?” “不知道……试一试吧!” 在危急之中,他们二人没有胡海的怪力与阿芸的好身手,只以用智慧来弥补不足。向一瓶纯净水中倒进两把盐之后,孟楼用力摇晃着瓶子,好让盐尽快溶解,然后将盐水吸入口中,向着这些寄生蛆喷过去。 这些生存于地下的怪虫吱吱叫着,在探灯照射下,凡是被喷到的寄生蛆,哪怕只沾上几滴盐水,也都冒出腥臭的雾汽,盐水果然对它们有致命的杀伤力! 不过,这些怪虫被溶解时发出的腥臭味也实在太难闻了,就连孟楼都觉得一阵翻江倒海般地恶心。 “太好了!”孟楼欢呼了一声,他又吸了一口盐水喷出去,寄生蛆似乎知道了厉害,开始向后退开。但这只不过让二人周围的圈子变得更大了些而已,它们并不甘心放弃,仍然围着二人。 张许原本慌乱的心这时稍稍安宁些,看着那些迟疑的寄生蛆,觉得胸中一股无比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几乎要呕吐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盐水总有用完的时候!”孟楼没再喷盐水,寄生蛆便又开始逼近,而且越来越多地向甬道顶部爬上去,张许忍着恶心的感觉说道:“先得冲出这些家伙的包围圈,不能让它们爬上我们头顶!” “好的,我开路!”孟楼又吸了一口盐水,再次向前狂喷,被盐水喷中的寄生蛆大多都立刻死亡,原本被爬得密密麻麻的地面立刻露出一块空隙,孟楼想都不想冲了过去,口中又喷了一次盐水。 在他接二连三的“口水攻势”下,终于从这些蛆虫中闯出了一条路,两人再度狂奔,后面的蛆虫也继续穷追。最初的时候孟楼与张许还觉得恐惧,到后来二人竟然大笑起来。 “该……该死的!”笑得有些喘不过气的孟楼摇着头,这些寄身蛆的弱点很明显,可它们的数量足以弥补这一缺限了,刚才这么短短的一分钟里,孟楼已经喷掉了大半瓶盐水。如果不能从这条甬道中出去,彻底摆脱这些蛆虫,当盐用完之后,他们两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再找找看,说不定这附近就是活墙,这些活墙竟然会变……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关啊!”张许的话语里带着哭腔,见那些蛆虫暂时还没有靠近,她立刻开始在墙壁上敲击起来。 他们的运气不是很好,直到蛆虫逼近,他们不得不再次奔逃,仍然没有发现活墙。 “这些该死的蛆虫究竟是从哪爬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再次被蛆虫包围之后,孟楼又将一瓶纯净水制成了盐水,手中的盐还剩不到四分之一,最多还可以再制一瓶水了,他有些绝望地咒骂道。 “我……我也跑不动了!”张许靠着墙,神情极度沮丧。 “为什么那活墙一会灵一会不灵啊?”孟楼叹了口气。 他正说话时,张许突然尖叫道:“谁,谁?” 孟楼猛然回头,在二人身后,一道探灯的光直射过来。接着,他听到傅德高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快过来!” 这个时候听到傅德高的声音,两人都觉得一阵感动,他们鼓足余力跑了过去,傅德高带着二人又奔了十多米,他侧耳听了听,然后用力一推墙,活墙转了个面,将三人都带到了外边的甬道里。 “我听到你们的声音。”听到孟楼与张许的道谢之后,傅德高说了一声:“孟楼兄弟,隐者村的那条命我已经还给你了。” 孟楼心中一动,去隐者村的途中遇到山洪,自己在激流中救了傅德高一命,没想到这位阴阳宗的人意一直挂记在心。当时情形确实危险,如果不是胡海和生死眼一起出手,只怕连自己也会完蛋。 “傅先生,你有没有看到别的人?”想到胡海,孟楼立刻问道:“特别是胡海,你看到没有?” “我没有看到别人……”傅德高微沉默了会儿,然后说道:“别出声,跟着我!” 以为他在寻找胡海等人,因此孟楼就没有再说什么,跟在傅德高之后,他们顺着甬道前行,几次傅德高都停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大约过了几分钟后便又继续前进了。有时傅德高也推开墙壁上的活门,带着二人穿过或环形或方形的小甬道,进入另一条直的甬道,刚开始的时候,孟楼还能记着方位,到后来,他左手拿着指南针右手捧着金匮六壬盘,也找不到自己究竟是处在什么位置。 有傅德高带路,他们前进得极顺利,既没有遇着什么机关,也没有再看到寄生蛆之类的东西。在转了二十分钟左右之后,傅德高的脚步明显快了起来,他们顺着甬道走到最后,终于看到一座打开了的石门,而在这石门前,是生死眼、蚯蚓王还有蚯蚓王的徒弟! “地听果然名不虚传,竟然给你追上来了。”蚯蚓王用探灯往这边照了照,然后怪笑着说道。 “哼哼,没有几分真功夫,怎么敢和你这老蚯蚓一起下古墓!”傅德高的声音同样阴森:“八门金锁阵还难不住阴阳门的人。” “你为什么丢下我们?”孟楼皱着眉喝道,他心忧胡海的安危,因此没有注意傅德高的话。 蚯蚓王耸了耸肩,他手中的探灯从三人脸上一一照过去:“张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也卷进来了,为你考虑,此时你回头还来得及。” 张许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孟楼:“我和孟楼一样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抛下我们?” “如果我不抛下你们,那么现在我就已经成死尸了。”蚯蚓王不屑地撇了下嘴:“你们也一样,那三个老头请来赖长安、洋和尚还有那个日本婆娘,你以为他们安着什么心?他们以为有了那三个家伙,再加上墓室地图,就可以干掉我们了……我蚯蚓王混迹江湖五十多年,怎么会傻乎乎地等人来杀?” 他话语中满是桀傲,而且气势咄咄逼人,仿佛张许与孟楼的问话非常愚蠢一般。孟楼心中一动,初见蚯蚓王时,他是个心狠手辣的盗墓头子,与他接触中,他又表现得简单粗暴,现在则露出枭雄般的桀傲凶残,这个老盗墓贼仿佛藏着许多面具,随时都会换上不同的一般。 “曹操一代枭雄,又是咱们摸金校尉与发丘中郎将的老祖宗,他的墓会有那么好盗么,找两三个洋鬼子就能解决墓里的问题?哼,就这八门金锁阵和走马灯机关,就足够困住他们了。”蚯蚓王呸了一声后又说道。 “八门金锁阵?”孟楼听他再次提到这个词后心中一凛:“这个词很熟……对了,《三国演义》里提到过这八门金锁阵,难道说这不是小说家虚构的东西,而是真有其事?” 他低声向傅德高问了一句,傅德高点头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三国演义》里面的事情虽然多半虚妄,但这八门金锁阵却确实是有的,这其实是类似于九宫图的一个迷宫,如果不能找到正确的道路,就会被困在里面永远无法脱身。” 张许也想起自己曾听到的传说:“那走马灯机关呢,是不是指这八门金锁阵不是一个死阵,而是一个活阵,是受机关控制不停变化的?” 对于阴阳八卦的研究,即使是生死眼与蚯蚓王也比不过傅德高,因此张许提了问题之后,众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傅德高脸上。傅德高有些得意,此前在众人中他总是可有可无,现在终于改了过来:“走马灯机关我并不熟悉,想来王爷与眼爷更了解这个,只不过我有地听之术,能听到极微小的声音,可以分辨出走马灯机关转动时发出不同的声音。你在迷宫中听到那嘎嘎的怪笑声么,那就是机关转动的声音,这些古人也不知是如何做的,机关在近两千年之后竟然还运转不息!” 蚯蚓王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出来的这么快,原来是这样……” 二十七、走马灯(下) 蚯蚓王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出来的这么快,原来是这样……” “走马灯你们见过没有,民间的一种花灯,里面的人物可以自己转动的。”生死眼忽然说话道:“八门金锁阵是由八座小迷宫组成的大迷宫,每座上方都有机关转轴,由漳水的地下暗流驱动,只要水流不止,就永远转动不停。如果你们注意,甬道上方有一道宽不过三指的深沟,那就是机关,只要触发了它,上面就会无声无息地穿下暗箭或青铜矛,从触发者的头顶穿进去,让人防不胜防!” 他一向寡言少语,这次突然说了这么多话,让孟楼与张许都觉得非常惊讶,孟楼隐约觉得,他对自己与张许似乎有着某种善意。蚯蚓王也颇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以为他不该将这摸金校尉的秘密说出来。 “我明白为什么那些活墙为什么有时可以翻转有时不能翻转了!”张许脑子一转,立刻明白八门金锁阵的关键,在八座小迷宫的甬道上有许多活墙,但只有顶上的走马灯机关运行到一定位置这活墙才被激活,否则就会被机关卡住。如果没有这走马灯机关,八门金锁阵只是一座死的迷宫而已,掌握了破解的方法就不难走出,可是有了这走马灯机关,这座地下迷宫就“活”了起来,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它,就算是知道这迷宫的正确走法,也无法脱身而出。 如果不是傅德高“地听”术能听出机关运转到活门时的不同声音,恐怕他们现在仍被困在迷宫里。就象蚯蚓王说的一样,真不能低估了古人的智慧,特别是这个墓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一代军事大家曹操,他精于兵法与人心,手下又有的是盗墓高手,为了自己身后的安排想必会凶险无比。 不过,看蚯蚓王与生死眼衣衫褴褛的模样,他们在过这迷宫时也吃了不小的亏吧。 胡海和阿芸要是也在这儿,现在也会明白,那所谓的僵尸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那不过是闯入古墓的盗墓者,在被机关中的青铜矛刺入头部后拖动而行,所以被阿芸砍了之后,也只有下半截身子脱落下来。那青铜矛涂了某种神奇的漆,颜色很深,在惊慌中与背后的黑幕一色,所以没被胡海和阿芸发现。 孟楼休息了会儿,然后扫视了蚯蚓王一眼:“我不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要去……” 他正要说去将胡海带出来,突然听到“轰”一声沉闷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天际传来的闷雷,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还有古墓的震动,尘土如瀑从头顶落下,将众人弄得灰头土脸。 “这是……”孟楼皱起了眉,这声音当然不会真的是雷声,而且就出自他刚脱身的八门金锁阵迷宫!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又是一声闷响,这次声音要大了些,震感也更加强烈,生死眼与蚯蚓王对望了一眼,两人神情非常复杂。 “我知道了!”孟楼与张许同时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有人在破坏八门金锁阵。被困在阵中的人找到不脱身的道路,他们便选择了彻底破坏! 这走马灯机关加上八门金锁阵迷宫,放在一千八百年前的曹操时代,除了蚯蚓王生死眼这样的资深摸金校尉或者傅德高这精于阴阳八卦同时又有地听术的异人,恐怕谁都会被困死。但一千八百年后的人们也有自己的优势,那便是科技的力量,这闷雷声就是炸药爆炸的声音,三个老头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带着高爆炸药不足为奇! 而且,很快在不同的方位也传来了爆破声,另一群被困者听到了声音后被提醒,采取了同样的策略。 “该死的。”蚯蚓王唾了一口,这方法很蠢,但却再实用不过,这让他困住众人的目的也无法实现了。 “不对啊,我在墓室地图中似乎没有看到这八门金锁阵,难道说这底下并不是曹操墓?”张许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她惊声问道。 “他奶奶的……” 一听到张许这个问题,蚯蚓王与生死眼不约而同骂出声来,孟楼脑子一转,大叫道:“那墓室地图是假的?” 二十八、三老头盗墓团 他们从神农寨里得手的那张墓室拓图竟然是假的? 神农寨之行,他们有两大收获,一是得到了石板拓图,另一个则是墓室拓图。可是石板拓图在六十年前就被神农寨的人交出了,而墓室拓图又是假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三老头追踪金匮六壬盘赶到,他们出生入死却会一无所获! 想到这里,无论是蚯蚓王生死眼,还是孟楼张许,脸色都非常不好看。墓室拓图可以说是他们闯入曹操墓的最大凭据之一,如果真是假的,他们要想从这迷宫般的地下世界中找到曹操墓,难度何只增加一倍! 他们相视无语的时候,爆炸声已经来到近前,很快,一阵尘土飞扬之后,胡海当先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就说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拦住我们,嘿嘿哈哈哈……”看到蚯蚓王与生死眼,特别是看到孟楼与张许无恙,胡海嚣张地笑了起来:“区区一个曹操算什么,就是阎王爷的阎王殿,老子也能炸穿它!” “看来想出炸出一条路的是胡海了。”张许皱着眉说道。 “嗯……这么直截了当解决问题的方法,确实符合他的性格。”孟楼点点头:“单细胞生物啊。” “小楼,怎么样,你们也是被我的爆破推进法提醒才找到这里来的吧,把老蚯蚓和黑脸堵住了?”胡海拎着枪跑了过来:“不错,干得不错,表现快可以和我相提并论了。” 他见到孟楼与张许非常高兴,以至于都忘了找蚯蚓王和生死眼算帐,孟楼拉住他正想说话时候,又一声爆破,酒井忠男与阎世铭的人也出现了。 “该死的,你这老贼,为什么要丢下我们?”见到蚯蚓王与生死眼之后,阎世铭怒喝了声,赖长安对于地脉寻龙是内行,但在人工地下迷宫中,他几乎派不上作用,因此他一行最为惊险,在接二连三的袭击下就连他自己身上也多了些伤痕。 “快走!” 一见到他们,蚯蚓王与生死眼忽然大叫了声,撒腿就向那石门里跑过去。孟楼不明所以,但胡海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拉着他与张许跟着跑起来。众人怕蚯蚓王与生死眼又是有意甩开他们,因此顾不得一路劳累,也咬着牙紧追不舍。 进了石门,孟楼听到背后传来嘶嘶的虫叫声,他猛然惊觉,胡海炸开八门金锁阵虽然让他们顺利脱身,可是也将迷宫里寄身蛆之类的东西放了出来! 寄生蛆的爬行速度不算快,真正先追上来的是蝮虺,它们的速度几乎与人类不相上下! “竟然这么多蝮虺,是谁引出来的?”一边跑蚯蚓王的弟子一边回头望,见到这至少上百条毒蛇,他又惊又怒。 “嘿嘿。”胡海嘿嘿一笑,最初遇上蝮虺的虽然不是他,但惹出这么多蝮虺的却绝对是他。 跟在蚯蚓王与生死眼后面,他们也顾不上看路了,蚯蚓王与生死眼似乎对这条路非常熟悉,带着众人向前跑了近百米。孟楼跑着跑着,心中突然觉得不对劲儿,蚯蚓王与生死眼既然决心将众人困在八门金锁阵里,为什么又停下来等他们? 这个疑惑才一产生,他就觉得寒意上涌,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装着金匮六壬盘的布包。出于本能,孟楼用力一夺,但他是无心别人是有心,布包还是被对方拉走了。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露出一个大洞,众人毫无例外都滚了进去,在他们落下后,头顶一暗,那地板又翻了回去,将他们的头顶盖住。 地洞挺深的,猝不及防中,众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起初地洞很大,但越向底部就越小,形成一个漏斗状,到中部缩成一个约是四平方米的口子,众人在这口子上缓了缓,接着又掉了下去。亮着的探灯这时也脱了手,在剧烈的撞击之后,所有的探灯都暗了下来。 孟楼爬起来后喊了声“大海”,听到人堆中传来胡海的回应:“没事,我靠,真他妈的重!” “张许,你在不在?”孟楼又问道,他手在地上摸索着,希望能找到探灯,但摸来摸去,却摸到一个人的头部,这人很瘦,孟楼怀疑是生死眼。 众黑暗中,张许一边揉着摔伤了脚一边循声向孟楼这移了过来:“我也还好。”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找到了探灯,一点灯光亮了起来,孟楼依光向自己摸着的人脸看去,那张脸双颊深陷皮包骨头,一双眼珠暴突出来,竟然是一张干尸的脸! 他吓了一大跳,慌忙从那干尸边上跳开,环视四周,发觉众人现在正处在一个不规则的约二十平米的地牢中。地牢上窄下宽,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梯形状,里面弥漫着一股沉郁的臭气。 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蚯蚓王师徒与生死眼,包括傅德高在内其余人全都落了下来。幸运的是,这地牢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竟然象橡胶一样柔韧,众人摔下来没受到什么伤。 现在孟楼已经知道蚯蚓王与生死眼为什么会留下来等他们了,他们等的其实是金匮六壬盘,显然他们已经穿过了这条路,只不过在前面又遇到了需要金匮六壬盘的地方,所以才回过头来。奇www书q i s h u 9 9网com他们最初的打算大约是待八门金锁迷宫中的机关将众人杀死后再来捡便宜,见到孟楼与张许成功脱身,也相当吃惊。 “我靠……”在弄明白为什么摔下来后,众人一片咒骂声里,胡海只是说了声我靠,几只探灯对着头顶和四壁照来照去,众人也没有发现可以让他们脱身的途径,最后,所有的灯光都集中到孟楼摸着的那干尸身上。 干尸一共有三具,因为脱水很严重,所以不经过细致检查无法发现他们的死因。 “这不是原先殉葬的,而是后来的盗墓者,看衣着打扮和腐烂程度,应该……应该是一百年以内的事情,他们手中还有枪!”傅德高远远地瞄了两眼,然后颤声说道。 他畏惧是有原因的,这三具装备齐全的尸体显然是被困在了这儿,他们不知何时先进入了曹操墓,甚至越过了八门金锁迷宫,却被困死这个最简单的翻板机关中。如果众人找不到出路的过,用不了多久,这三具尸体就是他们的未来。 孟楼阴沉着脸,他一向不会轻易放弃,可这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但荷恩、酒井和阎世铭却大着胆子凑了过去,他们小心翼翼地翻动尸体,似乎是在确认这尸体是什么人。 只过了一会儿,阎世铭与荷恩就同时叫了出来:“啊!” “他们认识这几具尸体。”张许轻声对孟楼张许说道,困在地牢中的人隐约分成两派,他们三人贴着墙壁站在一个角落里,没有与三老头一行混在一起,而傅德高离他们很近。 “怎么了,你们认识他们?”孟楼没有出声,胡海听到了却立刻嚷了出来。 荷恩没有理他,而是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其中一具尸体的脸,探灯照射下,那尸体保存得大致还算完好,看得出他也是一个白人,因为脱水的缘故脸形已经变了。荷恩手轻颤着摸索着尸体的颈部,很快从那儿掏出一个坠饰,打开这个类似于怀表的坠饰之后,他呆呆地盯着坠饰看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胡海忍不住好奇心,他凑过去望了望,那是一张泛黄了的老旧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白人家庭的三口人,那男子似乎与荷恩有几分相象。 “尘归尘,土归土,阿门。”罗兰德抓着十字架,轻轻用十字架碰了一下尸体的唇,随着他的祷言,荷恩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双手抱住头,发出低低的哭泣声。这个老奸巨滑的白人老头,这个时候真情流露,让孟楼与张许也觉得心中有几分酸楚。 与他反应类似的是阎世铭,他也将一具尸体搬开,平平地放在地上,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九个头。 孟楼大致猜出了这两具尸体的身份,他们一定是荷恩和阎世铭的至亲长辈,甚至有可以就是他们的父亲。当年从神农寨得到石板之后,他们一定四处寻找与石板地图相似的地方,最终找到了这里。那时中原正值兵荒马乱,没有谁会注意他们几人的行动,竟然给他们闯进了曹操墓中。只不过墓里机关重重,最终他们还是死在了这儿。 这也让孟楼心中一寒,神农寨的人弄了张假的墓内地图,三老头也隐瞒了一些真相,而蚯蚓王与生死眼更是再三暗算,这群人里,除了胡海外,自己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就凭这些相互间勾心斗角的人,闯进危机四伏的曹操墓,即使不是困在这地牢中,只怕也会死在别的地方。 难道说一千八百年前的曹操,把这些后人都算计了? 这个念头让孟楼心中的寒意更重,曹操一代枭雄,几乎是白手起家,在汉末群雄中脱颖而出占据中原,他的心机智谋都是深不可测,甚至有人认为《孙子兵法》也是他托名所写,被他算计上,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荷恩,这是怎么回事?”胡海有些不耐地嚷着:“说说看,大伙困在这里正好没事,你先说说看。” 荷恩看了他一眼,张许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便说道:“这个时候不能再保留什么了,你们都看了墓室拓图,很明显我们都上了大当,那是一张假图,如果我们再不能齐心协力,只怕……只怕……” 孟楼看了看还在现场的人,除了三老头、罗兰德、阿芸还有一个保镖外,就只有他、张许、胡海与傅德高还在场。包括赖长安在内的其余人,要么就是失散,要么就已经死在了八门金锁阵里了。他沉声道:“张许说得不错,现在这里对古墓有研究的就只有我们和傅先生,如果你们还保留什么不说出来的话,那么大伙就只有在这等死了。” “我先说吧……”酒井看了阿芸一眼,在阿芸轻轻点一下头后他说道:“家父酒井忠清原是一老兵……” 他说的与孟楼张许猜想得差别不大,而他说完之后荷恩与阎世铭也将自己所知一一说出。六十年前的二战时期,酒井忠男的父亲酒井忠清作为侵华日军的一员,肩负一项重要使命就是搜集中国的文物宝藏。他知道了有关曹操墓的传闻,便顺藤摸瓜找到了神农寨,恰好与阎锡山派来的族亲、落草为寇的盗墓贼遇着一起,三方火并的结果是各得了一块石板。后来酒井忠清剿灭了那伙盗墓贼,从他们手中夺到第二块石板,但是没等到他从阎锡山那得到第三块石板美国人就扔了原子弹。因为神农寨与世隔绝,被夺走石板的事情没有人知晓,而出于私心阎锡山也没有提及这事,所以酒井竟然带着两块石板顺利回到国内。他对于传说曹操墓中堆积如山的珍宝,特别是其中的《孙子兵法》原篇非常向往,因此将一块石板献给了当时驻扎在日本收刮文物的一位美国特工——也就是荷恩的父亲。在荷恩父亲的努力下,他们找到了最后一块石板的持有者阎世铭的伯父,三人组建了一个探险队来到磁州。虽然当时没有卫星地图,但在请来的风水和盗墓高手帮助下,他们还是找到了墓址所在地。 因为三人各怀私心,所以这事情并未被他们的政府知晓,他们甚至在给家人的信件中都闭口不谈这事,因此荷恩阎世铭和酒井的线索也只是到了金匮六壬盘和神农寨为止。在最后准备进入曹操墓时,为了防止万一他们才将三块石板交给家人,并且告知此事。这次探险以三人的失踪告终,他们的家人都相互猜忌,怀疑是其中一方在找到曹操墓内的宝藏后害死了自己的亲人,因此再也未能携手,直到这次又聚在一起。 “他们来的时候说找到了当时中原一带最著名的摸金校尉,而且做了最充分的准备,所以不会有什么危险。”阎世铭看了地上的尸体也就是他的伯父一眼:“他们来的人比起我们更多,而且有经过战争的老兵,按理说……” “当时中原一带最著名的摸金校尉?”张许突然插嘴问道。 “是的。” “五十年前……中原一带最著名的摸金校尉……嗯,应该是土龙孙,也有人叫他土行孙的。”张许脸上浮起了苦笑:“他非常有名,原是东陵大盗孙殿英手下的士兵,因为替他盗过慈禧和乾隆陵墓,所以在盗墓史上留下了赫赫大名……他是蚯蚓王的师傅。” “东陵大盗孙殿英!”听到这个名字众人本来就已经大吃一惊,再听到是蚯蚓王的师傅,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我靠,这可是……”胡海也觉得似乎有种很玄奥的力量,将这些人的后代又拉到了一起,他骂了一声,但话没说完,突然傅德高捂住了他的嘴:“噤声!” “唔?”被他堵住嘴后,胡海还是奇怪地唔了声。众人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但傅德高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他迅速动了起来,用手弹头在地牢的墙壁上敲了敲:“都敲,让我听听声音!” 听他说得急切,也知道他的听力非常好,因此孟楼与张许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带了头,其余人知道这是为了寻找出路,便跟着不停敲打墙壁。 傅德高表情越来越凝重,渐渐的他额头都流下了汗水,看起来非常紧张的样子。然后,众人就都听到了那让人难受的“嘶嘶”声。 “该死的,怎么把这些家伙忘了!”孟楼在心中暗骂了一声,那些从迷宫中爬出的蝮虺和寄身蛆!它们开始被众人甩开了,但现在却又跟了上来,这如果这翻板间有缝隙的话,它们肯定也会钻进地牢,到那时众人就连困死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可以听到上面的声音来判断,他们头顶的翻板显然没有那么密合! 众人都意识到这一点,因此更是疯狂地敲打着周围的墙壁,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放过。但这墙非常古怪,全部连成整体,有着类似于木头年轮的纹理,却怎么也找不到砖石的痕迹。他们的注意力全投入到这件事上,甚至于连荷恩与阎世铭也不顾自己长辈的尸体,所以,也没有人发现,那地上的一具尸体渐渐地在改变颜色! 这尸体原本由于风干而呈现出铅灰色,但现在渐渐变成了青色,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青色是尸体皮肤上长出的一层淡淡茸毛。这些茸毛生生得极快,最初是在尸体的面部,很快就扩展到全身,而且由最初的淡青色变成了黑青色。 “不对,不对,再敲,不要停!”傅德高是唯一没有动手敲墙的人,他闭目侧耳,缓缓转动着身躯,凝神听着众人敲击的声音。 二十九、恶心(上) “这不是墙吧?”敲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有反应,胡海喃喃地说道。 “快敲,少废话!”听到头顶上那蝮虺与寄生蛆的声音越来越近,傅德高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他瞪了胡海一眼,然后又开始闭目倾听。他过于投入,因此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移动到那三具尸体身边。 尸体身上的黑毛越长越密越来越长,如同植物的根须一般,竟然长入了地牢的墙壁中。地牢的墙壁无声轻颤了一下,然后那一具长着黑毛的尸体突地一颤,笔直地竖了起来! 其中一具就在傅德高身后,它身上的黑毛象无数条细条的触臂,刷一下就将傅德高裹了进去! 傅德高“啊”的大叫了声,他奋力挣扎着,但是全身都象是被虫蚁蛰咬了一般,又痒又痛。幸好,开始他斥责胡海,所以胡海还在看着他,见情况不妙,胡海飞踹出的这一脚踢中了那尸体,可是发出的声音却象是踢在一大块橡胶上。那具尸体裹着傅德高,身体晃都没有晃一下,而胡海自己则被反弹得一个踉跄,不是靠着墙壁,就要摔倒在地了。 那尸体慢慢转过来,面对着胡海,那灰色的完全看不到黑珠的眼睛扫向这边,长满黑毛的脸上抽动了一下,掉下几块烂肉。接着,它张开嘴,从那没有舌头的嘴中喷出一股黑气。虽然还隔着老远,但孟楼胡海都嗅到了其臭无比的腐烂味道,让人恶心欲呕。 “小心!”孟楼大喊了一声,他虽然早把枪抓在手上,但那尸体与傅德高紧紧贴在一起,他不敢保证自己开枪的话不会误中傅德高。 “伯父……伯父?”这具尸体正是阎世铭开始搬动的那具,因此阎世铭颤声叫了两句,却没有得到回应。 “上帝保佑,你们这些该入地狱的家伙!”罗兰德一手抓着银十字架,另一手挥了出去,探灯的光很强烈,因此众人可以看到他的手中洒出一片细密的银辉。这些银辉落在裹住傅德高的尸体上,立刻发出噗噗的声响,尸体身上的黑毛迅速消褪,傅德高也终于脱身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阎世铭想去将摔倒的尸体扶好,可是又不敢,颤抖着声音问道。 “尸变?”有人喃喃地说道,这情形实在是太象那传说中的尸变了。 傅德高面色苍白,一面剧烈地咳嗽一面指着墙上:“小心……小心!” 众人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那地上的尸体再次长出了黑毛,而且,不仅阎世铭伯父的尸体如此,另外两具也同样爬满了黑毛。三具尸体笔直地立了起来,张嘴喷出腐臭的气息后,立刻扑向离他们最近的一人。 这一次众人已经有所准备,他们扑向的是阎世铭的保镖,这保镖毫不迟疑地开了枪,子弹穿透了三具尸体,冲击力将它们撞到了墙上。但是,它们靠着墙稍稍停顿了会儿,就再次扑了上来。 “别……别开枪!”阎世铭与荷恩同时喊道,这三具尸体中有两具是他们的长辈,亵渎长辈遗骸的事情让两人难以接受。 那个保镖呆了一下,他是阎世铭带来的,自然要听从阎世铭的命令,还没有等他考虑好这个命令是否该接受,那三具黑毛尸的速度突然间变得飞快,一眨眼间就扑了上来,将那个保镖死死地挤在中间。那保镖吓得魂飞天外,也顾不得阎世铭说的是什么了,用枪顶着黑毛尸就扣动了扳机。可这次黑毛尸抱他抱得极紧,他打出十几发子弹也没有将黑毛尸打开,惶恐慌乱中,保镖只看到黑毛尸那喷着恶臭的嘴慢慢靠近,他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可只喊了一声,黑毛尸就一口咬住了他的咽喉! “啊!”张许无法遏制自己的恐惧,她发出尖锐的惊叫,孟楼一把拉过她,将她护在身后。 “糟糕……”傅德高习惯性地去拔自己的桃木剑,但在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桃木剑早不知扔哪去了,他喃喃念叨了声,本来阴阳宗的伎俩虽然大多是骗术,可是对付这些发生异变的尸体还是有自己的一套,但没有桃木剑与黄符纸,他也就束手无策。 罗兰德再次举着银十字架挥出一片银辉,孟楼这次看清楚了,那银辉实际上是些水。可是这次黑毛尸仿佛知道这些水的威力似的,扯着那保镖的尸体向后闪开,罗兰德的圣水全部落空。 罗兰德正准备再次洒出圣水的时候,三只黑毛尸身上长出的黑毛已经彻底刺入那保镖的身体,众人看着那黑毛倾刻间变成了红色,象是一根根朔料管,贪婪地吸取保镖体内的鲜血。那保镖的惨叫声撕心裂肺,震得这地牢都在颤动不止,黑毛尸吸血吸得很快,没一会儿他的身体就扁了下去,变成了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但他似乎还没有立刻死去,黑毛尸放开了他,只是黑毛仍在他的身上,然后他转过身,向着众人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或许这并不是笑容,只是脸上皮肤的抽动而已。 众人被这一幕弄得噤若寒蝉,看着他慢慢靠在墙壁上,僵立在那儿一动不动,没有谁再想去救他。 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黑毛尸身上伸出的变红了的毛管又变成了黄黑色,紧接着,那保镖的身体象吹了气的气球一样再次鼓了起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膨胀了些。片刻之后,黑毛尸收回了毛管,但在那保镖身上又长出了无数根黑毛! 而且,他再次向众人“笑”了一下! “啊!”尖锐的叫声再次回响在地牢中,张许无法遏制自己的恐惧了。 孟楼也同样恐惧,这个保镖在众人面前以一种超出人想象的方式死去,他正在想着对策,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冷滑腻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接着,噼噼叭叭象雨点一样的滴落声不绝于耳,孟楼正诧异间,张许再次尖叫着,用包从他脖子后面狠狠刮过。孟楼向地上一看,已经有七八只寄身蛆从头顶上落了下来。 大概翻板的缝隙不大,所以这些寄身蛆可以穿进来,而蝮虺仍只能在上面发出咝咝的叫声,这是唯一值得众人自我安慰的事情了。 那些寄生蛆掉到地上后并没有爬向众人,而是拼命地扭曲弹跳,象是遭遇到什么极度痛苦一般。孟楼扫了地上一眼,然后吃惊地喊到:“水!” 在他们的脚下,原本是干燥的地面,不知什么时候渗出黄绿相间的水来。寄生蛆掉在这水中,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它们拼命弹跳,似乎就是为了躲避这水。很快,凡是被这水浸泡过的寄生蛆,都化成一摊粘液了。 “墙在动……这不是墙!” 不知道是谁这样喊了一句,孟楼迅速把注意力转移到墙上,果然,被他们当作“墙”的四壁正在缓慢蠕动,开始向中间挤压。“墙也不再是开始的灰色,而变成了有如病猪肝一般的深紫,粘乎乎的液体从墙壁上分泌出来,迅速汇集到地上,地上的积液很快就有一厘米左右深了。 眼前的场景,让孟楼想到动物身体中的某种器官。 四具黑毛尸又倒了下去,它们身上的黑毛就象菌类植物的菌丝一样,迅速伸入墙壁,四壁分泌出的粘液迅速将它们包裹起来,那些黑毛沾上粘液后明显软化,最终成了一层薄膜。随着四壁的蠕动与挤压,它们的躯体渐渐消失在四壁里,只留下一张嵌在壁中的脸。它们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双目也半张,似乎是在用轻蔑的眼神扫视着众人。 “这是……我们在什么东西的肚子里!”傅德高脸色惨白,那粘液滴了他一头,让他显得非常狼狈。 谁都没有笑话他,不仅是因为大家都一样混身都是腥臭的粘液,更是因为众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如果众人真是在什么东西的肚子里,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变成那玩意儿的营养了。 或者象那几具尸体一样,成为那玩意身体的一部分。 “我靠……我胡海难道说要变成这怪物的粪便?”眼见四壁的蠕动越来越激烈,胡海咆哮起来:“我就不信邪了,靠!” 他用枪对着墙壁猛烈开火,但是子弹穿出的弹孔几乎只要一两秒的时间就会弥和。地上的积液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漫过众人脚面,那些掉下的寄生蛆现在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一落下就立刻化为脓液。众人身上沾着粘液的地方都火辣辣的,象是涂了辣椒水,让人极不好过。 胡海收起枪,他向上看了看,他们头部那漏斗的瓶颈口处已经完全合拢,他们不可能从上面爬出去了。这鬼地方的空气变得极为污浊,充满了一种发酵后的恶臭,幸好大家都带了压缩氧气筒,暂时还不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那里……” 绝望象黑暗一样吞噬着众人,而此时张许的声音则是撕开黑暗的闪电。 张许的表情很古怪,她指着一个角落,脸上浮起了红晕。 孟楼向她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恍然大悟了。 与别的地方连为一体不同,那儿有一处扁扁的缝隙,应该就是这怪物排泄的通道。 “我靠,还没变成大便,先得从这钻出去了!”稍迟疑了会儿,胡海最先过去,他拿出工兵铲用力挑开那缝隙,笔划了一下后发现足以让一个人挤进去,于是嚷嚷道:“别怕脏,想活命的就从这出去!” “让我先进去!”荷恩大叫着冲过来,却被胡海一脚踹开,胡海将张许拉过来,塞了一只手枪到她手中:“你先,小心!” 这是逃命的时候,虽然谁都不知道这条通道会将自己带到哪儿,也不知道这条通道是否安全,但可以肯定的是,先进这通道一步,就可以早一步离开这积液越来越深的鬼地方! 张许没有想到第一个竟然是自己,在胡海的怪力下,她几乎是无法挣扎地被塞了进去。看到张许整个身体都被塞进了那条通道,胡海将拔出了弯刀的妙法八幡宫阿芸拉了过来:“轮到你了。” “为什么是我?”阿芸看着胡海,不肯穿进那小洞中。 “女人优先,蠢材!”胡海怒吼了声,也不顾阿芸的反抗,一把就将她塞了进去。他力气极大,阿芸挣了两挣,却没有任何用处。 两个女孩穿进那有如软管的腔肠之中,这大概刺激了那个怪物,四周的液体越来越多了,空间也越来越狭窄,众人一步步聚拢,渐渐挤成了一团。 “老头们,快!”接下来胡海把逃生的机会交给了三个老头,酒井忠男一声不吭就窜了过来,他体型枯瘦,动作也很敏捷,迅速钻进了腔肠中。然后荷恩与阎世铭各不相让地挤在了一起,胡海又给了荷恩一脚,尽管两人在八门金锁阵中就熟悉了,但出于民族情感,他还是让阎世铭占了第二个位置。 “我是美国人,让我先走!”荷恩愤怒地嚷了起来。 “你对这鬼东西说你是美国人,没准它也怕你们的航母。”胡海撇着嘴说道,见阎世铭有些笨拙地在往洞里挤,他愤愤地踹了阎世铭露在外边的屁股一脚:“靠,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吃得这么肥!” 在老头都挤进去之后,胡海又拉过了傅德高,他自己没有抢先进去,因此虽然晚进洞的人心有不甘,可也没有多大的反对。人类毕竟是有智慧的动物,大伙都明白这时如果争执的话,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谁也无法脱身。 孟楼是倒数第二个进去的,在他之后是罗兰德。腔肠非常窄紧,如果不是那些粘液有润滑作用,众人恐怕要被卡住活活挤死以里面。爬了没多久,孟楼听到身后传来的罗兰德的怪叫声,他心中一惊,此时他的身体几乎都被裹住,全靠工兵铲撑开腔肠才能前进,根本无法回头去看。 “快,快!”罗兰德沉闷地在他背后大叫着,白人骨骼粗大,所以在这狭窄的腔肠中行动远不如孟楼迅速,孟楼可以听出他声音里满是恐惧。 “出什么事了?”孟楼觉得身上冷汗直冒,他不由自主地想。 “脸……它们的脸!”罗兰德用英文断断续续地吼着:“快,滚开,不要靠近我,不要!” 二十九、恶心(下) “出什么事了?”孟楼觉得身上冷汗直冒,他不由自主地想。 “脸……它们的脸!”罗兰德用英文断断续续地吼着:“快,滚开,不要靠近我,不要!” 很快,孟楼就听不出罗兰德的叫声有什么意义了,他根本不敢停下,甚至连回头看罗兰德的时间都没有,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呼吸也变得非常困难,他越是紧张害怕,绝望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突然,在他前方传来了隐约的“唉呀”声,那是张许的声音,她本来爬在最前,这时发出惊呼,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孟楼觉得嘴中一阵发苦,最后的罗兰德生死不知,最前的张许又出了意外,他们在这狭窄的洞穴中,甚至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过了近十秒钟,孟楼又听到一声惊呼,不过这次叫出来的是酒井,他用日语咒骂了一声,然后又叫到张许“加油,小点摔跤”的声音,孟楼这才稍稍安心。 张许站在地上,她与阿芸一起,将从腔肠中挣扎而出的人一一扶住,她最先爬出来,因为洞口几乎垂直于地面,所以从中爬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幸好没有大碍。 她是第一个爬进来的,因此不知道孟楼与胡海在哪儿,拉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后,仍然没有见着孟楼与胡海,这让她的心怦怦直跳。虽然与孟楼胡海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这两个男人的脾气性格却让她觉得可亲可爱,在这浮躁而充斥着自私者的时代里,象孟楼与胡海这样的人,只能说是另类。可这两人让张许觉得可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有什么危险,张许都可以放心地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们。 她不知道自己是替孟楼担心的更多还是替胡海担心的更多,这一刻,她希望的就是孟楼与胡海两人都能无恙,孟楼仍然在她身边沉默凝眉思考问题,而胡海仍然口花花占便宜。 “孟楼,胡海?”她扶住傅德高后忍不住叫了起来,这已经是第六个人了,可是她还没见着孟楼与胡海。 “我在这,我在这!”胡海闷声闷气地回答,接着,他从洞里露出头来:“嘿嘿,才这么一会就想我了?” 忍住眼角因为喜极而渗出的泪花,张许猛然将胡海拉了下来,胡海唉呀了一声,紧接着在他后面,孟楼也伸出了头。 “小心一点,罗兰德不知道怎么样了。”孟楼还没落地就飞快地说道。 “呃呵……呃呵……” 罗兰德粗重的喘息和呻吟声很快也接近了,他的声音里因为痛苦而带了点哭腔,众人心中都是一凛,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想到那三具黑毛尸撕烂保镖大吃大嚼的样子,所有人都觉得背上发麻。 罗兰德终于露出头来,但才一探出头,他便发出凄惨的哀叫,手上也明显没有了力气,在探灯照射下,他的面部表情有如鬼怪般狰狞,似乎正在经受炼狱一般的痛苦。 “拉他出来!”见他无力自己爬出了,胡海大叫着拽住他的手,众人将他拉了下来,随他一起落下的还有大摊大摊粘液。 在落地的时候,罗兰德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他的身躯剧烈地抖动着,众人再看他的脚时,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罗兰德的右腿还好,他的左腿几乎小了四分之一,掀开裤褪一看,在他的脚上,生生地贴着一个图案,就象是一张烙在他脚上的诡异笑脸。依稀还可以看出,这笑脸与那几具死尸中的一个有些相似。 正当他们观察罗兰德伤势时,突然间,在他们顶上传来“嗷”的一声怪叫,他们爬出来的那团烂肉般的东西剧烈地蠕动着,从上面挤出四张人脸,这四张人脸冲着众人狂呼乱叫,似乎就要破体而出一般。 众人都是心有余悸,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一次从那怪物的肚子里爬出来,直到现在,他们身上的腥臭味仍然让人作呕,更不用提那看起来象鼻涕的粘液了。 好在那几张脸只是作势欲扑出来而已,在一阵剧烈的抽动之后,它们渐渐又消失在那团烂肉中,而那团烂肉,也渐渐变硬,仿佛又成了岩石。 “咳。”在经过刚才那激烈的运动之后,一切恢复平静,突然间传出的咳嗽声让众人又吓了一大跳,胡海看到众人投来的不满的目光,满不在乎地问道:“我们算是又投了一回胎,重新出生了一次了,谁知道那怪物是啥么?” 傅德高脸色又青又白,就是没有半点血色,他一边清理脸上的粘液一边后说道:“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怪物存在……似乎象是传说中的太岁。” 形势稍缓,他们才有时间去观察现在所处的空间,转了一圈之后,众人面面相觑,齐齐地长叹了一声。 他们现在处的,是一个溶洞的最里部,这溶洞虽然是天然形成,但明显有人工凿动的痕迹,可让众人绝望的是,四周根本没有看到出路,只是在头顶,有隐隐的冷风吹来,隐约还可以听到水流的声音,但那水流声相当远,至少在五六十六的高处,已经远远超过了钉枪可及的范围。 换言之,他们逃到这里仍是一条绝路,才出地牢,又入井底! 三十、地狱火(上) “这是什么?” 虽然濒临绝境,可在短暂的安静之后,除了阿芸、孟楼和罗兰德外,其余人都散了开来,寻找可能存在的通道。在几分钟后,酒井忠男突然叫了起来,日本人在找东西发面,确实比较有天赋。 他发现的是半埋在墙角的一块石碑,石碑上爬满了青苔,但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不是天然形成的东西。擦掉青苔之后,上面现出一行竖着的汉字,张许念了出来:“十一月三尺六分忌火宜水。” “这是指路石。”傅德高精神一振:“过去帝王墓中工匠为防被活埋灭口,往往在墓中隐秘处留下指路石,为自己或同伴留一条出路,我们有救了!” “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十一月又是三尺六分又是忌火宜水的,我怎么弄不明白?”胡海疑惑地问道。 “十一月……堪地术中十一月是指八卦中的坎卦,也就是北方,前面半句大概是指这里……”孟楼向说道。 “正是!”傅德高掏出指南针确定了方位之后来到正北,他约摸估量了一下高度,然后翻开那儿的一块石头。这块石头上也长满了青苔,因为时间久远都与周围的石头连成了一块,如果不是有心理准备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石头翻开之后,傅德高欢呼了一声,在石头之后露出另一个小小的缺口来。 这个缺口比起他们爬进来的洞还要小,勉强够一个人钻过去而已,傅德高爬过去后摸索了会儿,然后说道:“这是一面活墙!” 众人纷纷钻了过去,胡海与阿芸留在了最后,见只剩下两人后,胡海说道:“你先过去吧。” “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在后面?”阿芸不屑地说道。 “不要小看男人。”胡海咆哮道:“快去吧!” 翻过活墙之后便是一条笔直的甬道,甬道一端露出淡淡的微光,顺着光来到甬道口后,他们眼前一亮,只觉得霍然开朗,距他们三十多米的地方,一座美仑美焕的楼台矗立在那儿,气势宏大磅礴。这座楼台高门嵯峨双阙对立,中间部分是一座二十米的五层高阁,高阁的第三层处伸出两道飞桥,与左右双阙相连。在高阁前的基台上,立着一只巨大的玄鸟状器物。整个建筑群是建在对面洞壁突出的一块巨岩上,正前方向众人立处伸出十六层台阶之下就嘎然而止,再过来则是阴云翻滚的深渊。深渊中阴云翻腾,探灯的强光都无法穿透,看上去倒类似于毒瘴。酒井忠男的探灯没抓稳掉了出去,坠入那片阴云中,只是隐约看到一个光点迅速下落,半晌也没有听到落地的回声。一阵凉嗖嗖的冷风夹杂着某种刺鼻的腐臭味儿从深渊中传了过来,让众人觉得极不舒服。 他们面前是一个有足球场大小的半天然溶洞,向上离穹顶至少有五六十米,向下则是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对面的岩壁,似乎是整块的莹光水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折射进来的微光,使得这幽暗的地下也变得隐约可见,因此即使不是探灯照着,他们也可以看到那座高阁。岩壁上的光五色斑阑,如果是在外面看到了一定会给人绚丽夺目的感觉,可是在这深深的地下,却让众人觉得阴森诡异,甚至连带着眼前原本应是天上琼楼玉宇的高台建筑,也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高台前的那只巨大青铜玄鸟,它的模样似凤非凤,也与汉时常见的飞燕形象不一致,它张开双翅,头颈微偏昂向一端,显得异常高傲。胡海忍不住拿眼睛瞄了阿芸一眼,这个日本女孩最初给他的印象便和这青铜玄鸟如出一辙。 “应该就在这里了,看!”阎世铭突然指着对面说道。 众人看到就在那青铜玄鸟之后,一个身影瞬间闪过,孟楼心突的一跳,这黑黝黝的深渊将众人与那高台隔开,那个身影究竟是不是蚯蚓王一伙,是的话他们又是如何过去的? 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对面的应该是蚯蚓王一伙,这种感觉是金匮六壬盘给他带来的,他可以肯定,金匮六壬盘就在对面。 “那个青铜玄鸟……它飞起来了?”胡海突然间嚷道。 青铜玄鸟当然是无法飞起的,但它身上确实在发光,或许是反射的莹光,这光轻轻流动着,在视觉上给众人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那青铜玄鸟振翅欲飞似的。 张许凝视着青铜玄鸟,秀眉轻颦,总觉得这青铜玄鸟似乎有什么问题。她仔细观察着那青铜玄鸟,虽然隔着几十米远,但在恍惚中,张许觉得这青铜玄鸟似乎离得很近,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般。 她向青铜玄鸟伸出手去,猛然间,那青铜玄鸟身上的流光一闪,凝结成球状闪电般的一个绿光圆团,脱离了那青铜玄鸟身躯,升到半空之中。张许“啊”的一声,那浮在半空中的绿光如电般射向她,从她的眉间钻了进去,她突然间又呻吟了声,发出尖锐而短促的尖叫,象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般。孟楼与胡海回头向她望过去,看到她眼神短暂地发直,然后象电影中慢动作一样舞动着自己的四肢,动作根本是普通人无法做到的! 在张许自己的感觉中,这一刹那仿佛有十几分钟那么久,周围一切人的动作都变得极慢,让她觉得滑稽可笑。然后她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神智被某种极度的疲倦所吞噬,一切都在远去,身体再也不受她支配了。 孟楼看张许的同时,冰冷的感觉一瞬间就将他整个人吞没了,那淡淡的冰霜再次罩遍他的全身。 他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却看到张许不等生死眼回答,就纵身一跃,跳出了甬道口,扑入那翻腾着阴云的深渊! “张许?”孟楼与胡海同声叫了起来,张许聪慧多智,一路上和二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因此难免心忧。 让众人再次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张许落在那些翻滚的阴云之上,竟然没有掉下去。虚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她的身体,她轻移脚步,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她的姿态极美,孟楼见了后脑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句话来,这是曹操之子曹植在《洛神赋》中形容洛水女神形态的话语。 这念头一起,孟楼猛然叫道:“铜雀台!” 深渊那边的建筑,正是铜雀台,或者说是仿铜雀台所制,它的布局气势,无一不合曹植在《铜雀台赋》中所说,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曹操的尸体九成九将会在这里了! 可是这里的风水格局相当恶劣,用孟楼家传望气术中的原话说,这就是“孤、僻、疾、寡、郁、卒、废、夭、殇九绝之地”,葬于此处,灵魂便永不超生! 这里的局势之恶,比起陈香姬墓的五凶之地还要胜过许多倍,曹操是摸金校慰的鼻祖,部下有无数善于墓室布局的高人,陈香姬是墓葬世家的女儿,手中还有传自管辂的金匮六壬盘,他们都应是内行,可却都为自己选择了极不好的墓地,这其中难道说有什么联系? 很短的时间里,孟楼脑中念头翻滚,当他清醒过来时,张许已经过了一半深渊,眼看就要到那楼台将的台阶了。 “对了……正是因为这是九绝之地,所以才这么容易产生黑毛尸这类邪物,而寄生蛆与蝮虺这些秽物也能在此生存!”孟楼突然又想通了一件事。 “找到了,原来如此!” 胡海一向不信邪,张许“腾云驾雾”让他开始怀疑这深渊中的阴云有什么问题,他反复摸索,终于张许落脚的地方发现了什么,伸出脚在深渊上探了探,然后欢叫出声。 那是一根极为粗大的铁链,从溶洞的这端连向那端,因为锈迹斑斑颜色灰暗,所以隐藏在阴云中难以发觉。铁链有碗口粗细,虽然人踩上去摇摇晃晃的,但至少在众人面前不再是一条绝路了。胡海不管许多,用简易防毒面具罩住自己的脸后就爬上了铁链,那铁链悬在半空中,他每一用力就晃动得非常厉害,让后面看的人都心惊胆战。 胡海才爬上去没几步,那边张许已经登上了台阶,见她在铜雀前停了一下,似乎发出一声轻叹,然后就来到了那紧闭的门前。她轻轻一推,动作风流曼妙,便将看起来非常沉重的大门推开,然后她便消失在门中。 “快过去!”孟楼心中一凛,张许的异常让他想起“鬼上身”这句话来,妙法八幡宫阿芸在他身边,用轻微的声音嘀咕了几句,似乎也在说着什么“附身”之类的话语。 在胡海发现铁链之后,众人就纷纷扑了过去,那铁链非常粗,但毕竟年代久远,早已经锈迹斑斑,特别是钉入这端岩石的部分,风化得非常严重。众人爬上铁链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最后上铁链的是阿芸,她仿佛是为了和胡海开始说的那句“不要小看男人”呕气一般留到最后。然而,她爬出不过十余米的时候,由于在铁链上的人太多,铁链的晃动更加剧烈,尽管她平衡能力很强,可这也大大地限制了她前进的速度。 没有注意到,随着铁链的剧晃,固定在甬道入口这端的岩石开始碎裂,无数粉末与碎石簌簌落下,那铁链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孟楼在阿芸之前,他手脚并用紧紧抱着铁链,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动。剧烈的晃动中,他向身下的深渊望去,模糊中似乎看到一大堆白森森的东西。因为颠簸得太狠,所以他无法凝神去看,只是觉得非常奇怪,这深渊明明深不见底,自己怎么可能看到那白森森的东西? 他又抽空向深渊下看了一眼,觉得那些白森森的东西似乎飞速扑了过来,他倒吸了口冷气,仅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判断出,那白森森的是堆积如山的枯骨! 厮杀声,哭喊声,还有那已经积郁成乌黑色的血海,嗖一声从他耳边掠了过去。孟楼觉得心脏都无法跳动了,他闭上眼啊的一声大叫,突然间觉得身体失去了依靠,人便向那深渊坠去! “小楼!” 三十、地狱火(下) 厮杀声,哭喊声,还有那已经积郁成乌黑色的血海,嗖一声从他耳边掠了过去。孟楼觉得心脏都无法跳动了,他闭上眼啊的一声大叫,突然间觉得身体失去了依靠,人便向那深渊坠去! “小楼!” 胡海的喊声突然传进他的耳中,孟楼在极度惊悸中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正象个钟摆一样撞向岩壁,他抓紧铁链用脚一撑,身体歪向一边,这才没有正面撞着岩石,但右肩部与岩壁的接触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手上也是一软,如果不是左手抓得紧的话,恐怕就要坠下深渊了。他茫然回头,却发现自己正挂在那台阶之下,铁链原本连接甬道的那一端已经脱落了。 “快往上爬!” 在他身后,阿芸焦急地大叫着,她已经爬到了孟楼的脚下,而铁链仍然在剧烈地晃动,孟楼本能地向上爬着,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我看到的白影是幻觉吗?”一面努力向上爬,孟楼一面想。 众人终于安全地爬上台阶,此刻除了胡海还在等他们外,其余人早就进了那铜雀台,就连阿芸在一上台阶后就立刻冲了进去。 “我们也快走!”孟楼喘着粗气说道。 胡海愤愤向深渊下吐了口唾沫,然后转身迈上台阶。 就在他迈出两步之后,在他背后,突然间升腾起一阵翻滚不停的浓雾,这浓雾夹杂着有如闷雷般的嗡嗡声,一个足有两层楼那么大的白色骷髅头骨从中浮了起来! “又……又是怎么回事?”胡海愕然转头,看着那只骷髅头骨。 骷髅头骨在半空中晃了几下,猛然张大了嘴,象是要扑向众人。孟楼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骷髅头骨,而是无数细如蚊蚋的白色虫子。它们聚在一起,抱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球状,看起来就象是一个人类的头骨! 孟楼立刻想起野外探险的前辈们曾提到的行军蚁,这种蚂蚁成千上万只在一起,所到之处只剩斑斑白骨,它们也总爱抱成团,当遇到水时就聚成一个球滚过去。虽然眼前这些虫子不是蚂蚁,可是直觉还是告诉孟楼,它们极为危险,足以在片刻间前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活力吸成肉干。 而且,这些蚊蚋在空中组成的图案,象极了一个巨大的人类骷髅头骨,那大张的嘴,正冲着孟楼等人,随着那些蚊蚋的飞行,还一张一合颤抖不停!虽然隔着有近十米,但是众人还是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仿佛是从这张虚无的大嘴中喷出的! “我靠,真他妈的恶心!”连胡海这样的粗神经都忍受不了,他举枪对着这些蚊蚋就是一枪。 轰一声巨响,他们绝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这一枪,一个巨大的火球迅速吞没了这些蚊蚋,那个虫子骷髅头变成了一个火焰骷髅头!它大约在半空中停了一秒左右,然后在一片嗡嗡声中迅速落下,掉入了那看不见底的深渊! “这……这也太邪门了吧?”胡海没有料到自己一枪竟然有这样的威力,他喃喃地说道。 “沼气。”一愣之后孟楼吐出了两个字来。 “什么意思?”胡海想也不想问道。 “刚才那刺鼻的臭味你闻到没有,那好象是沼气,那深渊里大概沉聚了大量沼气,虫子飞上来时将沼气也带了上来,你一枪过去,引燃了沼气……”孟楼一边快步走上台阶一边说道,阿芸的速度比他们快得多,早已经进了大门,他们刚过那巨大的青铜玄鸟像,背后又是轰然一声巨响。 他们猛然回头,在他们身后,那原本翻腾着阴云的深渊竟然在倾刻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火焰的颜色并不是纯红色,而是那种光芒不强的绿色,一片绿色的火焰不停地跳跃,舔噬着周围的一切,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声音也非常怪异,那是类似于蝮虺吐信时的嘶嘶声,象是有无数鬼魂在这片绿芒中挣扎哀嚎。这火光被铜雀台后的晶壁所折射,变得更加光怪陆离,将周围照得宛如十八层地狱一般。孟楼吸了口冷气,无边的恐惧从内心最底处浮了起来。 这才是整座地宫中最最可怕的机关! 在他们眼前这仿佛炼狱鬼火的一切,才是布置这墓的人留下的最可怕机关。不但那些有如蚊蚋的怪虫是他们留下的遗种,而且在这深渊之下,还人为地积聚了大量可燃气体。这些可燃气体比重较空气稍重,因此沉聚在此不会消散,任何人进入这地宫都会引火照明,当发现那些蚊蚋之后很自然地就会用火把去对付,结果必然是将深渊中的可燃气体全部引着,最后自己也葬身于火海! 从他们进入地宫以来,设计地宫的人先是用水力驱动机关,现在用火力来消灭入侵者,他善于驱使自然为己所用的能力,已经让人望而生畏了。 如果说他有弱点,那就是没有料想到在一千八百年之后进入地宫的人用的已经不是火把,而是不会产生明火的探灯和手电,这使得孟楼等人在经过铁链时安然无恙。 那种刺骨的寒意再次袭来,孟楼向头顶望了望,他似乎觉得,那布下机关者就在冥冥中盯着他。 三十一、邪恶之途(上) 三国时的那些军事家们他们将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指挥艺术几乎发扬到了极至,比如说小说中的诸葛亮,对于驱用自然之力就极为精通。他不但发明了木牛流马这样的机关,能够布下变化多端的阵法,更善于使用水火二计。小说中的诸葛亮实际上是三国时代无数优秀军事家智慧的结合体,而这有如繁星的名将中,曹操无疑是其中侥侥者。 他手下有马钧这样的发明家,因此用水力驱动机关算不上什么难事,他自己在官渡战中乌巢烧粮,善用火攻也是一时之雄。他将水力火力运用在自己的墓中,仿佛是死了也要考较后人的智慧。 那么,这地下铜雀台中,是否真的是他在安眠? 孟楼在那大门前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一种沧桑的历史感让他浮想连翩。 “我们快些吧,晚到就没啥好东西,他们都进去好几分钟了!”胡海见他有所迟疑,便连声催促道。 “啊,你还真把自己当作摸金校尉了?”孟楼哈哈笑了笑,心中的感慨随之消散。 “靠,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胡海耸了耸肩:“这一路上的经历,如果不带些纪念品出去,怎么对得起这场出生入死?” “不错,有进步,你现在能比较熟练地运用成语了。”孟楼嘲笑了他一句,来到那宫阙大门前时他愣了一下,这门之所以还能保存至今,是因为它是黄铜所铸,虽然铜比铁轻些,可是这么大的门,也绝不是张许那样的女孩能推开的。 但他看得非常清楚,张许推门时只用了一只手,而且动作非常优雅,丝毫没有用力的模样。 他尝试着推了一下门,果然,如果不双手发力的话,他也无法推动这门。 胡海没有想那么多,他用力一推,门带着吱吱的怪叫声打开了。两人跨进门内,因为光线明暗的变化,所以他们并没有立刻看清门里的景象,只隐约看到似乎有着许多布帘悬在半空中。正当他们要凝神仔细观看的时候,后面的铜门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象是夜枭的怪笑一般,然后自动关上了。 室内立刻暗了下来,好在两人的探灯还亮着,这种特制的探灯是张许通过朋友买到的,本身再加备用电池足以让他们在黑暗的地方不间断使用二十四小时。孟楼有时也觉得奇怪,张许是第一次来邯郸,但她似乎在这里有不少朋友。 从外面看铜雀台已经是巍峨宏大了,进来后更觉得宽广雄伟,仅这第一层,面积就超过两百平方米,孟楼甚至觉得,这比北京紫禁城的泰和殿还要宽大。十六根巨大的柱子支撑着大梁,在这些大柱子之间,则挂着许多帘幕,将这第一层妆扮得象是电场里的场景。胡海伸手去摸了摸那帘幕,大约是什么皮质的,因为涂了漆,所以才能保存至今。 他们无心多看,一边前行一边寻找上去的楼梯。不知道是从哪儿漏进的气流拂动这些帘幕,它们招摇摆动,象是无数只幡旗。胡海嘿嘿笑了笑:“小楼,你觉得这象不象招魂幡啊?” 孟楼心中突的一跳,嘟哝着说道:“大海,你少说两句胡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 “本来就是象。”胡海撇了撇嘴:“这东西不错,我带几块回去当纪念品。” 招魂在古中国而言有很久的传统,战国时屈原在他的诗中就有对招魂仪式的详细记载。孟楼忍不住想起屈原的那首诗,很快就想到诗中有这样一句:“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他们来的时候,确实见到了蝮虺,虽然不象诗中记载的那样九首,但那么多蝮虺纠集成团的时候,看上去与九个头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想到这里,孟楼更觉得阴气逼人,他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见胡海真的在撕扯那些帘幕,便转身去叫他。 这一转身,孟楼立刻愣住了。 挂在这儿被他们当作帘幕的,根本不是什么帘幕,而是一张张完整的人皮! 因为探灯的光毕竟是直射的,所以阴影很重,他们从背后看过去,并没有认出这是什么。但孟楼转身看到正面时,那皮上扭曲拉扯的五官轮廓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作为一个立体的人,五官在脸上有固定的位置,一般都很协调,看上去会让人觉得舒服,但现在孟楼看到的是被压扁了的人皮,那五官已经完全不在本来的位置上,显得诡异无比。 进入地宫以来,虽然经历了不少危险,但最诡异的事情就是现在这如林的人皮了。整座大殿中挂满了这样的人皮,至少有一百多张,每一张都是背对着门,表层涂着灰蒙蒙的漆,起初没发现是人皮时已经让孟楼觉得阴森恐怖了,现在更是让他背心发凉冷汗直冒。 胡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最初也是吓了一大跳,但他神经之粗远逾常人,稍愣了会儿后就嘿嘿笑了起来。 孟楼咽了口唾沫:“笑什么?” “你觉得象不象立体派的画,我记得我们一起去看过西方绘画展,你看这人鼻子不在鼻子位眼睛不在眼睛位的,象不象油画里的画的?” 没有想到胡海会用立体派绘画来形容这些人皮,如果不是熟悉胡海,孟楼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残忍而麻木的人。西立立体派绘画的一副名作《格尔尼卡》,是大画家毕加索用充满愤怒的笔在描绘纳粹轰炸下的小镇,就象这副名画上的人一样,这些人皮脸上变了形的表情,似乎也充满了愤怒、仇恨与悲哀。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孟楼却觉得自己听到了它们的呐喊,属于那个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战乱年代的呐喊。 “啊!”两人陷入沉默之中时,在他们的头顶,却传来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尖叫声。象是被这尖叫声唤醒,这些人皮突然舞动起来,探灯的光照射下,它们似乎变成了上百个跳跃不止的魔影。 “呜——” 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了一股夹杂着臭味的热风,在屋子里打着旋儿,象着卷着无数来自炼狱的阴魂,烘烤舐着孟楼与胡海。两人身上本来已经干了,可是被这热风一吹,一股虚汗便冒了出来,粘乎乎的让人难受。 猛然间,一具人皮脱离了房梁的束缚,迅速鼓了起来,象是里面的血肉又重新长起来了一般,只是头部仍然扁平,然后就飘向二人。胡海毫不迟疑开了枪,那飘动的人皮带着噗噗的抽搐声音在空中乱转,然后落下地面。胡海还没来得及察看它,头顶上越来越多的人皮都鼓了起来,脱离了那房梁的束缚,幽灵般地在室内飘荡着。 “走,快走!”虽然出了一身虚汗,但孟楼还是觉得寒冷,他颤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胡海觉得自己进入地宫以来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一句了。 “热气灌进了人皮里,它们就象热气球一样飘起来了。”孟楼拉住胡海:“别乱跑,我们快些上去,这里面实在是太……” 他话说到这时,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一条人影,当他偏过头去看时,在那人影消失的地方,只有一根大柱子立在那里,在柱子之后,则露出了一段楼 “那人影……”孟楼正在想着那人影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有一个人经过时,胡海催促他道:“不是说快走吗,还磨蹭什么呢?” 不等孟楼仔细去想,从他们上方就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是女子的声音,但无论是张许还是妙法八幡宫阿芸,她们的声音都不是这样的! “怎么回事?”胡海皱紧眉头,嘴巴里面问着,脚下却丝毫没停。他飞快地跑上石梯,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二楼与一楼不同,没有那些人皮,但是上来后孟楼与胡海仍旧毛骨悚然,因为在他们面前看到的是堆得近两米高的头骨堆。它们一共有七堆,摆成一个勺子形状,每颗头骨都是眼眶冲着外边,似乎在注视着闯入者。探灯光照之下,这些头骨内闪烁着幽幽的磷光,象是在那空洞的眼眶中燃起了阴森森的鬼火。 见到这七堆头骨堆,孟楼脸色更加难看,这至少有几千颗头骨,而且,它们的方位让孟楼想到他曾在一本古书残卷中见到过的东西。 顶上又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叫声,孟楼与胡海无暇再关注这些头骨堆,他们穿过骨堆,匆匆爬上第三层。 第三层与第二层又不一样,这一层中放置着九只大鼎,大鼎足有一人多高,因此看不到里面是否装着东西,孟楼与胡海不想多作担搁,他们很快找到了向上的石梯,才登了几步,胡海“咦”的叫了一声。 三十一、邪恶之途(下) 三国时的那些军事家们他们将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指挥艺术几乎发扬到了极至,比如说小说中的诸葛亮,对于驱用自然之力就极为精通。他不但发明了木牛流马这样的机关,能够布下变化多端的阵法,更善于使用水火二计。小说中的诸葛亮实际上是三国时代无数优秀军事家智慧的结合体,而这有如繁星的名将中,曹操无疑是其中侥侥者。 他手下有马钧这样的发明家,因此用水力驱动机关算不上什么难事,他自己在官渡战中乌巢烧粮,善用火攻也是一时之雄。他将水力火力运用在自己的墓中,仿佛是死了也要考较后人的智慧。 那么,这地下铜雀台中,是否真的是他在安眠? 孟楼在那大门前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一种沧桑的历史感让他浮想连翩。 “我们快些吧,晚到就没啥好东西,他们都进去好几分钟了!”胡海见他有所迟疑,便连声催促道。 “啊,你还真把自己当作摸金校尉了?”孟楼哈哈笑了笑,心中的感慨随之消散。 “靠,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胡海耸了耸肩:“这一路上的经历,如果不带些纪念品出去,怎么对得起这场出生入死?” “不错,有进步,你现在能比较熟练地运用成语了。”孟楼嘲笑了他一句,来到那宫阙大门前时他愣了一下,这门之所以还能保存至今,是因为它是黄铜所铸,虽然铜比铁轻些,可是这么大的门,也绝不是张许那样的女孩能推开的。 但他看得非常清楚,张许推门时只用了一只手,而且动作非常优雅,丝毫没有用力的模样。 他尝试着推了一下门,果然,如果不双手发力的话,他也无法推动这门。 胡海没有想那么多,他用力一推,门带着吱吱的怪叫声打开了。两人跨进门内,因为光线明暗的变化,所以他们并没有立刻看清门里的景象,只隐约看到似乎有着许多布帘悬在半空中。正当他们要凝神仔细观看的时候,后面的铜门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象是夜枭的怪笑一般,然后自动关上了。 室内立刻暗了下来,好在两人的探灯还亮着,这种特制的探灯是张许通过朋友买到的,本身再加备用电池足以让他们在黑暗的地方不间断使用二十四小时。孟楼有时也觉得奇怪,张许是第一次来邯郸,但她似乎在这里有不少朋友。 从外面看铜雀台已经是巍峨宏大了,进来后更觉得宽广雄伟,仅这第一层,面积就超过两百平方米,孟楼甚至觉得,这比北京紫禁城的泰和殿还要宽大。十六根巨大的柱子支撑着大梁,在这些大柱子之间,则挂着许多帘幕,将这第一层妆扮得象是电场里的场景。胡海伸手去摸了摸那帘幕,大约是什么皮质的,因为涂了漆,所以才能保存至今。 他们无心多看,一边前行一边寻找上去的楼梯。不知道是从哪儿漏进的气流拂动这些帘幕,它们招摇摆动,象是无数只幡旗。胡海嘿嘿笑了笑:“小楼,你觉得这象不象招魂幡啊?” 孟楼心中突的一跳,嘟哝着说道:“大海,你少说两句胡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 “本来就是象。”胡海撇了撇嘴:“这东西不错,我带几块回去当纪念品。” 招魂在古中国而言有很久的传统,战国时屈原在他的诗中就有对招魂仪式的详细记载。孟楼忍不住想起屈原的那首诗,很快就想到诗中有这样一句:“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他们来的时候,确实见到了蝮虺,虽然不象诗中记载的那样九首,但那么多蝮虺纠集成团的时候,看上去与九个头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想到这里,孟楼更觉得阴气逼人,他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见胡海真的在撕扯那些帘幕,便转身去叫他。 这一转身,孟楼立刻愣住了。 挂在这儿被他们当作帘幕的,根本不是什么帘幕,而是一张张完整的人皮! 因为探灯的光毕竟是直射的,所以阴影很重,他们从背后看过去,并没有认出这是什么。但孟楼转身看到正面时,那皮上扭曲拉扯的五官轮廓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作为一个立体的人,五官在脸上有固定的位置,一般都很协调,看上去会让人觉得舒服,但现在孟楼看到的是被压扁了的人皮,那五官已经完全不在本来的位置上,显得诡异无比。 进入地宫以来,虽然经历了不少危险,但最诡异的事情就是现在这如林的人皮了。整座大殿中挂满了这样的人皮,至少有一百多张,每一张都是背对着门,表层涂着灰蒙蒙的漆,起初没发现是人皮时已经让孟楼觉得阴森恐怖了,现在更是让他背心发凉冷汗直冒。 胡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最初也是吓了一大跳,但他神经之粗远逾常人,稍愣了会儿后就嘿嘿笑了起来。 孟楼咽了口唾沫:“笑什么?” “你觉得象不象立体派的画,我记得我们一起去看过西方绘画展,你看这人鼻子不在鼻子位眼睛不在眼睛位的,象不象油画里的画的?” 没有想到胡海会用立体派绘画来形容这些人皮,如果不是熟悉胡海,孟楼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残忍而麻木的人。西立立体派绘画的一副名作《格尔尼卡》,是大画家毕加索用充满愤怒的笔在描绘纳粹轰炸下的小镇,就象这副名画上的人一样,这些人皮脸上变了形的表情,似乎也充满了愤怒、仇恨与悲哀。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孟楼却觉得自己听到了它们的呐喊,属于那个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战乱年代的呐喊。 “啊!”两人陷入沉默之中时,在他们的头顶,却传来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尖叫声。象是被这尖叫声唤醒,这些人皮突然舞动起来,探灯的光照射下,它们似乎变成了上百个跳跃不止的魔影。 “呜——” 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了一股夹杂着臭味的热风,在屋子里打着旋儿,象着卷着无数来自炼狱的阴魂,烘烤舐着孟楼与胡海。两人身上本来已经干了,可是被这热风一吹,一股虚汗便冒了出来,粘乎乎的让人难受。 猛然间,一具人皮脱离了房梁的束缚,迅速鼓了起来,象是里面的血肉又重新长起来了一般,只是头部仍然扁平,然后就飘向二人。胡海毫不迟疑开了枪,那飘动的人皮带着噗噗的抽搐声音在空中乱转,然后落下地面。胡海还没来得及察看它,头顶上越来越多的人皮都鼓了起来,脱离了那房梁的束缚,幽灵般地在室内飘荡着。 “走,快走!”虽然出了一身虚汗,但孟楼还是觉得寒冷,他颤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胡海觉得自己进入地宫以来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一句了。 “热气灌进了人皮里,它们就象热气球一样飘起来了。”孟楼拉住胡海:“别乱跑,我们快些上去,这里面实在是太……” 他话说到这时,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一条人影,当他偏过头去看时,在那人影消失的地方,只有一根大柱子立在那里,在柱子之后,则露出了一段楼 “那人影……”孟楼正在想着那人影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有一个人经过时,胡海催促他道:“不是说快走吗,还磨蹭什么呢?” 不等孟楼仔细去想,从他们上方就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是女子的声音,但无论是张许还是妙法八幡宫阿芸,她们的声音都不是这样的! “怎么回事?”胡海皱紧眉头,嘴巴里面问着,脚下却丝毫没停。他飞快地跑上石梯,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二楼与一楼不同,没有那些人皮,但是上来后孟楼与胡海仍旧毛骨悚然,因为在他们面前看到的是堆得近两米高的头骨堆。它们一共有七堆,摆成一个勺子形状,每颗头骨都奇#書*網收集整理是眼眶冲着外边,似乎在注视着闯入者。探灯光照之下,这些头骨内闪烁着幽幽的磷光,象是在那空洞的眼眶中燃起了阴森森的鬼火。 见到这七堆头骨堆,孟楼脸色更加难看,这至少有几千颗头骨,而且,它们的方位让孟楼想到他曾在一本古书残卷中见到过的东西。 顶上又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叫声,孟楼与胡海无暇再关注这些头骨堆,他们穿过骨堆,匆匆爬上第三层。 第三层与第二层又不一样,这一层中放置着九只大鼎,大鼎足有一人多高,因此看不到里面是否装着东西,孟楼与胡海不想多作担搁,他们很快找到了向上的石梯,才登了几步,胡海“咦”的叫了一声。 这时他们居高临下,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鼎中,胡海好奇心重,无意中用探灯照了一下,发现那鼎中竟然全是白骨。白骨出现在其它地方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可是在这作为重要礼器的鼎中出现,则让胡海难以理解了。 “大丈夫生不能九鼎而食,死亦当九鼎而烹?”尽管古文功底很弱,可是象这样激昂雄壮的古代名句胡海还是知道的,因此当他见到那九鼎中的累累白骨后,这句话立刻脱口而出。 “七星祈命,九鼎烹身,上面一层应该可以看到两面镜子。”孟楼脸色很差,与胡海不同,自从他们在学生时代遭遇过一次意外后,他就曾用不少时间研究古代的风水方术,那本古书残卷就是其中之一,因此知道二层的七堆头骨与三层的九只大鼎是什么作用。 果然,在第四层里,两扇巨大的屏风相对而立,每扇屏风中间都嵌着一块铜镜,在屏风中间,则是一座香炉。毕较诡异的是,香炉中不但还燃着九枝巨香,而且在香炉的四方各燃着一根巨烛,其中两根巨烛发出的是红光,另两根则是蓝光。 “靠,老蚯蚓又开始点蜡烛了,什么玩意儿!”胡海咒骂了一句,这光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他看了孟楼一眼,发现孟楼的脸被烛光映得半边是红半边是蓝,显得非常诡异。 “这不是蚯蚓王点的。”孟楼摇了摇头:“三生猩红泪,千载长明灯。传说这是用东海中鲛人的油膏制成,能够在古墓中燃烧数千年之久。” “我知道这玩意,忘了从什么书上看到过的。”胡海有些愤然:“残忍,为这玩意,鲛人可都绝种了,去他妈的吧!” 说到这时,他们正好从香炉旁经过,胡海一脚踹了过去,孟楼没来得及拦住他,香炉被踹翻在地上,那四根长明烛的火焰一阵狂跳,但终究没有熄灭。 孟楼扯住准备继续去踩两脚的胡海,指着两边的镜子说道:“你看。” 胡海向两边镜子扫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在他左边,原来那两根红烛照着的方向,镜子里的他虽然模糊,但还算正常。可在他的右边,那蓝烛照着的镜子里,他的影子竟然成了一具骷髅! “幽明双镜……一楼的那些人皮悬挂的位置没注意,不过也可以猜出来了,大概就是百鬼招魂。”孟楼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他料想先进来的蚯蚓王、生死眼与傅德高也有同样的感觉,百鬼招魂、七星祈命、九鼎烹身和这幽明双镜,都是古墓葬中最恶毒也最凶险的诅咒,与这四者相比,陈香姬墓设下的诅咒根本算不了什么! 而且,这些诅咒,与其说是对闯进地宫的盗墓者的,倒不如说是对墓主人自己的,这分明是玉石俱焚的咒法,即使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在用这祸及子孙的诅咒时也会三思而行。 “什么玩意嘛,我看象是医院里的X光机。”胡海对此一窍不通,无知者无畏,因此他根本不理解孟楼为什么那样紧张:“上去吧,管是什么诅咒,我就不相信曹操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吃我们!” 他话音才落,一阵阴风卟卟地吹动着长明烛,隐约中,似乎有嘎嘎的声音传来,颇有几分象人的冷笑。孟楼与胡海猛然抬头,两道探灯光同时射上头顶方向,却是什么也没有照到。 不等他们说话,在最顶处又传来一声尖叫,那是张许的叫声! 两人变了脸色,也顾不上许多,迅速穿过那对屏风,快跑着冲上了楼梯。 从石梯中出来后,孟楼呆了一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白人老头荷恩靠着一个巨型石椁倒在中间地上,胸前全是鲜血,张许站在他身前,十指之上也是鲜血淋漓! 先他们到的阿芸护在酒井忠男身边,而阎世铭则躲在他们之后,酒井忠男靠着根大柱子,满眼警惕地盯着张许。 罗兰德则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根铜柱,身上是血迹斑驳,头垂在胸前,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傅德高则蹲在他身前,正在试探他的鼻息。 让孟楼等人觉得奇怪的是,生死眼不在众人之中,蚯蚓王这资深摸金校尉竟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他的那个弟子则踪影全无! 装着金匮六壬盘的布包被扔在地上,也没有哪个去注意它,孟楼立刻跑过去,将那个布包拾起,捏了捏后,感觉到金匮六壬盘还在,心中稍稍一缓。 “怎么了?”胡海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道,他看到所有人都用惊恐仇恨的目光盯着张许,本能地往张许身边一站:“怎么回事?” 孟楼叹了口气,他也站在张许的身边。 “离开……离开她身边!”阿芸的声音有些嘶哑,她高举着弯刀,似乎只要张许一有动作,她就会扑上来将之斩杀! “到底出了什么事?”胡海双眉一拧,他身材不算高大,但当他发起怒的时候,自然会产生一股彪悍的杀气。阿芸倒不是怕他这杀气,可是从八门金锁阵开始一直到溶洞中,都见他强势惯了,被他瞠目一吼,禁不住愣了一下。 稍怔之后,一种异样的屈辱感浮上阿芸的心头,她在日本民间被奉为神明使者,即使是雇请她来的酒井忠男也不曾用这样强势的语气对她说过话,因此她一扬眉,不耐地说道:“让开,她身上有恶灵!” “我……我没有!”张许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神情惶然,已经不再有往日的稳重宁静:“我……我不知道!” 听她的声音,倒不象开始与生死眼对话时那么柔媚,恢复了正常状态。 “我亲眼见到……”阿芸瞄了胡海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但话说了一半,她突然瞪大了眼。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张许伤害白人老头,她比孟楼等人先到一步,因此看到白人老头摇摇晃晃倒下,而张许从他胸口抽回手指。此刻张许、孟楼和胡海背对着石椁,看到不身后的情形,阿芸则清楚地看到,从那石椁之中,似乎飘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但是,开始她看得很清楚,石椁的盖子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那女人的身影很淡,几乎是一闪就消失了,阿芸用力挤了一下自己的双眸,却再也没看到什么异样。 “王爷,你见到什么了?”生死眼仍然保有冷静,扫了周围一眼,然后一把扯过蚯蚓王,见蚯蚓王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生死眼便用力晃着他问道。 “我……我……师傅……”蚯蚓王牙齿发颤,声音也走了腔调,给这阴森森的高台中平增了几分肃杀。 “刚才……刚才有一大团人影扑过来!”阎世铭躲在阿芸身后说道:“好多……啊!” 他猛然惊叫出声,颤抖的手指指向石梯口,孟楼回头向那儿望去,只见那儿站着几个人影,仔细一看,分明就是或死或失踪了的赖长安等人! 三十二、大骗局(上) 赖长安用阴森森的目光看着众人,与孟楼目光相对后,他突然咧嘴一笑,刹那间他的外形发生了变化,原本完整的形体迅速长出无数疙瘩脓疮,象是一个全身都被重度烧伤者,身上的水泡还不断地破流,滴下粘乎乎的脓水。他身后几个人也是如此,张牙舞爪地就向众人扑了过来,孟楼惊呼着举起手,手中的金匮六壬盘护住头脸。当他定神再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时,赖长安等人又消失不见了。 “幻觉?又是幻觉?”孟楼急剧地喘息着,只觉得阴风阵阵,浑身上下极为不舒服。 “怎么回事?”生死眼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他皱眉四处扫视,神色间警惕之意极浓。 孟楼用力咽了口唾沫,这地宫中太过古怪了。他想起自己在岳城水库旁望气所得,又想到在铜雀台外看到的九绝之气,他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真相。 如果家传的望气堪地术不是骗术的话,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了。这古墓地宫之上的风水气势是聚恶,将周围的凶厄都聚集在此,起到护墓的效果。而地宫之中则是九绝闭锁,让地宫中的魂灵无法超生。所以在这地下聚集了霸下、寄身蛆和蝮虺等等邪物,所以这里面发生了那么多他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 可是,难道说这世上真有风水、鬼魂存在? 尽管孟楼是相信灵异事件,他家学渊源也让他掌握了望气堪地之术,可是对于风水鬼魂之说,他其实还是存疑的。现在看似可以用风水鬼魂说解释他在墓中遇到的一切,但多年来受到的现代科学教育奇∨書∨網,又让他总觉得这背后隐藏着某种真相。 “我……我怎么在这?”张许在失神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我记得……我记得我们刚才还在甬道口,我们在看那只大铜雀,然后一道绿光射向了我……接着……接着……我就到了这儿,看到荷恩先生摇摇欲坠,我去扶他,可是他还是倒在了地上……” 她说着说着,浑身又颤抖起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孟楼:“我……我没事吧?” 孟楼心虽然沉了下去,但还是向着她一笑,然后走过去握了握她的胳膊:“放心,没事。” 他的动作让张许有了精神上的支撑,长长吁了口气后,张许紧紧抓住他的手。胡海过来将孟楼挤开,冲她嘿嘿一笑:“尽管放心了,有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你!” 妙法八幡宫阿芸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她视线在胡海与张许脸上转了转,神色变得更为阴冷:“真的么?” “妙法八幡宫乃我国著名神社,自安倍晴明时代延续至今,以‘心眼’、‘式神’二绝技驱魔除灵,向来没有认错过恶灵,你们快让开!”酒井忠男咬牙切齿地说道。 孟楼与胡海对望了一眼,胡海伸出一个大拇指,孟楼则耸了耸肩,两人哑语般的动作别人谁也不明白。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我都相信她不是坏人,你不能对她挥刀。”胡海开口说道。 “那么……”阿芸微蹲下身躯,刀抬到了最方便出手的位置,然后凝神聚力,显然准备连胡海与孟楼也一起打了。 “等一下!”张许突然间从胡海的背后站了出来,她张开双壁,迟疑了一会儿:“我……我脑子里好象被塞进去了很多东西……我想起一些事情了……” “动手,动手!”阎世铭催促道。 “陈香姬……是陈香姬!”张许又尖叫起来:“这是陈香姬的记忆!” 她突然的尖叫吓了众人一跳,接着她自己也呆呆站着,似乎在想些什么。孟楼只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他看了阎世铭与酒井忠男两眼,发现他们眼神惶惶不安,似乎真的很畏惧张许。这让孟楼心脏突的一跳,他皱了皱眉:“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们在下边担搁了会儿,荷恩和罗兰德先上来,我们听到声音跟上来,然后就看到……就看到这样子了。”阎世铭颤声说道。 原来他们也没有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一路而来恐惧的积累,他们已经无法冷静思考和判断问题了。 “墙上有字!”胡海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不耐地打量着四周,因此发现了椁后墙上的字迹。事实上,众人进入这里后,注意力都集中在椁的周围,因为这具棺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曹操,再加上因为年代久远,那墙壁上的字迹早就黯淡了,所以没有谁注意到这一点,直到被胡海无意中发觉。 这些字都是隶书,工工整整地书写在墙壁之上,虽然黯淡不清,但勉强还可以辨认。 “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孟楼看了开头之后动容道:“这是曹操的《让县自明本志令》,这里……这里果然是曹操最后安身的地方!” “不,这不是《让县自明本志令》。”张许仍然紧紧贴在他身边,她心中仍然恐惧难当,为了排遣这恐惧,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文字上:“你再往后看,最后与《让县自明本志令》不同!” 孟楼依言直接看到最后,那上面写道:“孤始举义兵,为筹粮饷而设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之职,孤岂不知人必有一死,今日孤发人丘他日必有后人发孤墓哉!孤自思不欲为后辈小儿所辱,故设衣冠冢于此。自恒灵而后天下散乱民百遗一,白骨蔽野……” 他专心致志往下看,旁边的胡海却急得抓耳挠腮,心中隐隐觉得就在后面的记载文字中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似乎这段时间以来所遇到的种种诡异,似乎都可以在曹操所留下的这段遗言中找真相答案。 然而这边胡海的古文功底很差,不要说看懂墙上的文章,就是那些隶书繁体字,十个里面他也只认识两三个。他好奇心又重,见众人都看得投入,所以忍不住问道:“写的是什么,写的是什么?” “哦,这是衣冠冢,也就是说,这还是疑冢,只埋了曹操的衣服而已。”孟楼一边继续看一边说道:“啊!……不会吧,曹操根本没有真正的墓穴,他最后竟然秘密将自己的尸体随随便便就埋进荒野乱之冢中?” “孟楼这段更有意思,曹操说他昔年在兖州收编黄巾军时,得到了黄巾军首领大贤良师张角的《太平清领道》,那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内容是关于上古流传下来的风水与墓葬的密法,而曹操作为一代枭雄,自然认为这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全都荒诞不经,不过是邪教用来愚弄百姓的诈术而已。然而事后他又仔细一想,却想到足以利用这种诈术来欺骗世人,以维持自己和后代们的霸业。特别是对那些有能力争霸天下的世家,豪族们来说,可以骗得他们一代接一代人耗费大量的财力和精力,去营造墓室,收集陪葬品,完全寄托于死后那所谓“永恒的荣华富贵”,也就没有能力以及心思再有起兵割据,成为天下动乱的诱因了。并且还可以同样用来蒙骗那些跟随曹操打江山的文臣武将们,让这些人找到死后的精神寄托,从而能一直忠心为曹操及其后人卖命,蹈死不悔。正因此,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曹操开始让管辂等一批方士大力推广墓葬风水之术,以实行这个惊天的大骗局……” 张许成功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墙上的文字中,因为这段铭文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后人奉如圭臬的风水墓葬术,竟然只是当初曹操所布下的骗局?难道说这两千年来那么多风水大师,能臣名士,最终都被那个小名叫阿瞒的男人瞒了过去,在身死后却不得不落入这个男人所设计的局中? 如果墙上的铭文全是真的话,就难怪曹操的这座衣冠冢会座落在最凶险的地方,也难怪他的墓中会有百鬼招魂、七星祈命、九鼎烹身和阴阳双镜这样的凶咒,归根到底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很有可能这些凶咒,魔阵根本就是他编造出的谎言! “我靠,曹操真不愧是曹操!”胡海听得津津有味,他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我就喜欢这样的,要算计,那就把全天下人都算计进去!不光如此,还要把从古到今的那些个大名人,大财主,大军阀都給一并算计啦。” “你喜欢才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家伙。”孟楼在心中暗骂了他一句,不过,转念一想,这种行为倒是挺符合演义中曹操“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行事风格的。 “别再夸曹操了!如果墙上文字真是曹操所留,那么……我们不就白来了一趟吗?”阎世铭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我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最后是空欢喜一场?” “那也未必,虽然曹操很可能并未葬在这里,但你看看这周围的器皿,随便搬两件回去也是价值连城的了。”酒井贪婪地看着周围的器皿,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石椁:“如果椁中不空的话,我们更是会满载而归的!” 他们窃窃私语如何不空手而回的时候,孟楼与张许仍在看着那段文字,再往后看,却发现上面又提到了方士左慈。在孟楼印象中,这人在作为正史的《后汉书》与《三国志》中都有记载,倒不象南华老仙那样是小说家杜撰的人物。铭文中详细讲到左慈善于炼丹和幻术,是先秦时代修道的方士们的传人,当年就是他把金匮六壬盘献给了曹操;曹操再将之交给管辂,他也极力向曹操推销方士们的风水玄学之说,曹操却很不以为然,在铭文里称他“每大言以哗众”。但左慈炼丹所炼出的一些东西却“颇堪所用”,只可惜数量极为稀少,比如说涂在金属之上使之不至锈损的油漆、令人发狂的毒水,机关重重的迷魂阵等等,这些东西由于制作艰难,数量极为稀少,所以在曹操看来对于治国发展和争霸天下没有什么帮助,却正好当做道具,放在墓中做为致命的机关,再辅以各种诡异传说,以从侧面来推广风水墓葬术的骗局,好让天下人能更加安心地大肆建造墓室,并且把财宝带入其中,而不怕被外人来取走…… “原来陈香姬墓中那些让人疯狂而死的尸液竟然是左慈炼丹的附带产品。”看完这一段后孟楼恍然大悟:“难怪检查不出是什么病毒了,很有可能就是某种在古代才存在的神经毒素!” “还有这地宫里的机关,虽然年代这么久了,仍然在运转!”张许接口说道。 “你们这样说的话,我可以理解成――左慈这群古代的方士在炼丹修仙时顺带发明出了不少“高科技”产品,而曹操老爷子又把这些“高科技”給放在了墓里吓人,或者是举办了一个长达两千年的“高科技产品展示会”以夸耀自己的业绩?”胡海在那边挠头叫道。 “嘿嘿,古代的高科技么?可是害得我们好苦啊。”孟楼喃喃自语。 张许却咬咬嘴唇:“其实你们说曹操用风水墓葬术骗了世人千百年,也不是完全对的。因为在之后那么多年里,有那么多的聪明才智之士都在不断的給这门学问添入很多新的注解和各个时代所特有的新的内容,这才成为了今天我们中国人所认知的“风水墓葬术”,如果说这只是一场骗局的话,还不如说这就是自古及今的无数代人共同用智谋和血汗编造的一个梦吧……嘶,到底是好梦还是恶梦呢。” 孟楼,胡海听张许如是说,都默然无语,三人各怀心事,继续看接下去的铭文。 “能入深入此间墓室者,必为有非常手段之非常人也。” 孟楼看到此处,笑着对大家说,看来曹操是在夸奖咱们呢。 “然以子之能,不思上报社稷,下拯黎庶,扫定宇内,芳泽百世,而行此鼠盗之事。劳苦钻营,翻山掘土,以动亡者之器物,泻先祖之灵骸,则尚不知自悲,大缪矣。” 几人看到此处,都不禁脸上发烧,露出惭愧的神色。心想曹操做为摸金盗墓的祖师爷之一,竟然早就预料到无论把自己的墓隐藏的多好,在里面布置多少的机关暗算,到最终却也逃不了被后人盗掘的结局…… 那壁上的铭文接下去写道“老夫曹瞒,虽曾设”摸金校尉“等职,遣人盗发墓丘,盖因其时天下板荡,欲救黎庶无门,不得已而为之矣。及至暮岁,对此常怀愧疚之心,亦深知人生朝露,来去乘风,既今日盗掘他人之丘,殊不料孤死之后残躯于墓中终为何人,何时所辱?念及此,遂遗命将孤之尸身深埋于战乱丧没者之万人荒冢中,素衣草席,不殉他物。想此万人冢中枯骨,皆黄巾,董卓之乱时疫没者,向时老夫实无能哉,不及拯其于倒悬,坐看丧乱,白骨盈野,方才定志奚招摸金发丘之众,筹措资费,以整军阵,尔再建太平!老夫此意此心,却不知为后世来此者,能解得几许哉? 众人看罢这段曹操自述的铭文,唏嘘不已,张许低眉轻轻叹了一声:“曹操。” 孟楼也感叹:“好一个曹孟德,枭雄胸怀,自是与别不同。” 而胡海也在后面跟着:“啊,好一个曹阿瞒,算你老头狠哇。” “这是我的!” “是我的!” 他们的注意力仍在铭文上时,其余的人已经开始争抢起室内放置的各种器皿来。 三十二、大骗局(下) 孟楼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正想继续把铭文接下去看完,突然间一声异样的声响让他心中发麻,那种冰冷的感觉再度袭来,而且瞬息间就席卷他全身! “唉……”那是轻微的叹息声,问题是这叹息声竟然传自石椁之内! 铭文中分明说,这只是曹操的衣冠冢而已,椁内怎么会传出叹息声?难道说这是自己的错觉吗? 一阵炽热的卷着刺鼻气味儿的气流从楼梯口卷了上来,但这丝毫没有缓解孟楼身上的寒意。 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正在拼命往包里塞着器皿的酒井等人也听到了,他们都收了手,脸上露出惊疑的神情。 有某种危险仍在他们身边! 这个时候众人才想起荷恩与生死不知的罗兰德,还有仍然陷入混乱中的蚯蚓王。 “不对……捂住口鼻!”那种冰冷的感觉虽然让孟楼眉宇间结上了寒霜,但也让他头脑清醒了许多,他猛然间意识到,进了这里之后,众人的神志似乎都有些恍惚。 清冷沉默的阿芸为什么会只凭借一眼所见就向张许挥刀,张许为什么到了这儿后正常了些,蚯蚓王为什么会到现在还神情恍惚,生死眼、酒井为什么表现出这么明显的贪欲……甚至自己与胡海,刚才也找不到两人间的默契。 一定是有种无形的力量在影响着众人! 其余人仍然站在那儿,有些愣愣地看着孟楼,对于他喊的捂住口鼻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他们进入地宫时准备做得非常充分,甚至都带了简易的防毒面具,因此,孟楼从胡海的背包里替他拿出简易防毒面具后给他戴上,再为自己戴上了面具。胡海似乎对此还是不适,他有点想摘下面具,孟楼将半瓶纯净水倒在他的头上,然后大喊道:“别摘下来!” 众人虽然精神陷入不稳定状态,但倒没有失去意识,这时也都反应过来,纷纷给自己戴上防毒面具。 胡海用力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我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些晕沉沉的……” “空气有问题!”傅德高沉声说道,他看了仍陷在迷糊中的蚯蚓王一眼,想了想还是给他戴上面具,在这墓中,虽然蚯蚓王已经数次算计他们,可还是有必要借助他的经验。正这时,突然间那石椁中再度传来一声轻叹。 傅德高手颤了一下,防毒面具几乎掉在了地上。 “那里面是什么?”胡海踢了石椁一脚:“打开来看看?” 仿佛是回应他这一脚,石椁中再次传来声响,这次声响明显要大些,所有人都确信这并不是他们的幻觉。 “师傅……师傅在里面!”蚯蚓王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戴上了防毒面具,说出的话来却仍来没头没脑。孟楼觉得颇有些感慨,在他眼中蚯蚓王是一个狡诈无情的人,却没有想到当面对他的师傅时会变得如此失态,听说他是他师父土龙孙从野狗嘴中救下的,看来此言非虚。 “靠,那就把这大棺材打开!”胡海眼睛闪闪发光,露出兴奋的神色:“虽然那墙上的文字说曹操没把自己埋在这,但谁知道那是不是曹操撒谎呢,嘿嘿,既然来了,那无论如何就要打开来看看!” 阎世铭看了看众人,期期艾艾地说道:“万一……万一里面有什么东西,该怎么办?”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东西?”胡海捋起衣袖:“这不比外边,我们总是被偷袭,在这里有了准备还怕啥?而且,这么大棺材,里面陪葬的宝货肯定不少,比起外边这些大件恐怕会更贵重,你们就不想带几样回去?” 他这番话将众人彻底说动了,酒井用日语嘀咕了一句什么之后说道:“开!” 石椁非常大,要打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胡海将荷恩的尸体搬到一边,傅德高与生死眼拿出撬棍、绳套和短杠等一堆工具,他们将一切准备好之后,正准备发力将棺盖移开,突然那石椁“砰”一声,竟然自动从石床基座上移动了几步!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众人心惊胆战,蚯蚓王与生死眼甩了工具跳到了楼梯口处,众人屏息凝神看着那石椁,那石椁晃了一下,又移回到原位上去了。 “这……这……”蚯蚓王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来:“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听出他话中有话,孟楼问道:“怎么了?” “我师傅曾经说过,他当年与孙大帅一起挖开乾隆的裕陵时也遇到了这种事,乾隆的棺椁会自动移位堵住大门,我师父亲口所说绝不会错,没想到今天我也看到了!” 那石椁的移动让众人吓了一大跳,但这一次惊吓反而使得蚯蚓王正常了些。听了他的话后,胡海撇了撇嘴:“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啥好怕的,继续继续!” 他胆子大,因此直接回到了石椁前,一脚踏在石椁上,那石椁又左右摇了摇,却再也没有移动了。胡海哈哈大笑:“看来它怕我了,快动手吧!” 众人将信将疑地靠了过去,才将那工具拾起,石椁中再次传来了异样的声音,险些把众人又吓跑了。见除了那诡异的声音外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发生,蚯蚓王与傅德高才将棺盖撬起移开来。 让众人失望的是,椁中空荡荡的,除了内棺什么都没有,只是在椁底,积着一层黑褐色的类似于干涸了的血迹的沉积物。胡海用枪拨拉了一下,众人都戴着防毒面具,因此没有嗅到什么味道。 “我靠,一定在内棺里面。”胡海有些失望地说道。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内棺中又传来了细长的声音,象是一个久居深宫的怨妇,发出惆怅郁愤的叹息。胡海砰一脚踢过去,那内棺纹丝未动,里面也没有再发出什么声响。 三十三、血池莲(上) “打开它!” 蚯蚓王终究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老摸金校尉,在经过开始的慌乱后,他已经恢复镇定,他的目光扫过这内棺,略一沉吟后制止胡海准备蛮干的行为,而是将内棺推到了石椁的一端。内棺相当重,他和傅德高两人动手还是显得很吃力。完成准备之后,蚯蚓王拿出一根长长的红绸布绳,将之打了两个活套,一头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另一头则拿在手中。 “这是做什么?”胡海奇怪地问道。 “这是江西派的破棺盗墓法。”张许说道,防毒面具下看不到她的脸色,但从她微颤的声音可以判断出,她相当紧张:“生死眼最善长这个,蚯蚓王……蚯蚓王怎么也用这方法了?” 蚯蚓王用撬棍和几样小工具,仅费了二十来秒的时间,就将内棺大的那端顶板给拆了下来,众人都向后退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好奇,借着探灯的光向内棺里看过去。内棺里堆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那儿有一具人体! “不是衣冠冢!”胡海嘿嘿笑道:“果然,曹操在墙上的话是骗人的!” “嘘!”蚯蚓王不满地对也嘘了声,眼色非常严肃,他慢慢俯下身去,猛然间将抓着绳套的那只手伸进了内棺中。他动作非常迅速,众人都没有看清他手中的动作,只知道他将那红绸绳套套在内棺尸体的头上。然后他迅速一退,那尸体带着一阵金玉交鸣声,被他从棺中拖出半截身来,然后霍然坐起! “啊!”张许禁不住发出尖叫声,身体无力地靠在孟楼身上,孟楼可以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 就在张许尖叫的同时,蚯蚓王出手了,他一拎那红绸绳套,将尸体拉得离自己最近,然后挥掌就掴了那尸体一个耳光:“前世欠我,今生来讨!” 他一系列动作熟练无比,当看到这里,孟楼才恍然大悟,无论是从顶部横板开棺,还是套红绸绳套,甚至连掴耳光说上这一句话,都是生死眼所属的江西派盗墓者的习惯仪式。蚯蚓王这一派本来善用洛阳铲与镇魂烛,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却改用起江西派的手法来了。 “发了,发了!”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那具尸体靠在外椁上,蚯蚓王还在慎重地摸索时,阎世铭突然叫了起来。他如此失态并不意外,事实上所有人都如同他一样,为自己所见而震惊。 金缕玉衣,竟然是金缕玉衣! 那具被拖出的尸体,之所以会发出金玉之声,就是因为它套着一副完整的金缕玉衣。象这样的金缕玉衣,绝对是无价之宝,如果连这具尸体一起带出去,恐怕世界上任何一家大博物馆都愿意用天价将之购去,更何况那些钱多得烧手的富豪收藏家! “这金缕玉衣应该是墙上铭文说的,左慈炼制出来献给曹操的宝物……”张许也为这些亮闪闪的东西而倾倒:“实在是太漂亮了,铭文中说穿了这个就能让人不生不灭,徘徊于阴阳两界之外,曹操试穿过,却没有任何特殊感觉,所以认定左慈是在骗人!” 墙上的铭文字数实在太多,这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让众人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看,而张许为了不让自己回忆开始神智不清时发生的事情,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铭文上,因此她对这铭文知道得最多。胡海听了后笑道:“我看也是骗人的,如果能徘徊于阴阳两……” 他话还没有说完,蚯蚓王突然怒咤一声,将另一只手准备好的黑驴蹄塞向那尸体面部。与此同时,傅德高也大叫起来:“血!” 那具金缕玉衣中的尸体,从全身向外渗出鲜血来,无论这具尸体是不是曹操,但都应有一千八百年的历史,怎么可能有血? 从神农寨到岳城水库的中上,孟楼等人没少听到蚯蚓王谈起古墓中的种种可怕之外,象这种隔了多年仍鲜血如泉的便是其中之一。蚯蚓王将这玩意称作血尸,据他说常在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古代将军墓中发现,这些古代的将军生前杀人过多积怨太深,因此进不了轮回,便在地下受那血流不止之苦,只有将他们生前残杀的无辜者偿尽了,他们才能得到安息。因此,这种血尸往往怨气冲天危险至极,它们也极为凶悍强大,一般的盗墓者遇上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曹操当年杀人如麻,仅以为父报仇为借口攻打徐州,就杀害了数十万平民百姓,他变成血尸,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黑驴蹄没能塞进尸体嘴中,尸体脸上罩着的黄金面具将之挡住了,它的血一滴滴落在椁内那黑褐色的泥垢上,迅速被吸收进去。那尸体发出含糊的声音,象是呻吟,又象是咒骂,然后向蚯蚓王伸出了手。 蚯蚓王猛地向后一窜,可是他忘了那红绸还套在自己脖子上,因此不但没有摆脱那尸体,反而将它拉得更近了些。在蚯蚓王的大叫声中,那尸体的手轻轻抹过蚯蚓王的脸,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五道殷红的血印,然后缓缓滑过他的胸膛。蚯蚓王只觉那冷冰冰的手在自己胸口摸索,似乎在寻找下手的地方,他想起荷恩似乎就是这样被开了膛,不由得魂飞魄散,人站也站不稳,软瘫着倒了下去! 孟楼他们同样被吓得不清,他们见着那穿戴着金缕玉衣的尸体扑到蚯蚓王身上,伸手在蚯蚓王身上一抹,蚯蚓王便倒了下去。 “鬼啊!” 失声叫出来的不是张许,而是阎世铭,他几乎崩溃地喊着,撒腿就要向外跑,才跑两步,却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一跤跌倒在地,这让他更为惊恐,鬼哭狼嚎般在地上翻滚着。 这座地下铜雀台的五楼中,回响着阎世铭的哀嚎,震得人心一个劲地猛抽。 众人不敢大意,这个时候谁也无暇去顾及阎世铭,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血尸身上。那血尸伏在蚯蚓王身上乱嗅,看起来似乎在寻找下口的地方,蚯蚓王则一动不动僵在那里,也不知是生是死。 突然间,血尸被拱了起来,蚯蚓王目光发直地翻身而起,他一把推开血尸,用沾满了血迹的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嘴中还喃喃道:“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我靠,吓我一大跳。”胡海是第一个缓过劲来的,他走过去踢了那血尸一脚,血尸在地上抽动了几下,面具后面又含糊不清地嘟哝了几声,虽然仍让人觉得怪异,可是开始带给众人的恐怖却没有了。胡海一时好奇,蹲下身去揭开血尸脸上的黄金面具:“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血尸的面具被揭开了,众人一看之下,不由得惊叫了声。 这哪里是什么血尸,分明是蚯蚓王那个不见了的徒弟! “小九……小九,你怎么会进去的?”蚯蚓王在一怔之后,立刻抱住了自己的弟子,他这人虽然凶残狡诈,可对自己的师傅徒弟却是一片真心。 那个蚯蚓王的弟子用无神的眼睛看了蚯蚓王一眼,喃喃说了声:“师父带我走,女鬼!” 说到这,他的头便歪了过去,蚯蚓王用力摇着他的身躯,却发现他已经气绝。从他那苍白的脸色来看,他应当是失血过多而死,蚯蚓王放下他的身体,用力抹了把泪水。 众人悬着的心并没有因为金缕玉衣里的不是血尸而放下来,相反,更大的疑惑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蚯蚓王的弟子原本落在他们一行的最后,他是什么时候上了顶层,又是怎样在没有打开外椁内棺的情形下进入金缕玉衣里面的,他为何会弄得自己全身流血不止,他提到的“女鬼”又是指什么? 这些疑点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众人意识到他们呆在这里并不安全。 “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蚯蚓王用凌厉的目光扫了又聚过来的众人一眼:“这金缕玉衣谁都不许动,我要让它给小九陪葬!” “然后等下一伙摸金校尉进来带走么?”胡海嘟哝了声,他倒不是对这金缕玉衣起了什么贪念,只不过本能地要与蚯蚓王唱反调而已。 本来已经在摸索着金缕玉衣的酒井忠男与阎世铭对望一眼,他们心有不甘,但两老头都是老奸巨滑的角色,因此暂时隐忍了下去。 众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那棺中,除了这套金缕玉衣外,棺中还会有些什么样的宝贝? 三十三、血池莲(全) “打开它!” 蚯蚓王终究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老摸金校尉,在经过开始的慌乱后,他已经恢复镇定,他的目光扫过这内棺,略一沉吟后制止胡海准备蛮干的行为,而是将内棺推到了石椁的一端。内棺相当重,他和傅德高两人动手还是显得很吃力。完成准备之后,蚯蚓王拿出一根长长的红绸布绳,将之打了两个活套,一头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另一头则拿在手中。 “这是做什么?”胡海奇怪地问道。 “这是江西派的破棺盗墓法。”张许说道,防毒面具下看不到她的脸色,但从她微颤的声音可以判断出,她相当紧张:“生死眼最善长这个,蚯蚓王……蚯蚓王怎么也用这方法了?” 蚯蚓王用撬棍和几样小工具,仅费了二十来秒的时间,就将内棺大的那端顶板给拆了下来,众人都向后退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好奇,借着探灯的光向内棺里看过去。内棺里堆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那儿有一具人体! “不是衣冠冢!”胡海嘿嘿笑道:“果然,曹操在墙上的话是骗人的!” “嘘!”蚯蚓王不满地对也嘘了声,眼色非常严肃,他慢慢俯下身去,猛然间将抓着绳套的那只手伸进了内棺中。他动作非常迅速,众人都没有看清他手中的动作,只知道他将那红绸绳套套在内棺尸体的头上。然后他迅速一退,那尸体带着一阵金玉交鸣声,被他从棺中拖出半截身来,然后霍然坐起! “啊!”张许禁不住发出尖叫声,身体无力地靠在孟楼身上,孟楼可以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 就在张许尖叫的同时,蚯蚓王出手了,他一拎那红绸绳套,将尸体拉得离自己最近,然后挥掌就掴了那尸体一个耳光:“前世欠我,今生来讨!” 他一系列动作熟练无比,当看到这里,孟楼才恍然大悟,无论是从顶部横板开棺,还是套红绸绳套,甚至连掴耳光说上这一句话,都是生死眼所属的江西派盗墓者的习惯仪式。蚯蚓王这一派本来善用洛阳铲与镇魂烛,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却改用起江西派的手法来了。 “发了,发了!”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那具尸体靠在外椁上,蚯蚓王还在慎重地摸索时,阎世铭突然叫了起来。他如此失态并不意外,事实上所有人都如同他一样,为自己所见而震惊。 金缕玉衣,竟然是金缕玉衣! 那具被拖出的尸体,之所以会发出金玉之声,就是因为它套着一副完整的金缕玉衣。象这样的金缕玉衣,绝对是无价之宝,如果连这具尸体一起带出去,恐怕世界上任何一家大博物馆都愿意用天价将之购去,更何况那些钱多得烧手的富豪收藏家! “这金缕玉衣应该是墙上铭文说的,左慈炼制出来献给曹操的宝物……”张许也为这些亮闪闪的东西而倾倒:“实在是太漂亮了,铭文中说穿了这个就能让人不生不灭,徘徊于阴阳两界之外,曹操试穿过,却没有任何特殊感觉,所以认定左慈是在骗人!” 墙上的铭文字数实在太多,这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让众人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看,而张许为了不让自己回忆开始神智不清时发生的事情,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铭文上,因此她对这铭文知道得最多。胡海听了后笑道:“我看也是骗人的,如果能徘徊于阴阳两……” 他话还没有说完,蚯蚓王突然怒咤一声,将另一只手准备好的黑驴蹄塞向那尸体面部。与此同时,傅德高也大叫起来:“血!” 那具金缕玉衣中的尸体,从全身向外渗出鲜血来,无论这具尸体是不是曹操,但都应有一千八百年的历史,怎么可能有血? 从神农寨到岳城水库的中上,孟楼等人没少听到蚯蚓王谈起古墓中的种种可怕之外,象这种隔了多年仍鲜血如泉的便是其中之一。蚯蚓王将这玩意称作血尸,据他说常在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古代将军墓中发现,这些古代的将军生前杀人过多积怨太深,因此进不了轮回,便在地下受那血流不止之苦,只有将他们生前残杀的无辜者偿尽了,他们才能得到安息。因此,这种血尸往往怨气冲天危险至极,它们也极为凶悍强大,一般的盗墓者遇上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曹操当年杀人如麻,仅以为父报仇为借口攻打徐州,就杀害了数十万平民百姓,他变成血尸,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黑驴蹄没能塞进尸体嘴中,尸体脸上罩着的黄金面具将之挡住了,它的血一滴滴落在椁内那黑褐色的泥垢上,迅速被吸收进去。那尸体发出含糊的声音,象是呻吟,又象是咒骂,然后向蚯蚓王伸出了手。 蚯蚓王猛地向后一窜,可是他忘了那红绸还套在自己脖子上,因此不但没有摆脱那尸体,反而将它拉得更近了些。在蚯蚓王的大叫声中,那尸体的手轻轻抹过蚯蚓王的脸,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五道殷红的血印,然后缓缓滑过他的胸膛。蚯蚓王只觉那冷冰冰的手在自己胸口摸索,似乎在寻找下手的地方,他想起荷恩似乎就是这样被开了膛,不由得魂飞魄散,人站也站不稳,软瘫着倒了下去! 孟楼他们同样被吓得不清,他们见着那穿戴着金缕玉衣的尸体扑到蚯蚓王身上,伸手在蚯蚓王身上一抹,蚯蚓王便倒了下去。 “鬼啊!” 失声叫出来的不是张许,而是阎世铭,他几乎崩溃地喊着,撒腿就要向外跑,才跑两步,却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一跤跌倒在地,这让他更为惊恐,鬼哭狼嚎般在地上翻滚着。 这座地下铜雀台的五楼中,回响着阎世铭的哀嚎,震得人心一个劲地猛抽。 众人不敢大意,这个时候谁也无暇去顾及阎世铭,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血尸身上。那血尸伏在蚯蚓王身上乱嗅,看起来似乎在寻找下口的地方,蚯蚓王则一动不动僵在那里,也不知是生是死。 突然间,血尸被拱了起来,蚯蚓王目光发直地翻身而起,他一把推开血尸,用沾满了血迹的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嘴中还喃喃道:“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我靠,吓我一大跳。”胡海是第一个缓过劲来的,他走过去踢了那血尸一脚,血尸在地上抽动了几下,面具后面又含糊不清地嘟哝了几声,虽然仍让人觉得怪异,可是开始带给众人的恐怖却没有了。胡海一时好奇,蹲下身去揭开血尸脸上的黄金面具:“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血尸的面具被揭开了,众人一看之下,不由得惊叫了声。 这哪里是什么血尸,分明是蚯蚓王那个不见了的徒弟! “小九……小九,你怎么会进去的?”蚯蚓王在一怔之后,立刻抱住了自己的弟子,他这人虽然凶残狡诈,可对自己的师傅徒弟却是一片真心。 那个蚯蚓王的弟子用无神的眼睛看了蚯蚓王一眼,喃喃说了声:“师父带我走,女鬼!” 说到这,他的头便歪了过去,蚯蚓王用力摇着他的身躯,却发现他已经气绝。从他那苍白的脸色来看,他应当是失血过多而死,蚯蚓王放下他的身体,用力抹了把泪水。 众人悬着的心并没有因为金缕玉衣里的不是血尸而放下来,相反,更大的疑惑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蚯蚓王的弟子原本落在他们一行的最后,他是什么时候上了顶层,又是怎样在没有打开外椁内棺的情形下进入金缕玉衣里面的,他为何会弄得自己全身流血不止,他提到的“女鬼”又是指什么? 这些疑点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众人意识到他们呆在这里并不安全。 “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蚯蚓王用凌厉的目光扫了又聚过来的众人一眼:“这金缕玉衣谁都不许动,我要让它给小九陪葬!” “然后等下一伙摸金校尉进来带走么?”胡海嘟哝了声,他倒不是对这金缕玉衣起了什么贪念,只不过本能地要与蚯蚓王唱反调而已。 本来已经在摸索着金缕玉衣的酒井忠男与阎世铭对望一眼,他们心有不甘,但两老头都是老奸巨滑的角色,因此暂时隐忍了下去。 众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那棺中,除了这套金缕玉衣外,棺中还会有些什么样的宝贝? 在探灯照射下,棺里确实有一堆什么东西,而且数量不少,蚯蚓王码把撬杆伸进去想将那堆东西扒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听到一声“喀”的轻响。 因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所以这声音虽然轻,却很清晰。不知道为什么,孟楼的心随着这声响猛地跳了一下,他循声望过去,声音是从棺椁之下传来的。 蚯蚓王将内棺里的东西扒了出来,却发现竟然是一堆散乱的书简,虽然东汉时就已经发明了纸,但直到三国时还未普遍使用,因此有许多书籍仍是竹木简。这些书简在考古学者与收藏者眼中是无价之宝,但对于摸金校尉而言,不但难以保存带出,也难以估价出手,因此蚯蚓王不免有些失望了。 就这时,一声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放我出去……” 在这阴暗的地下铜雀台中,为了节约电力,所以只有两只探灯亮着,能照亮的范围非常有限,他们刚经过蚯蚓王弟子的事情,正心有余悸的时候,突然间听到这一句“放我出去”,禁不住魂飞魄散。 “谁,是谁?”就连胡海也握紧了枪,他原地转了一圈,那声音似乎是从面八方传出来,即使是傅德高也无法判断准确的方位。 猛然间,那具棺椁又动了一下,蚯蚓王吓了一大跳,他退了两步,胡海却不信邪,一脚踹在棺椁上:“让你乱动!” “放我出来。”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众人听清楚了,虽然有些变调,但这是生死眼的声音。 “眼爷……你在哪?”蚯蚓王猛然想起他们三人中,他是走在最前的,生死眼次之,而他的弟子小九则在最后,自己在这看到了已经失踪多年的师傅土龙孙,小九莫明其妙地进了棺中还穿上了金缕玉衣,而原本应在二人中间的生死眼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这让他惶惶不安,象他这样的摸金校尉原本就迷信多疑,这时更是忍不住念叼道:“眼爷,如果你已遇了不幸,在天之灵千万不要不得难我们,你也知道我们摸金发丘的苦处……” “我还没死!”生死眼吼了一声,随着他这声音,那棺椁再次抖了一下,胡海这不信邪的立刻反应过来,他用力将棺椁推开,然后,在棺椁下的基座现出一个一人深的洞来。 “我靠,眼爷,你放着楼梯不走钻起洞来了?”伸手将灰头土脸的生死眼拉了出来,胡海嘴巴却不放过挖苦的机会。 生死眼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用锐利的目光扫了张许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后,张许心中猛然一跳,仿佛自己没有穿任何衣服,就这么赤裸裸袒露于他眼前一般。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张许退了一步,有意无意地躲在了孟楼的身后。 “这铜雀台里有些机关……”生死眼又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他只说了一句,然后目光发直地盯着棺椁:“那……那……” 为了让他能从基座下钻出来,胡海将棺椁移开了两米左右,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生死眼身上,因此忽视了棺椁中发生的变化。就是这短短的时间里,那棺椁中生出了几根乌黑的茎杆,在茎杆顶端还有几片小小的墨绿色叶子。就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这茎杆迅速长高,很快由只有几分米长到近一人高,那顶端的墨绿色夜子也展开变大,竟然和莲叶一般团团如扇! “我靠,这是变戏法么?”胡海看得毛骨悚然,不禁出声问道。 生死眼凑过去看了棺椁中一眼,脸色变得更加可怖,他指着椁中说道:“血池莲?” 孟楼也伸过头去,发现那原本积在椁底的泥垢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滩有如鲜血的液体。探灯的照射下,这些液体轻轻地荡漾着,即使有防毒面具,可是孟楼还是感觉到一股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什么是血池莲?”胡海不解地问道。 “这东西就是血池莲……原本应生长在血池地狱中的东西,见之者……必死,必死!”蚯蚓王梦呓般地说道。 “胡说九道,哪有那么邪乎的东西。”胡海抓起了工兵铲:“看我把它铲掉。” “别动,剧毒!”生死眼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的莽撞行为制止住。 “啊!”张许轻轻低呼了声,就在胡海与蚯蚓王简单的对话里,又一根茎杆从棺中的液体里长了出来,与其余茎杆顶端顶着墨绿色的莲叶不同,这根茎杆的顶端是一个鸡蛋大小的苞苞,随着茎杆的迅速长高,这苞苞也迅速变大,当茎杆停止生长时,它已经长得有如篮球大小,很明显,这就是血池莲的花了。 众人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诡异的变化,胡海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生死眼没有回答,也无须回答,众人看着那花苞一瓣瓣打开,最后彻底绽放。这血池莲花如其名,颜色是鲜血般殷红,花苞中间的花蕊非常长,探灯的光照射下,闪烁出半透明的光泽,与他们在那怪物的肚子里看到黑毛尸吸血时的管子倒有几分相象。一想到这个,孟楼就觉得身上发冷,淡淡的白霜再次结满了他的眉角。 血池莲的花蕊很快就褪下,露出里面的“莲蓬”来,与其说那是“莲蓬”,倒不如说是一颗人头,而且,这人头有须发有五官,一开始五官还显得模糊,随着花蕊的完全褪落,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蚯蚓王失声喊道:“小九!” 这血池莲中结出的人头,正是他那已经断气了的徒弟“小九!”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叫声,那莲蓬侧着颤了颤,将面部正对着他,众人心中一阵发紧,因为他们似乎看到那人头莲蓬的脸上动了动,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来。这诡异的微笑,正是孟楼和胡海所熟悉的,他们在去神农寨的一路上多次见过的笑容! 孟楼正惊恐的时候,一只血淋淋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右腿,他啊的一声,一脚将那只手踢开,仔细一看,却发现是荷恩。 这老头还没有死? 荷恩是唯一一个没有戴防毒面具的人,他慢慢站了起来,胸脯动也不动,似乎没有任何呼吸。他突然苏醒吓了众人一跳,因此两三只探灯都照在他的脸上,孟楼发觉他的眼神发直,那么强烈的探灯直射下,他竟然不伸手护眼,甚至眼睛里还反射出血红的光芒。 “他……他……” 孟楼刚想警告众人,就听到蚯蚓王与张许同时叫出声:“小心!” 几乎是不假思索,孟楼侧身闪开,在他身后,一阵金玉交击的声音响起,那已经气绝了的小九竟然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孟楼被吓得心脏狂跳不止,他刚才也试过小九的鼻息,他确实是断了气的,难道说真的发生了“尸变”? 三十四、崩塌(上) “那莲蓬……莲蓬!”张许说道:“可能有很强的电磁波!” 她的话提醒了孟楼,此前他们也多次探讨过一些诸如“尸变”之类的事情,比如传说中死者不能见黑猫,否则会尸变,那是因为黑猫之类小动物身体里带有极强的静电,而死者身上也同样带有静电,两种不同的静电相吸,所以导致死尸发生坐起、跳跃等动作。人的大脑原本就是依靠生物电流来支配全身运动的,当人死后虽然生物电流已经不存在了,但传导生物电流的渠道还在,血池莲的人头莲蓬如果真能发射出电磁波,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死者的身体,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荷恩与小九受到了血池莲的影响,这玩意对死人有效,对于脑电波正常的活人而言,影响就没有那么大了。 但是,孟楼很快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沉,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从内心深处涌出,破坏、杀戮和鲜血,他内心中对此产生了极度的饥渴。 “该死……离开这里,快离开!” 生死眼咆哮起来,他第一次表现得失去了冷静,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对违背他命令的人动手。 “滚,少来吵老子,再嚷嚷老子就把你们全毙了!”胡海根本不理会他,他双眼也是赤红,紧紧握着枪。 “疯了!”见到就连一象温婉的张许也目露凶光,孟楼心中惶然,从张许出声警告到现在,不过是短短半分钟的事情,结果众人就开始受那血池莲的影响,眼见就要自相残杀了。 “只有破坏了那血池莲才行,可那两具尸体护住了血池莲,我根本无法接近……为何我受到的影响比较小?”心中惶惶无计的时候,孟楼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虽然他也感觉到了对血腥的嗜求,可很明显,他不象其余人,离失去理智只有一步之遥。他的头脑还很清醒,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意识,甚至还能在思考解决的办法。 “金匮六壬盘,对了,一定是金匮六壬盘!”想到自己与其他人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自己手中抓着金匮六壬盘,张许找来检测的人说过,金匮六壬盘可以释放出对人体无害的电磁波,而自己又对这电磁波敏感,所以才能在血池莲的干挠下支持下来。 想到这里,他举起金匮六壬盘,想要将它贴上胡海的脸。谁知道胡海一偏头,用枪口指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大海,是我,我是小楼!” 被枪口指着,孟楼虽然明知这不是胡海本意,可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大声呼唤,试图让胡海恢复理智。 “我知道是你……你要做什么?”胡海用力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困惑,枪口也垂了下来。 “你看看……看看金匮六壬盘,我发现它似乎有新的变化了!” 孟楼心念电转,这个时候用强显然不是办法,而且他并不知道对自己有用的金匮六壬盘对其他人是否也有用,因此,他大声说道。 果然,不仅仅是胡海,其余人也慢慢靠拢过来,虽然众人之间仍然相互戒备,甚至颇有剑拔弩张的味道在里面,但有了件事情让他们分散注意力,比起刚才的混乱还是稍好了些。 孟楼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又退了一步,无论那血池莲是靠电磁波还是气味甚至花粉影响众人,只要距离越远,那么受到的影响也就会越轻。他一步又一步退到了楼梯口处,众人已经明显露出烦躁的神情,他才停住了脚步:“你们看!” 众人凑齐了过来,呆呆盯着金匮六壬盘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胡海忍不住问道:“小楼,哪有什么问题?” 见他眼中的红光已经消失了,孟楼算是松了口气,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生死眼与蚯蚓王如此畏惧那血池莲了,这东西根本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会让潜入的盗墓者自相残杀,特别是在古墓中,如果墓主尸体保存得好,也会被这玩意控制。不过,他们这次似乎还算幸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九和荷恩的尸体始终护在血池莲身前,并没有乘机对他们下手。 很快,胡海意识到自己受到那血池莲的控制,甚至对孟楼举起了枪,这让他异常恼怒。他有些愧疚地望了孟楼一眼,然后愤怒地吼道:“我靠,那个鬼曹操,死了两千年还留下这祸害!” “这倒不是曹操留下的……血池莲是陈香姬留下的。”张许在旁幽幽地说道。 孟楼心中一惊,他看向张许,这种事情,张许怎么会知道? 生死眼也恢复了神智,他的目光再次变得犀利如剑:“张家小姐,你身上的那个影子究竟是谁?” “我说过,她身上有恶灵!”妙法八幡宫阿芸冷笑了一声。 没料到事情转到现在,又回到了他们最初上来的时候,孟楼与胡海对望了眼,然后再次站在张许的身边。张许感激地望了二人一眼,然后悠悠然一叹:“我身上的影子……应该就是陈香姬吧。” 听到她承认了,孟楼与胡海吓了一大跳,尤其是胡海,虽然没有从她身边离开,可也侧着身躯上下打量了她半天:“你……你被鬼上身了?” “呸呸!”蚯蚓王听到他口出这样不吉的话,用力地吐了两口唾沫。 “也可以说是鬼上身……还记得我们刚出甬道见着这铜雀台时的情景吗,那个时候,我看到铜雀台前的铜雀上闪出了一团绿光,那团绿光飞进了我的身体,然后……我的意识就一直处于很恍惚的状态中。”张许娓娓道来。 可她才开始说起,那边血池莲却不给她这个时间。 血池莲从那血垢中生产出来,动物的血液就是它营养的来源,利用自身特长寻找食物是生物的本能,因此在发现众人挣脱了它的控制之后,荷恩与小九的尸体就被派上了用场。 两个原本护住血池莲的死尸摇摇晃晃地向众人行了过来,他们身上的血已经流干,但那血迹还在,特别是荷恩胸前那翻露出内脏的伤口,让人看了禁不住心惊胆战。 胡海早就愤怒之极,那血池莲不仅让他狂躁不安,而且还让他对孟楼举起了枪,这让胡海忍无可忍。因此见两具尸体走了过来,原本被它们护在身体后的血池莲露出了一边,他想也不想,举手就是一枪。 他的枪法极准,这一枪过去,就将血池莲那有如人头的“莲蓬”击得粉碎,就象人脑被击碎一样,殷红色汁液与白色的浆体混杂在一起,溅得到处都是! “糟了,那是剧毒!” 随着“莲蓬”的碎裂,从那棺椁中腾起一阵薄薄的红色雾气,这雾气迅速扩散,不仅没有淡化,而且变得越来越浓起来。 “反正我们戴着防毒面具。”胡海满不在乎地说道。 “白痴,这种剧毒不仅通过呼吸道传染,还会渗入人的皮肤!”蚯蚓王咒骂道。 事实上无需他咒骂,失去血池莲的控制,小九与荷恩的尸体又在原地倒了下去,那红色雾气很快吞没了他们。仅仅片刻间,两具尸体就变了颜色,它们向上裸露的皮肤都开始破裂流脓,有如打翻了的染料瓶。 “小心,又一朵……又一朵!”不等他们商量如何应付这毒雾,从那棺椁中再次长出一朵血池莲来,片刻间,那莲花便绽放了,人头般的莲蓬朝向这边,仿佛是在嘲笑众人。 “我靠……”胡海咒骂了一声,他又想抬枪把这朵人头莲蓬打碎,生死眼劈手将枪按了下去:“毒!” 那两具已经被毒弄得花花绿绿的尸体,这时又受到了血池莲的控制,它们摇晃着身躯向众人逼过来。 “打碎它们的脑子,不信那该死的电磁波还能起作用!”胡海愤愤地说道,但这两人刚才还是同伴,不到最后时刻他也下不了手。 他话声刚落,突然间一声“轰”的巨响,整座铜雀台都剧烈地晃动起来,众人有明显的失重感,仿佛铜雀台向下沉了数尺。 “地震?”孟楼心中一颤,他们处于地下,如果发生地震的话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傅德高脸色大变,他侧耳听了听:“要塌了,这里要塌了!”  三十四、崩塌(下) 傅德高脸色大变,他侧耳听了听:“要塌了,这里要塌了!” “别胡扯了,这铜雀台怎么会塌掉?”蚯蚓王不屑地说道。 他话音还没落下,脚下再次剧震,胡海冲到室外的壁廊处向下一看,惊呼道:“火把台阶烧塌了!” 原来他过铁锁后对着那些蚊蚋的一枪引着了深渊中的沼气,这些沼气在深渊中熊熊燃烧,虽然没有烧到铜雀台来,却将台下的石基烧得软化开裂了。胡海探出头去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伸出的十六级台阶已经被烧空,奇www书q i s h u 9 9网com连同它们下边的那巨大铁锁一起掉了下去。 紧接着,铜雀台再次震动了一下,众人已经很明显可以看出屋子的倾斜,而那血池莲似乎也意识到危险,开得更为妖艳,那人头般的莲蓬也涨成了紫红色。孟楼觉得眼前微微有些晕眩,他心中一惊,用力甩了甩头,知道连金匮六壬盘都未必能保住他了。 其余人也意识到这点,胡海想要再次举枪,偏偏脚下余震不断,整个铜雀台颤动不停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瓦解崩塌,他根本无法瞄准。 而且,他也没有了瞄准的机会,荷恩与小九的尸体向他扑了过来,似乎知道他的枪对于血池莲会造成伤害似的。胡海不敢让这两个身上花花绿绿的家伙近身,象是捉迷藏一般绕着这室内的香炉打转,好在尸体没有活人的智力,动作也不是很灵活,暂时还奈何不了他。 但众人都知道这情形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则的话,即使不是被血池莲所控制,也会被那渐渐扩散的毒雾笼罩,或者与这铜雀台一起坠入那仍在燃烧着的深渊! 随着岩石的崩砸,铜雀台顶部的梁檩折断了,大量的琉璃瓦与灰尘一起,从众人头上倾泄而下,片刻间就将这铜雀台顶层弄得乌烟瘴气。 “啊!” 飞溅的尘土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孟楼突然听到一声大叫,他以为是胡海被那两具死尸伤着了,连忙问道:“大海,你没事吧?” “我没事……该死的,老子要毙了它们!” 随着胡海愤怒的吼声,孟楼听到了枪响,他心中明白,血池莲的影响已经显现出来,所以胡海才会如此暴虐,不顾一切地开了枪。他一边喊着“是我”一边向胡海靠过去,将金匮六壬盘贴在了胡海的头上,胡海最初挣了一挣,然后才停了下来。 尘土散开了些,众人这时才发现,铜雀台已经垮了一半,他们比较幸运,所站的位置仍然无恙,而那血池莲生长的棺椁,已经有一小半悬在外边。 问题是,崩塌仍在持续之中,不仅众人头顶的断木残瓦在下落个不停,而且他们脚下的石砖也在一块块向下掉落。几乎每隔几秒,他们就要换一个停脚的地方,渐渐的被逼得离血池莲和毒雾越来越近。 “靠……老子宁愿自杀也不要成这鬼花的傀儡!”胡海这时也顾不得那两具仍缠着他的毒尸了:“小楼,你的枪还在吗?” “在,怎么了?”孟楼回应道。 “这一次估计要完了……我靠,如果我疯了,你就对我开一枪吧,否则的话,我会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胡海此时说话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小楼,我知道一向都是我闯祸你收尾,这次还只有麻烦你了,咱们兄弟……” “闭嘴!”孟楼忍不住骂了一声,他愤然冲着胡海方向开了一枪,子弹没有击中胡海,而是打在摇晃着逼近的小九尸体上。小九身上的金缕玉衣非常坚固,对于这种普通的手枪防御力极强,虽然子弹在他身上打起了一连串的火花,却未能穿透金缕玉衣。 众人被挤在一起,胡海在最外围,小九与荷恩的尸体已经逼近了他,它们身上的粘液滴在地上,发出有如皮革燃烧般的臭气,那青石铺就的地面,立刻出现一个小坑,显然,如果被这些剧毒的粘液沾上了,后果就和被泼了硫酸没有什么两样。 大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铜雀台再次垮塌了一角,荷恩的尸体被从天而降的一根木梁砸倒,还没等他爬起来,他伏倒的地板也塌陷了下去,众人眼睁睁看着这具流淌着剧毒脓血的尸体从眼前消失,仿佛就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胡海疯狂地喘着粗气,不仅仅是因为面前小九的尸体,更是为了控制自己脑中那种转身疯狂扫射的念头。他在最外围,离血池莲最近,受到的影响也最大,如果不是他心志坚毅,早就失控了。 但是崩塌的地方越来越多,而那毒雾扩散得也越来越大,他们最终还是给逼得贴上了刻着铭文的墙壁。 由于剧震和崩塌,墙上刷的粉灰早就脱落,那一墙的铭文都已经毁了。张许抓着孟楼的胳膊,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少了些,她回过头看了看已经扭曲墙壁,那铭文她还没看完,因此心中相当惋惜。 这回头一看,倒给她看到了希望:“看,看!这墙后面有石洞!” 这铜雀台是依着崖壁建在突出的巨石之上,背后隔着那面写着铭文的砖墙便是坚石,但现在这砖墙已经扭曲破碎,露出背后一个洞口来。 这洞口明显是人为劈开的,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斧凿痕迹,洞口很小,几乎就是够一个人勉强爬行而已。但对于众人而言,这就够了,现在不是追求舒适的时候。 小九的毒尸也一步步跟了过来,这毒尸似乎是以声音震动来辨别物体的,所以在发生塌震之后,它们就有些昏乱,不再象最初那样有明确的目标。胡海怕它追进洞中,因此咬牙就给了它脑袋一枪,摘下黄金面具后尸体的脸部没有任何防御,因此尸体应声倒下。胡海在进入那个洞中之前,最后看了那朵娇艳无比的血池莲一眼,他觉得那血池莲似乎正在召唤他,而他几乎没有力气拒绝这种召唤了,他大吼了一声,对着血池莲又开了一枪,也不管这枪是否击中了,他便转身钻进洞里。  三十五、机关算尽 这小洞并不深,只有三米左右,胡海就看到了众人。 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是一间人工开凿出的耳室,只有四五平方米大小,挤进他们这些人后就显得满当当的,空气也相当混浊。挤在这小耳室中的众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之后,都不由得长出了口气。 外头的震动仍未停止,他们喘息已定,开始寻找新的出路。由于大崩塌的发生,他们想要从来路退出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不过众人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们现在藏身的耳洞显然就是建墓的工匠为自己留下的退路。 但众人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这一路上人手折损了一大半不说,刚才逃命要紧,铜雀台里堆积如山的宝货,竟然一样都没有带出来。 “你们说那些建墓的工匠是不是顺利脱身了?”胡海非常讨厌这种沉默,因此无话找话地说道。 “恐怕没有,曹丕不会给他们机会……”孟楼回答道,他想到铜雀台中的人皮、头骨和骨架,那些工匠们大多数都应该在这里了。 从这耳室西北侧,有一条小小的甬道可以通往斜上方,可供众人半弯着脚行走。甬道很狭窄,即使是侧着身子,也难免会有胳膊大腿擦着的时候,他们从这向上行了约有三十多米,甬道到了尽头,在他们面前的是另一条溶洞。 这条溶洞远没有黄龙洞那么大,洞里水声淙淙,一条小溪依着地势蜿蜒转折。众人此时又累又渴,特别是孟楼等人,身上的粘液虽然干了,经过几次冷汗后却让人更觉得不舒服,因此在溪边停下来,准备寻找干净的水清洗一下身体。 “这水好凉。”胡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跳进水中,但立刻又跳了出来。 “水的颜色不对……看,水里有那种绿藻,这水脉应该与黄龙洞相通,顺着水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等一下,有血腥味……”蚯蚓王突然说道。 众人心中一惊,刚经历过那么多危险,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难道说又要遇上麻烦了? 顺着血腥味,他们缓缓向前,孟楼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但此刻为了寻找出路,他们也不得不如此。越是向前走,血腥味越浓,他们在血腥味中间,还嗅到了一种腐臭的味儿,象是腐烂生蛆的死老鼠。 洞越来越狭窄,渐渐就同他们进来的甬道一般,需要侧着身子贴着洞壁经过。那洞壁湿漉漉的,上面似乎还结着许多青苔,摸上去滑滑腻腻,让人很不舒服。 “对了,张许,你开始说的那团绿光的事,说了一半就被那血池莲打断了,现在继续说,我觉得挺有趣的。”众人手中的探灯如今只剩下两只,而且电力也已经不足,为了节约,所以只有走在最前的生死眼用了一只,一片昏暗中,胡海觉得非常无聊,因此向张许问道。 张许紧紧拉着孟楼的一只胳膊,听到胡海的问话后,她略组织了一下思路,便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她认为所谓的“鬼上身”实际上是陈香姬留下的脑电波,金匮六壬盘原本就有记忆脑电波的能力,所以孟楼才会被怪梦所困扰,而铜雀台前那青铜玄鸟,便是左慈用炼丹所得的合金混杂普通青铜铸成,这合金与金匮六壬盘接触之后,就将存储于其中的陈香姬的脑电波释放了出来。而张许的脑波频率与之相合,于是那电波就进入了张许的脑中,影响了张许的思维,所以张许在经过铁锁时才表现得那么怪异。 在恢复正常之后,张许便得到了一些零散的陈香姬的记忆片段,刚才她发呆,正是在“读取”这些记忆。这种得到别记忆事情虽然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却绝非仅此一例,有些人一夜之间突然有了“前生”的记忆,往往就是得到了别人脑电波中传来的记忆片段而成。 在张许得到的记忆片段中,陈香姬本是为救父兄而成为曹操小妾的,她颇通文理,加上曲意奉承,所以甚得曹操宠爱,渐渐连军国大事也渐渐不避开她,有时甚至令她代署政令。最初她只想让为曹操修建陵墓的父兄不至于被殉葬,可到后来她渐渐觉得离不开这权力在握的感觉,可曹操终究老去,如何能继续控制这权力便成了她日思夜想的问题。 想来想去,她便想到了血池莲,她父亲不仅善于建墓,同时也善于盗墓,是曹操手下最出色的摸金校尉,因此知道这血池莲的厉害。如果能用血池莲控制曹操,哪怕是控制了曹操的尸体,她也仍可以借此来发号施令,掌握天下权柄,与曹丕分庭抗礼。 为此,她便暗中与负责为曹操建墓的父兄传递消息,不但得到了这最有可能是曹操真实墓穴的地宫位置,而且还在这铜雀台中布下种种机关暗道,利用这机关暗道可以象小九、生死眼那样进入棺椁,并且在棺椁中留下了血池莲的种子,从而可以摆布曹操的行尸走肉。 可是尽管她机关算尽,却也没有算到曹操会将自己的尸骨葬入因战乱而死去的百姓们的荒冢之中,更没有想到曹操当年让管辂大肆宣扬的风水玄学连曹操自己都不信,而她和她的家人却将这些术数都奉做了金科玉律,并为此耗尽了一生的光阴与心机。 在曹操死后,陈香姬不得不象其余小妾那样被曹丕打入冷宫。从手握大权的丞相妾室,到一名孤灯野草间的弃妇,巨大的反差让她郁郁而终而,强烈的怨念使得她为自己留下了一个极为不吉的墓。 曹丕掌权时她不敢泄露关于曹操真实墓址的秘密,却留下了有关那个疑塚墓地的线索,并让被她所解救的隐者村人守护着这条线索。她的本意是在她的后代传人中间自然会有胆大包天奇#書*網收集整理的摸金校尉,可以替她挖开曹操疑塚,把一切真相曝光給天下世人知晓,也算是报了她自己生前所受到曹操愚弄的种种怨恨吧,却没有想到这场复仇一等就等了将近两千年。 “我靠……”胡海听得头昏眼花:“弄糊涂了,你说那陈香姬到底是个好女人还是个坏女人?” “人不是只分好人坏人两种的。”孟楼插进话来:“就象曹操,他一面能写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样关怀百姓的诗句,另一面在战场上却心狠手辣甚至屠戮平民,这样复杂的人物怎么能以好人或者坏人来轻易加以区分呢。” 沉吟了一会儿后孟楼又说道:“曹操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说不清的,但是他至少是一代枭雄,至于陈香姬嘛,我觉得她只不过是个野心过大手段却又不足的女人,正应了小说里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咯咯……”他话才说完,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阴柔的笑声响起,孟楼悚然而惊,猛地停下了脚步:“谁在笑?” 众人都听到了这笑声,也禁不住胆战心惊,他们当中只有张许与阿芸两个女子,可这笑声既不是张许也不阿芸的。傅德高超强的听力,也没有分辨出这笑声从何处传来,被这笑声所扰,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到了……”生死眼打破了沉默,他似乎是唯一未被那笑声干扰的人。 血腥味越发地浓烈了,孟楼听到在他前面挤出那道裂缝的人先后发出惊呼,他出来之后一眼看到了众人惊呼的原因——那只在黄龙洞中被炸烂的霸下。 这只巨大的淡水龟被卡在一个岩洞中,它的脖子从半空中垂下来,头部被炸得几乎完全碎裂了,从鼻端还偶尔有一两滴带着浓重腥味的血滴下来,落在地上一处小池中。那小池几乎被血积满了,灯光下也不知道有多深,在这一池鲜血中,有着密密麻麻的三角形的头颅,正是地宫中的蝮虺! 这一发现让孟楼几乎也大声惊呼了,五六平方米的血池之中,至少有好几百只蛇头在攒动,而在血池之里,还有多少蛇尚不得而知! 惊恐中,即便是胡海也不敢靠近血池,他贴着岩壁想绕过去,但身上背着的东西太多,在岩壁上挂了一下,让他失足几乎摔倒,幸好他伸手卡住那湿漉漉的长满了青苔的岩壁,这才稳住了身躯。 “我靠,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的手,眼爷,用灯照一照。”站稳之后,胡海觉得自己卡在墙中的手感觉不太对,便向生死眼说道。 探灯照在他手上就没有移开,众人再次惊呼起来,卡住胡海手的哪里是石壁,那玩意有眉有眼,虽然已经变形并长满了绿毛,但众人还是可以一眼认出,那分明是一个人头! 而胡海的手指头,正卡在这人头的嘴里! 岩壁上原本爬满了青苔,这人头象是嵌在墙中一样,被青苔遮住了。胡海摔跤时为了稳住身躯,在岩壁上抓了一把,将这青苔全部掀开,这才露出里面的人头来。 胡海吓得心怦怦直跳,他用力想抽回手,偏偏那人头咬得还很紧,弄了好一会儿,他不得不用东西将人头下颌撬开,这才收回了手。 如果说血池里万头攒动的蝮虺让众人恶心的话,那么这里的人头就真正让众人恐惧了。 “我靠,你们仔细看,不只一个……一、二、三、四……”胡海毕竟神经粗,恢复得快,仅仅是一下子就又开始胡说八道:“我估计会有一个班。” 虽然青苔将石壁掩得严严实实,但众人还是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人的形体,正如胡海所说,至少是有八九具。 “陈香姬的父兄应该在这里了,他们躲过了大屠杀,没有被封死在地宫中,却死在了这里。”张许幽幽地说道。 胡海撇了一下嘴,了解了整个事情之后他对陈香姬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他这人原本就有些大男人主义,他正想发表自己的评论时,突然间又听到了那阴森森的女人笑声。 “谁,滚出来!”胡海握紧枪厉声喝道。 果然有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滚”了出来,那人没收住脚步,一头栽进了满是蝮虺的血池之中,让众人吃惊的是,血池里的蝮虺不但没有去咬他,而是象炸了窝一样纷纷从血池中爬了出来。几乎就是眨两下眼睛的时间里,他们看到至少几百条蝮虺潮水般地离开了血池,它们似乎还有些舍不得这满池的鲜血,结成一团后在外围徘徊,恰好堵住了孟楼他们的来路。 “糟!” 生死眼与蚯蚓王同时叫苦,紧接着,众人看到仆倒在血池中的人转过脸来,他一脸血污,一双眼睛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 “罗兰德?” 看衣服和身形,他应该是跟荷恩来的罗兰德,在铜雀台时众人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就没有顾上他,没想到他不但醒了而且还追了上来。 可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发出那女子一般的诡异笑声? “咯咯……”罗兰德缓缓扫视众人,再次发出了那种怪笑,他的眼睛里闪着绿莹莹的光,张许见了一怔,这光与她在青铜玄鸟上看到的绿光一模一样! “你们都得死!”不等张许反应过来,罗兰德开口了,他的声音尖锐而短促,象是针一样扎入众人心中,随着他的话落,那血池里猛然间长出一丛丛血莲来! “该死的,他……他被那血池莲控制,把血池莲搬来了!” 众人意识到他为何会一头扎进血池之中,然而现在想要破坏已经晚了,那血池莲的生长速度极快,几乎一秒钟就能长起一厘米,而且想到击烂后冒出的毒雾,众人不禁都束手无策! 霸下的血可能比人血更为滋养,在铜雀台的棺椁中只长出一朵血池莲,而在这小血潭中,众人眼见着三朵血池莲迅速地开花落蕊,三枚人头莲蓬转了过来,那面孔惊人的一致,依稀是一个美艳的女子,与他们在神农寨里看到的陈香姬神像有七分相似! “快走,快走!” 三颗人头莲蓬一转过来,众人就觉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阵模糊,他们知道那是血池莲制造的幻觉,如果不想被血池莲控制发狂而死,那么他们就必须尽快离开。 血池莲虽然恐怖,但作为无法移动的植物,只要脱离了它的影响范围就行了。 来路虽然被蝮虺堵住,但在这石洞的一角,还有一条水道,溪流从这里淙淙流入。胡海当先跳进这溪水中,虽然寒冷澈骨,但也让他原本已经觉得狂躁不安的情绪得到了缓解。他贴着石壁顺着溪流前行了几步,生死眼打着探灯跟在他身后,猛然间,他听到砰一声,接着生死眼啊的叫了声,探灯脱手掉入水中,洞中唯一的光源消失了,众人陷入一片黑暗中。 无边的恐惧也随着这黑暗降临了,一路上来,生死眼做事沉稳镇定,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失误,众人在黑暗中只听到他挣扎的声音,却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因此张许不由得尖叫出声,连妙法八幡宫阿芸也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胡海转过身去刚要问话,他听到耳畔也“砰”一声,接着一对冰冷僵硬的铁钳一般的东西夹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用力勒住。胡海尽管有很强的爆发力,可猝不及防下被拉离了地面,再大的力气也无法用出来。他觉得自己喉咙象是被铁钳钳住一般,无法喘过气来,他越是挣扎,胸口就越是发闷,额头也疼痛欲裂。朦胧中,他听得惊呼连连,似乎所有人都遇到了袭击,他心知不妙,但越是焦急,却越无法脱身。 这时传来了孟楼的怒吼声,紧接着,探灯的光再次亮了。胡海这时才看清扼住他咽喉的是什么,那是从他身边洞壁伸出的一双肿胀变形的手爪,上面还长满了青苔! “那些死尸,靠,怎么把这些家伙忘记了!” 孟楼一只手拿着探灯,另一只手抓住金匮六壬盘,剧烈地喘息着。他和众人一样,也都受到了袭击,慌乱中他用手中的金匮六壬盘重重敲在那死尸的头部,金匮六壬盘果然对血池莲的影响有遏制作用,那死尸应声而倒,也松开了他,他才拿出探灯判断形式。发现众人几乎都被死尸扼住之后,他立刻开始行动,先是一盘将抓着张许的死尸击倒,又冲过去给了将蚯蚓王按在水中的死尸一下。 与此同时,阿芸的咤声响起,死尸袭击时她反应极快,虽然也被吓了一跳,可还是及时地闪过了。她的长刀经过妙法八幡宫的密法处理,对于这些亡者有安魂镇魄的作用,因此在灯亮了之后,她先是一刀将酒井身上的死尸劈开,又冲过去劈断了扼住胡海喉咙的那双手爪。 “不要小看女人!” 胡海掉在地上,他一面剧烈咳嗽着一面将松开一些的手爪从自己咽喉揪下来,耳中却听到阿芸这样一句话。他先是一怔,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大声喝斥过她,这才明白这个日本女孩还一直记在心里。 “快走,快走!”脱身后的蚯蚓王惶惶然催促道:“湿粽子,快走!” 胡海终于摆脱了那断手,他一边咒骂一边对着这些尸体猛扫,然而,微冲的子弹打在这些尸体身上,竟然没有多少杀伤力。这时洞中爬出的尸体已经越来越多,足足有二三十具,蚯蚓王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快走啊,这都是千湿粽,子弹没有用的!” 在那水道之中,众人跑的速度终于有限,阎世铭与酒井年纪大了,又不象蚯蚓王这样常年练出来的体魄,自然而然就落在后头。阎世铭跑了几步,突然间怪叫了一声,声音凄厉无比,却只叫出一半就嘎然而止,孟楼回头本想去拉也一把,但看到盘在他肩上一口咬住他喉部的蝮虺,他不得不改变主意:那些蝮虺也追上来了。 几乎就是在他这一转头的功夫里,阎世铭的皮肤就变成了惨绿色,蝮虺之毒由此可见。 “带……带我走!”阎世铭向众人伸出一只手,用非常诡异的声音说道,接着,他就向后倒了下去。 看到在自己身后的阎世铭倒入水中,酒井吓得大叫起来,脚下禁不住一软,险些滑倒在地。阿芸一直护在他身边,急忙掺住他:“酒井先生,快走,快走!” 酒井喘息着回头,恰好见到一只湿粽子向他扑了过来,在这湿粽子身边,还有好几只蝮虺在蜿蜒游动,他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阿芸推向那湿粽子,自己爬起来再次狂奔。 没有想到自己的忠诚换来的竟是如此结果,阿芸被他推得踉跄了一步,仆倒在水中,刀也不知落到了哪儿。那只湿粽子猛扑过来,一把扼住阿芸的喉咙,阿芸只觉得颈部剧痛,似乎连喉骨都要被捏碎了。 这剧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孟楼与胡海同时扑了回来,胡海怪叫着扣动扳机,子弹在水面上织成一张火力网,将那逼近的蝮虺与阿芸隔离开来,顺便还将三朵血池莲全都打烂。孟楼用金匮六壬盘几乎将那只湿粽子的头都敲飞了,阿芸觉得喉间一松,呼吸又变得通畅起来,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脚下发软,一时间竟无法站起。 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扯住了她:“快走!” 阿芸深深看了胡海一眼,在胡海的帮助下,她终于撑了起来,三人又快步向前奔去。 这条水道盘旋向上,没有延续多远,众人也就只跑了不到二十米,便到了尽头,这竟然是一条绝路! “完了!”生死眼绝望地拍打着石壁,这石壁完全是天然形成的,根本不可能藏有什么机关,难怪那些工匠最后还是遗尸于此,上下都被封死之后,他们藏身之所根本就成了绝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蚯蚓王不敢相信这一切,他疯狂地喊。 酒井忠男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水中,他一言不发,脸色也灰白有如死人。孟楼追上来后用探灯照了他一下,原本准备斥骂他的,这时也骂不出口了。 “外边有水声,挖开它我们就能出去!”傅德高贴在石壁上听了两秒高叫道,可是背后就是大群的湿粽子和蝮虺,他们哪有时间去挖。 “我来,靠,炸出一条路!” 众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胡海咬牙切齿地冲了上来,他身上还带着防水的塑胶炸药,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便贴在了石壁上。众人又退了回去,躲在了拐角之后,好在血池莲被打烂后还在重新生长,那些粽子蝮虺暂时都没有追上来。 随着轰的一声剧响,胡海刚笑道“成了”,接着又变了脸色:“糟糕!” 隔着那石壁,原本应是地面,但是岳城水库蓄水之后,水面恰好漫过这里。胡海虽然炸出了通道,可是也炸来了洪水。洪流滚滚而来,冲得他们几乎站也站不住,而且还在不断上升,片刻间就从他们的膝盖漫到了腰部以上! 洪水以洗涤一切之势冲了下为,自然之威在这一刻展露无疑,如果不是他们的位置好,仅这冲击力就可以将他们全部卷走。孟楼一手紧紧抓住石壁,另一只手则拉着张许:“不能呆在这,我们爬上去!” 逆流而上,谈何容易!他们手足并用,花尽力气才爬到了胡海炸出的洞口,到了这儿,水已经漫过了他们的脖子! 酒井终究是年老力衰,不知何时他已经昏死过去,阿芸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抓住突出的岩石,在洪流中汲汲可危。胡海一边帮她托住酒井,一边愤愤然说道:“这老家伙刚才还把你推向那粽子,就该让他淹死的好!” 他话音未落,阿芸看到酒井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绿芒! “都留下来陪我……留下来!”从酒井的嘴中,阴森森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声音阴柔尖锐,根本不象是个男子的声音,相反,倒与开始罗兰德吐出的声音十足相似! 紧接着,阿芸看着他伸出手,用力去扼胡海的喉咙。在这激流中,人根本闭不住气,这一扼,胡海一口气上不来,身体软倒在水中,立刻便要被水流卷走! “呀!” 阿芸想也不想松开了抓着酒井的手,一把拉住了胡海的胳膊,酒井被激流从胡海脖子上冲了下去,恰好孟楼用探灯照过来,众人看到酒井那绿莹莹的眼眸,浪花声中,似乎还听见他用女声在喊:“留下来陪我……” 而此刻,众人前方的水势不减! 三十六、尾声 懒洋洋地从电脑前站起了身子,孟楼长长舒了口气,窗外阳光明媚,暖风宜人,比起那阴冷潮湿的地下,不知舒服到哪儿去了。 思绪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那天,他们从那炸出的洞中逆流而出后精疲力竭,幸好还带着氧气瓶,所以才没有淹死。浮出水面不久,他们就被追捕蚯蚓王与生死眼而来的美女警官霍玉鸣所救,他们捡回了一条命,而生死眼、蚯蚓王和傅德高则成了阶下囚。时间一晃就一个月过去了,可地宫中的经历还是恍如昨日,有些问题,他们在地宫中就已经弄明白了,可还有些问题,孟楼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 比如说,张许的真实身份,本来他与胡海也免不了在公安局里呆上一段时间的,可是张许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他们就被立刻释放了。孟楼不认为一个为盗墓者销赃的世家女子,会有这么大的活动能力。 他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张许刚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提到最近可能会来看望他。 “小楼,小楼,你知道我刚才遇到谁了?”他还在思考张许的真实身份时,胡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刚刚去机场送阿芸回日本,由于之前在曹操疑塚里关键时刻胡海大发淫威,救了阿芸一命,这位日本小美女对待他似乎变了另外一个人,走到哪里都跟着,缠着,而且言语之间温柔得不得了。 孟楼给自己掏出一根烟,又扔了一根给他,微笑着没有问,他知道胡海会自己说出来的。 “我遇到霍玉鸣大美人,她告诉我,生死眼和蚯蚓王竟然成功越狱了,乖乖,这两个贼骨头,十足是中国版的“越狱”哇!” “打洞穿墙原本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嘛。”孟楼应了一声,正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电话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孟小兄弟吗,我是蚯蚓王。”接听电话,对方确认了他的身份后立刻做了自我介绍,听到这里孟楼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一股冰冷的感觉浮上他的身体,自从地宫中逃出之后,有一个多月没这种感觉了。 “什么事?”他问道。 “我和眼爷有一个天大的斗要倒,想问问孟小兄弟有没有兴趣,上次空手而归,这次绝对不会了――哎,你知道孙悟空吗?还有,顺便告诉兄弟你“金匮六壬盘”可是有三枚呢,另外一块就藏在……”蚯蚓王嘿嘿笑着说道。 “滚!”孟楼极不耐烦地骂了一声,此时他感到冰霜已经爬上了眉梢。 而在他的笔记本电脑旁,金匮六壬盘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又闪现出隐约的绿芒。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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